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香如梦》哑丫

39、真象（4）

　　霍府地处闹市偏角，占地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布置简单又紧凑，一扇深闭的圆拱门隔断了与外厅的联系。因为霍去病谢绝另建府地，霍府的管家于是盘下了临近的民宅以方便那些投奔的食客居住，靠街的门店则开店或者租赁，也为霍府提供了一笔不少收入。
　　说到食客，以前一直片面理解有种混吃喝的感觉，只到现下见到那些投奔霍府的人才清楚，他们大多有一技之长，能够担当一方，小到奴仆杂佚厨娘护卫，大到良将儒者无不尽心尽责。
　　后院是侯府寝居，除了后门处在霍去病的吩咐下盖了一石头小屋，增加了二个侍卫之外，平时也只有打扫房屋的几个奴仆。窗外有二棵遒劲盘枝的梅树，高高的枝梢越过屋顶，想必是在这院子建立之初就种下的，正逢隆冬，朵朵寒梅迎风而立，冷冽清香时有时无。梅树外面有一个十尺见方的青石平台，不知何时已被人扫尽落雪，那个喝喝生风的男子正聚精会神舞剑在。再过不久就应该去西厢有着大温泉池房里沐浴，然后带着混身湿气躺到我身边，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扶着窗棱看着在雪地里舞动长剑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散开。青石台前荷塘里的残叶早被人捞起，西厢的温泉注入塘里，浮着薄冰的水面蕴着淡淡的白雾。荷塘正中那座四角亭早已挂上了根本不挡寒的锦帘。
　　这个情节让我想到某部电影场景，如画却真实跃于眼前。小心翼翼掩紧窗，把披在肩上的皮靡搁到屏风上，悄无声息缩回床上，躺好闭眼，等待他练剑归来，把我“惊醒”。
　　想到梳洗完毕就得雷打不动的一大碗苦药汁，心底暗存阴霾。到昨日为止，已看了五个不同的医者，还有一个据说是宫里面的御医，他们每次走后，留下医方，不久就有一大碗药汁送来。我可以利用小时熟读《天工开物》里面的原理方法教侯府里面的厨娘如何做豆腐，知晓用粬来酿酒制醋的方法。技艺让府里的一些钻研“制作发明”的食客惊叹。但从没有看过《本草纲目》，除了救急的一些小护理知识，我对医学一窍不通，更没有从哪本有关穿越的小说里看到女主会得妇科病。葵水从归途路上开始到现在回府七八日来就一直没彻底干净过。镜中日渐暗淡苍白的脸色，还有惧寒发软的体质越发提醒我失血过多，严重亏损。每每从恶梦中惊醒，看到身边那张年轻的脸，就有些发愣。似乎不一小心就又会在他身上造成伤痕。
　　自从回到长安，嬗倒失了几分平日与我的亲近感，大多围在那些侍卫的身后转。说是要练武勤学，这样才能长大后保护我，我就暂时由霍去病保管之类。每日清早照例来报到，只是我并不喜欢他的到来。
　　“娘！”帐帘被拉开，不用张眼，那双漆黑的小眼正盯着床上的我在。
　　“娘！”一双手小手开始隔着锦被摇我。
　　“娘──”
　　“吓──”冰凉触感让我打个了颤，弹起身，瞪着床前一脸得意低笑的小家伙，气不由出。
　　“你喝了药，我给你吃蜜枣儿？王婆的儿子春天的时候采的蜜，埋在树下面半年光景，那枣儿是前院种的，选的都是又大又脆的，好甜好甜哦──”那个表情夸张的小鬼，指了指身后侍月手中的小陶罐与药汁。
　　“不要！”前日他老子也不是说是上好的乳糖，结果大大的一碗药汁过后，却是一块只有指头大小的乳糖，还没尝出味就没有了，现下这小子又用蜜枣来逗我。躺下身，用被子蒙上头，不再理他。虽然自知每日的药是要吃的，可是天天不见好转，霍不去病面上不说，但每日清早起床，那担忧的视线，就算我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现在又在嬗面前撒娇，心知不应该，但仍有小性子的心态。
　　“娘，你总不想他有失颜面吧？”他见软的无效，冷不丁来了句。掀开被子，看到坐在床边的他眼里的笑意全无。
　　“嗯？”
　　“要过年了，每年皇宫都会在年前大宴会，管家都在准备了你们出席的饰品衣物。娘你是侯府夫人，这次皇帝如此喜欢他，应该会赐封你！”
　　“那又如何？”封就封罢，反正不就那一套跪跪拜拜之类的，难道还有别的？
　　“会骑马吗？会投壶吗？”嬗一脸不屑，盯着我苦着脸一口灌下药汁，见我吐舌头摆手才不情愿摆了下手，让侍月给我拿枣儿。
　　“投壶？”嘴里咬着枣，含糊不清，“马不会骑，你又不是不知道，投壶那类又有什么关系？”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我还是知晓的，这投壶是从射礼演化而来，后人对蹴踘知道的多，全对投壶这种室内游戏不太清楚。在室内、堂上或庭院当中，置一广口大腹、壶颈细长的酒壶，以壶口为目标，宾主按规定的距离(离壶五至九尺)，跪坐于壶的周围，依次将一根根柘木或棘木做成的矢向壶口投去(矢的形状一头尖，一头齐，颇似没羽之箭，故名)。矢有三种长度，室内用二尺，堂上用二尺八寸，庭中用三尺六寸。以投中者为胜，负者须饮酒。有专职的“司射”于旁监督，并以算筹记录比赛成绩。为了不使投的箭跃出，壶内实有小豆(赤豆)。听上去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总体却是个吃亏的游戏的，如果没有技艺，投不中就得饮酒，酒后更不易中，再饮酒，再不中，再……
　　“宫庭宴，一定有些礼。娘，你不是公主吗？”
　　“我不记得了！再说这些我都不会啊！”喃喃低语，捏着枣的手粘粘的。虽然这投壶不象掷标枪，可是我这种运动白痴，马不会骑，投壶的命中率完全要看运气。喝酒更不是强项。
　　“不过你放心，我听说有给你请礼师，会专门教你，希望到时不会出丑，我要去准备了！娘，你……”他叹了口气，看我的眼光含有怜悯。大概是认为我实在无药可救的那种。
　　为何这些霍去病都不事先和我说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