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连山（上） ...
-
在李素娴的时代，曾经煊赫一时的连山派便已名存实亡。只剩下李素娴一个人的连山，真的能算作是门派么？
于是李素娴离家出走了。很多年以后，她带回了一个女孩。
“空空，我们到家了。”李素娴不甚温柔地摇了摇背上昏昏欲睡的小女孩。
“唔……”孩子迷糊地睁开眼，便被眼前一片粉红包围了。
连山的桃花开得正盛。所谓世外桃源，不过如此。李素娴终于明白，连山是她的家。
“这是什么花呀？”李空空从她背上跳下来，在一片花海中乱窜。
“是桃花。”李素娴笑道。
“会结果子么？”李空空满怀期待地问道。
“会，不过这么大一片林子，每一年果子都会烂在地下。”李素娴答道。
“真浪费——”李空空拖长音调说。
李素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等空空长大了，师父教你酿酒，好么？”
“什么是酿酒啊？”李空空不解地问道。
“那是为师的绝技。”李素娴笑了。
“厉害么？”李空空眼睛发亮。
李素娴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就要学！”李空空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事实上，作为一代传奇，李素娴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恶习。更糟糕的是，她生来就毁人不倦。在学会剑法之前，李素娴就已经学会酿酒了。
在这一点上，李空空追平了自己的师父。
那日，她在树下练剑。桃花随风散落，其意境倒与她所习练的“乱红飞花剑”颇为相合。李素娴很少看她练剑，但那日她确然是来了。
李空空舞剑时格外地认真。师父却轻叹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师父，我舞得不好么？”她拉住李素娴的袖子。
“好，怎么不好？”李素娴摸了摸她的头，“世上哪里去找像我们家空空这样聪慧的孩子呢？”
那时的她，其实不太能明白师父言语中深藏的意思。
后来李素娴就下山了，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
穆显。
穆显上山时便已十一岁的年纪了，却只比八岁的李空空高那么一点点。一个无人庇佑，备受欺凌的孤儿，你能指望他有多壮？
“空空，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师兄了。”李素娴淡笑着说道。
“师兄？”她不依道，“为什么不是师弟？”
“这个嘛……”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还难不倒李素娴。她附在李空空耳边说道：“师弟是用来疼的，师兄是用来欺负的。你是要师兄还是师弟？”
李空空妥协了。
穆显上山之后，李素娴再没有教她剑法。她很是失落了几天，但孩童心性，她倒更乐得在山里乱窜。
“空空啊，近来你很是懒怠呀。”某一天，师父语重心长地说道。
“额这——”苦寻借口的李空空眼珠子几转便抱怨道，“师父只顾着教师兄，哪里关心我懒不懒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素娴微微一笑。
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啊。
“为师决定传授你一门绝技。”李素娴道。
“酿酒？”李空空翻了个白眼。
“不不不。”李素娴摆了摆手，“是驯鸟。”
“驯鸟？”李空空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百鸟来朝的画面，不禁抽了抽嘴角。
“不错。”李素娴幽幽道，“想当年，为师费了千辛万苦，才从一位故人那里偷师得来。你可别辜负为师一番苦心哦。”
说到底为什么师父不肯传她剑法？这念头挥之不去。
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终究随着时间越埋越深。直到后来，变成了一根刺。
李空空没有更多的抱怨，师父总有她自己的打算。驯鸟是门技术活，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学会的。
李空空却学得很快。
天分这东西，你实在不能指望它是平均分摊给每一个人的，总有那么一个两个是天才。认真起来的李空空，就连李素娴也感到惊讶。
更别说穆显了。
穆显的剑法始终毫无进境。
那一日，桃花下舞剑的人换做了穆显，旁观的人换做了李空空。
出剑，手势，转身，凌空，步伐。每一步都精细到位。但穆显总是紧皱眉头，对于自己的剑法感到不满。
“我来试试。”李空空跃跃欲试地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树枝上还开着不少桃花。
看李空空舞剑是种享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初始时略有些生涩，李空空两年没有摸过剑法，调整状态却是神速。
所谓舞剑，不止是剑法高超，更讲究一个“舞”字。
穆显回过神来便知道自己输了。尽管他痴长李空空三岁，却做不到她那样行云流水。
那是手上的感觉。
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只能后天培养。而后者就算穷尽一生也可能达不到前者的高度。李空空是前者，穆显是后者。
那一年，李空空十一岁，穆显十四岁。
穆显第一次认识到天分的差距。
他找到了李素娴。
“为什么您不教天分更高的师妹剑法，反而选择了我呢？”穆显问道。
李素娴一笑，“你师妹的天分未必有你高啊。”似乎是慨叹，似乎是安慰。
穆显却不会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执意要一个答案。
“简单说来，空儿得心思不及你来得细腻，遇事也不愿深思，在剑意上的突破反倒没有常人顺利。”李素娴解释道，“你见过她舞剑吧？”
穆显点头。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李素娴问道。
“她舞得很好。”穆显道。
“不错。”李素娴叹道，“她过于追求招式了。舞得好，正是舞得太好，反倒不是那么好。”天才的弱势啊。穆显想道。
次年，穆显终于小有突破。他第一次在剑法上胜过了自家师妹，却也不幸由此惹毛了脾气不太好的小师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连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