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在飞扬》我是木沐

12、第十二章 姨妈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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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再买一个呗，这电视也该下岗了，打我记事儿起就有它，快二十年了吧。”
　　“快二十年？”爸爸忍不住插嘴说道，“二十二年啦！要说这电视啊，还是我跟你妈结婚时候买的呢，那时候我们还住在院子里没搬过来呢，是全院子第一个有彩电的人家，不光电视，洗衣机、收音机都是一结婚就买齐的！那时候啊，一到晚上，咱家就水泄不通的，都来看电视啦。你说那时候有什么节目啊，大家就是爱看，就连里头播广告大家伙都舍不得眨眼……”
　　这番话爸爸说了都不下一百遍了，每次杜凌菲都津津有味地听着。爸爸妈妈刚结婚的时候，或者说爸爸在结婚前独自在城里生活的阶段，还是攒下些钱的。爸爸是个工人，二十年前，工人还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工厂职工拿的是国家给的工资，那可是铁饭碗呐，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出什么事都有国家给撑腰。可是在父母成婚之后，或是说在父亲把母亲接到城里之后，杜凌菲家的经济状况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不得不提的就是姨妈的病了。姨妈兰子是先天性心脏病，在妈妈还是孩子的那个年代，无论医疗水平还是经济水平，都无以支持姨妈在医院接受系统的治疗。姥姥心疼这个胎里带病的小女儿，对她满怀愧疚，杜凌菲的妈妈娟子也很心疼这个病歪歪的小妹妹，有点吃的喝的，不用姥姥嘱咐，都留给了兰子。
　　兰子满周岁那天，姥姥作出个惊天的决定，她决定今后不再生养孩子了，以便专心照顾这个病孩子。在当时那个年代，杜凌菲的姥姥为了个病女孩子，放弃了给夫家生儿子的事，在镇子上可是引起了一阵轰动。杜凌菲姥爷以婚姻相威胁，逼迫杜凌菲姥姥放弃这个病孩子，杜凌菲姥姥誓死不从，最后被婆婆和丈夫赶出了家门，跟着她一起出这个家门的，还有年幼的娟子和兰子。大家有的同情这个可怜的母亲，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妈的太伟大了；有的则说她不负责任，这个，当然是对婆家不负责任：做人家的媳妇，就得给人家续上香火；也有的替她不值，那个年代，谁家还不夭折几个孩子呢？现在倒好，带着两个拖油瓶，连改嫁都不可能了，今后孤儿寡母该怎么讨生活呢？
　　为了躲避镇上的风言风语，杜凌菲姥姥带着两个女儿从镇里搬到了村里，于是就开始了没黑夜没白天的辛苦劳作生活，目的仅仅是喂饱姐妹俩的两张小嘴。还好兰子的病并不十分严重，所以尽管家庭贫困，但亲情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仍旧支撑着兰子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歪歪扭扭地成长起来。如果不是杜凌菲妈妈十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姐妹俩的感情会一直稳定的维持下去。
　　当时母女三人租住的小院子里有一颗枣树，每当结枣子的时候姥姥都是舍不得让两个孩子多吃的，那可是能卖钱的宝贝！有一天很晚了，姥姥还在地里忙着没回家。姐妹二人实在饿得不行了，于是娟子决定上树摘枣子给妹妹果腹。可肚中饥饿，身上没劲，刚爬到树梢，一脚踩空就摔了下来。树下眼巴巴等着枣子的兰子，见瘦弱的姐姐像片树叶似的掉落下来，想都没想就伸手过去接，可她哪能接得住呢，姐妹二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等娟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这时她才得知，妹妹的左手、连着小臂都永远的失去了。从此她就认定了，她的这条命是妹妹的一条胳膊换来的。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惊人，很快，兰子又能满院子活泼地玩耍了，饭量也渐长起来。除了有些事做起来不太方便，她并不觉得少了只手臂有什么了不得，她只是懵懂的觉得，姐姐的笑容里，蒙上了重重的心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好面子的女孩子开始疏远她了，淘气的男孩子也开始给她起外号，往她身上扔石子。即便这样，懂事的兰子也没因为这个问题跟姐姐吵闹过，一次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姐姐有多么爱她，有多么害怕触碰那个问题！
　　由于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劳动，杜凌菲姥姥积劳成疾，没等到两个女儿成年便早早撒手人寰。姥姥没的时候，姨妈兰子哭昏了过去，可娟子却没有哭。她平静的说：“妈妈太累了，她该歇歇了，她是有多久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呀，这回没人打搅她了，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妈妈因为放心，所以才走的，她知道我能照顾好妹妹。”从此，娟子像疼女儿似的呵护着兰子，可是她也仅仅是个孩子呀！
　　终于，娟子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本以为解决了自己的婚事就算熬出了头，姐妹俩从此也能有个靠山。可是兰子终于在她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大规模发病，这个家立刻被疾病压得摇摇欲坠。那些兴致勃勃来提亲的小伙子，立时都被吓住了——谁敢接这个烂摊子呢！正当姐俩打算卖掉房子的时候，杜凌菲的爸爸出现了。杜凌菲爸爸杜建国当时是以知识青年下乡的身份来到村子的，很快，杜建国就被杜娟子的坚强和善良打动了，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凭着青年人的冲动帮娟子姐妹扛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很快，这个由病弱妇孺组成的家就被收拾的井井有条，脏活累活有人干了不说，她们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后来杜凌菲的爸爸妈妈就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拜了天地，在那个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房子里入了洞房。杜凌菲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那时她还不叫杜凌菲呢，妈妈给她取名叫杜翠翠。
　　夫妻俩又拼命存了几年辛苦钱，愣是给兰子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把妹妹嫁出去，夫妻俩是不会放心的，这个也是娟子最大的心事。这个妹夫虽然其貌不扬，家庭贫困，兄弟又多，可是十分善良，也勤快，一点也不嫌弃兰子的独手，也舍不得兰子多干活。看着小两口恩爱着操持着生活，杜凌菲妈妈欣慰极了，可是没过几年好日子，这个多灾多难的家里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