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在飞扬》我是木沐

13、第十三章 六斤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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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夫有一天上山砍柴，早上带上斧子绳子和干粮就出发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也再没见过他，包括他的尸首。没留下一句话，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大志。大志这个名字，是妹夫早就取好了的，兰子问他为啥只有男孩名，要是女孩咋办。“一定是儿子！”妹夫当时极为肯定的说。妹夫失踪以后，兰子每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最后在悲痛中生下了大志——果然是个男孩。不知是因为悲痛，还是因为生孩子脱力，出了月子，兰子的心脏病就开始加重了，厉害的时候能一年内反复发作两三次。随着一趟趟的跑医院，夫妻俩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当都折腾了进去。
　　后来，杜凌菲爸爸响应号召回城了，并接替了杜凌菲爷爷的班，有了稳定工作。几年之后，他从农村接回了朝思暮想的妻子，打算办个正式的婚礼迎娶这个令他尊敬的发妻。杜凌菲爸爸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爷爷，老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大他几岁的农村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有一堆的麻烦解不开呢。
　　可是老人的反对并不能阻止二人相濡以沫的感情，他们扯了结婚证，没有婚房，就住在单位分的平房里。夫妻二人几次想把兰子和大志接到城里来跟他们一起住，兰子也来过几回，可是很快又回到农村去了。兰子说，她在城里过不习惯，农村才是她的根，离开了熟悉的土地，兰子觉都睡不踏实。其实杜凌菲妈妈知道，兰子是不愿意给他们夫妻添麻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要等她的丈夫回来！她一直坚信，她的丈夫只是有事去办，事情办完了，自然也该回来。这都快二十年了，啥难事也该办完了吧，所以丈夫肯定正往回赶呢，他那么顾家的人，一定是这样的！兰子觉得她必须得回家守着，不能让丈夫回家看不见她，看不见未曾谋面的大志。大志长得这么健康，这么壮实，真像他爸爸。
　　可是实际上大志仅仅是长得像他爸爸，他的骨子里一点也没遗传到兰子夫妇老实本分的基因，城里的一切都吸引着他。兰子姨妈回农村了，大志可不愿意回去，经常农村城里两头跑着。姨妈犯病了，他回老家伺候一段时间，姨妈病稍有好转，他又跑回城里来。还好老家的邻居相处的还不错，平时家里就兰子一个人的时候，左邻右舍都能照顾着点，有事也能及时把电话打到城里，几年下来没出什么大事。
　　慢慢地，杜建国夫妇日子过得渐渐稳定，杜凌菲爷爷也不得不接受了儿子的婚姻，承认了儿媳妇和孙女，也就是那一年，杜翠翠改了名字，叫作杜凌菲。
　　一家人从对往事的追忆中回过神来，爸妈还在不住的唏嘘感叹，杜凌菲问道：“姨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老家来电话了吗？”
　　“没有来电话，但强子上个礼拜回去过了，说还不错，呶，这咸菜就是你姨妈亲手腌的。你说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让她过来，也不来……”妈妈忧心忡忡地唠叨着。
　　“大志呢，又回来啦？”
　　“说的是呢，才住一天就回来了，听说还不是跟家睡的，大志这孩子，也是让人操心。“
　　“妈，你别担心了，多给姨妈寄点钱去。”杜凌菲安慰妈妈说，“我换了工作了，现在挣得比在奶茶店多不少呢，以后还能给家里贴补些。”
　　妈妈听杜凌菲这么说，顿时急了：“爸妈不用你的钱，咱俩钱够用！有钱在学校多吃点好的，瞧你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爸爸也附和着：“是啊菲菲，我跟你妈挺好的，不用操心我们。”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都20啦！”杜凌菲学着爸爸的口气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跟你妈在地里收庄稼——多亏爸爸英明神武返了城，要不我这会儿也背着娃娃收庄稼呢！”
　　妈妈笑着打了杜凌菲一下：“就你那六斤猪肉的身板，还收庄稼呢！”
　　爸爸也笑了：“你还别这么说，多亏了那六斤猪肉，要不我们上哪找这么懂事的闺女去。”
　　原来杜凌菲爷爷在儿子上山下乡的时候，总担心儿子吃不好，经常跟老伴节衣缩食攒下细粮给儿子寄到乡下去。其实这也只是老人家美好的心意罢了，那会大家条件都不好，老两口口挪肚攒的，两三个月也许都攒不下十斤全国粮票。一天，兰子又发病了，杜凌菲的妈妈急的手忙脚乱，帮着把兰子抬上车，目送着拖拉机载着妹妹、妹夫和丈夫驶向医院。当天下午，娟子却意外地收到了六斤猪肉。原来杜凌菲爷爷奶奶不知又费了多大劲攒下了六斤肉票，都给儿子捎了来，捎东西的人匆忙把肉票交给村里一个相熟的老乡就回城陪他待产的媳妇去了。这户老乡的儿子正要娶媳妇，杀了猪准备卖肉给儿子置办彩礼。可是那时候都没钱啊，谁家不年不节的买肉吃呢，猪肉卖不出去，正愁的没法，恰巧等来了这六斤肉票。老乡扣下了肉票，擅自做主换了六斤猪肉给娟子送了过去。娟子当然不依，她想拿回肉票，等家人回来了再作打算，于是找过去理论。可是娟子势单力薄，被那户老乡骂了一顿就给赶了回来。娟子守着六斤猪肉犯愁，两天过去了，丈夫他们还不见回来，看来是在医院住下了。自己能等，猪肉可等不了，眼看着肉的颜色暗淡了下去。杜凌菲妈妈想来想去，一狠心自己在两天之内把这六斤猪肉都吃了下去，那嘴里香腻腻的味道，半个多月才消下去。等丈夫他们一回来，杜凌菲妈妈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考虑到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再加上兰子的病，本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可看着杜凌菲爸爸那殷殷的目光，心下又犹豫了，再一想到那六斤猪肉——谁家媳妇能有六斤猪肉养胎呀，这娃娃生下来一定一顶一的棒。于是这才下定决心，生下了杜凌菲。所以，杜凌菲小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六六”，取义六斤猪肉换来的娃娃，后来杜凌菲上了学，嫌不好听，大家也就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