《薄凉春华》月下独醉

5、薄凉春华之——斑驳的旧影

　　外公的一生都献给了政府，他的工作是电报翻译员，整日就坐在枯燥的工作台听电报，把电报翻译成文字。

　　在外公那个年代，他算是个文化人，但底子不怎么好，年轻时，在长辈的牵线下跟外婆结了婚。

　　外婆是十里八乡的美女，家里穷，从小就干农活，有上餐没下餐，没吃过一餐温饱，也没读过书识过字，性格各方面公正，持家育儿的为子孙一直操劳，到老也没享过什么福。

　　外婆以前辛苦，跟着外公也辛劳，那时家里主要经济来源来自外公，但远远不够一个家庭的支出。

　　那时是高压政策，外婆便从天没亮开始辛苦替别人干活，干到深夜也没什么收益，还常跟孩子一起饿肚子，一根红薯让来让去，纵使这般，也咬着牙凑钱一定要让孩子上学识字。

　　外公年轻时的性格挺霸道，时间久了，孩子也生了几个，期间也和脾气好的外婆也吵过架，打过架，磕磕碰碰，磨磨合合，几十年也就过来了

　　外公这辈子没好过过，早年活的辛苦，中年便开始病了，因为整日整日的听电报，辐射电波影响到了神经系统，出现了精神病，被家人送到了精神病院治疗。

　　那时候的治疗期间是不可以探视的，外婆很强韧的担下了整个家，每过段时间便会做些营养的东西或买些好东西托医院的人送进去，至于最后到谁手上便不可而知。

　　这不是说对或错，公不公平之类的，只是有些东西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是一直存在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外公治不好，浑身瘦得只有皮包骨，身体也一直带着病痛好不了。接回家养着环境也不太好，但也没有办法，外婆隔段时间便会把治疗的药物研成末放在食物里哄着外公吃下去。

　　这药是抑制神经的，治标不治本，每次外公吃完都会躺在床上动不了，很辛苦，浑身神经瘫痪抽搐一样，对身体也有损害。

　　外公不病发的时候神智还是有的，只是再看不出原本，沧海桑田的让人措手不及。

　　外公退休金开始只有很少，勉强能维持生活，外婆要替别人干活，照顾外公和孩子，自己还有许多田地，种了许多东西来维持或换钱买地里种不出来的物品过活。

　　这场病让外公失去了笑容，活的痛苦，也让外婆更加艰辛操劳，被生活压迫的体无完肤。

　　后来政府新政策实行，退休金也开始涨了，儿女也长大了，打工的打工，结婚的结婚，也就这样分家了，老房子里只有外婆照顾外公。

　　开始的时候儿女们会回家看看，后来把出世不久的小子孙子女丢给外婆抚养，每个月会寄点钱回家，慢慢的，儿女们便很少回家了，电话很长时间才打回来，再后来，儿女们钱也少寄不寄了，人也不见回来，电话也没有了……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外公那点退休金便架起了亲孙外孙的整个童年。

　　外婆是个很公正慈祥的人，对待儿女子孙很公平体贴，无论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外孙亲孙也好，外婆不会去偏谁，一样很疼爱，只要你有，他也不会少。

　　外公神智清醒时也会拖着病痛的身子帮忙带孩子，自己慢慢拖着身子，走走喘喘，走去集市买些东西回家。

　　外婆操劳了一辈子，外公病痛了一辈子，到了白发苍苍，满脸风霜也没有轻松过。

　　再后来，孙辈也长大了，也一个一个的离去，最终，只有外婆守着房子和外公。

　　再后来，外公去世了。

　　外公是在一场大火中加重病情，病情一直没有好转，躺在床上日渐严重，最后全家人陆续回来了，轮流照顾一段时间后，外公终还是痛苦的离开了人世。

　　接下来是办丧事……白布遗照……哭泣守灵……而棺材则是外公很久以前自己为自己坚持买下来的那口。

　　之后和之前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时空穿插，笔墨已经无法来形容。

　　外公去世后很多年，外婆一个人守着大房子，慢慢地，也到了八十大龄了，早年亏损的身子开始病痛，好在常年干活锻炼出来的身子厚实，虽然一直黑瘦，但很有气势，腰杆挺的笔直，走路生风。

　　外婆常坐在门口的石敦上，摇着蒲扇，孤独的面对着夕阳，目光深远，就像穿透了时光，穿透了岁月。

　　有一回回去，教她写字，写她自己的名字，她戴着老花眼镜，写的很认真，笔画扭扭曲曲，却高兴的像个孩子，让人心酸的想落泪。

　　外婆也会说起一些往事，多少艰辛血泪，多少挣扎坚持，多少伤痕累累，最终不过千帆过尽，一笔而过。

　　年轻的时候，谁都有一些愿望……一些怀恋……一些无法到达的梦，和一些……微不足道、却只属于自己的小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