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香如梦》哑丫

16、少年

　　经过二天的长途跋涉，终于走到了大漠的边缘。回首漫漫无边的黄沙地，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这世上能如我一样运气超凡，遇到人救援的女人并不多。虽然我可怜的小PP几乎已成四块，连下马走路，身体也僵硬得如同个断线木偶。
　　记得以前看一文说霍去病的成功在于他的运气。其实并不如此，至少如此年纪轻轻，就深知天象对于方位的重要性，还能从星星的位置去观察方向。而他的手下中更不缺乏对沙漠熟知的能人。二天的奔波，马儿已快到极限，兵士脸上的疲倦越发明显，但掩盖不住激昂的斗志。
　　他们越发频繁停下马来商讨，颁布各种指令。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知道，离敌军是越来越近了。空气中弥漫着越发紧张的气氛。
　　生于和平年代的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偶尔看到鲜血还是会心底发寒。害怕流血，胆怯战争，但并不是我的只言片语就能达到和平解决所有的事。我只是个女人，不是神，在战争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男人都是嗜血的动物，在战场上，只有鲜血才能让他们平复内心的燥热。战争对他们也许是逼不得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都懂。所以战争才会成就霍去病这个奇才吧。只是，我似乎根本就不懂这个寡言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喜怒哀乐都不是我能觉察的。
　　在手下们的眼中，他是个英勇果断，作风严厉的领导者。敏锐的判断力外加精确的作战方案，使他带领的队伍轻松获胜几场小规模战斗。主动请缨，带八百精骑。如此不平凡的战史，对于这颗新星来说，才是开始。然而，真的很难了解到看似隐忍的外表之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有怎么样的内心世界？爱他的女人一定很辛苦，因为一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是枯燥乏味的。
　　不问我为何逃离卫霍府，对于我出现在沙漠也只是挑挑眉，无视于我的唠叨，却能认真回答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话。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这个男人……
　　身边的草微微下陷。不用看也知道他已安排妥当军事，终于有空可以休息。耀眼的夕阳下，远处的荒草稀稀拉拉，在霞光的映衬下红如血。有多久，我已没有坐在草地上看夕阳了？喧嚣的城市生活早已把人变得麻木，能回到连手纸，卫生棉都没有的时代看夕阳，也许是一种莫大的补偿吧！
　　直直向后靠去，平躺到泛着淡淡泥香味的枯草上，蔚蓝的天没有一丝杂质，如火绚烂的夕阳，直直纳入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闭上眼，任凭丝丝凉风划过脸庞。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但片刻的宁静让人心旷神怡。
　　稀稀嗦嗦的扑草声后，一只胳膊轻轻抵着我的肩。淡淡的热从那小小的接触面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已是深秋，荒芜的大漠温度极低，常常要靠在骆驼身边挡风。白天与他共骑一马，也可以悄悄不着痕迹靠着他取暖。这些小伎俩他能看出多少了，他们急攻的策略也看似明志可行。
　　“要下大雨了！”耳边传来不急不慢的声音。
　　“烧霞不是代表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吗？”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难道这种常理有变。睁眼打量着离自己不足一尺，那英俊还略带点点青涩的脸。再过几年，一定会是个万人迷的大帅哥。他的生命并不长久，史书上说他并没有活过三十岁。如此一个鲜活的少年，却没能活过而立之年。生命如此脆弱，事事无常。闭上眼的他，浓密乌黑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如此情景让他的兵士们看到，会是何种情形。当一个男人的睫毛比女人还要长时，除了让我想到洋娃娃还是洋娃娃。翻过身，趴在草丛里，一手支撑起头，另一手小心伸出二个指头，屏气。只要一根就好，看下到底有多长！
　　正当我聚精会神，二只手指头悄悄移近那处小小的森林，一点，再近一点，不到寸许，马上就要成功。两片浓密的扇子张开，一双深邃大眼眼直直盯住我的手指头，慢慢划向我的眼。
　　“我，我，我看到你脸上有草，想帮你拿下来。”怯怯开口，马上又后悔，这个借口真烂。脸上有没有草又不是衣服上，人会感觉不出来？
　　“那个，你怎么知道要下大雨了？”两只眼睛左右乱闪，不敢对上他的眼。心虚呀！这个借口应该没问题。
　　“今天的霞不同，如果不出意外，会有暴风雪！”他淡淡扫了扫天空，平静的目光又转向我的脸。
　　“你，你，你不认为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吗？”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干脆昂起头，理直气壮指责他。完全忘记刚刚心怀不轨的人是自己。
　　“你刚刚想拔我的眼睫毛──”他一针见血。
　　“谁叫你一个大男人，眼睫毛长这样长的──”慌忙捂住嘴，我这不是不打自招吗？瞪向他一副了然的脸，那闪亮的眼里似乎有丝丝笑意。难道我看错了。他会笑吗？
　　懒得理他，侧过身子平躺，天际霞光的色彩娇艳无比。温吞的暖日消失在地平线下。远处兵士在高处的岩石边，扎简单的帐篷。与他们随行的二日，所有人都是露天休息，现在扎营是准备调整休息吗？一鼓作气不是他的作风？
　　“你们要休息吗？”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问了个相对安全的问题。
　　“这些帐篷是战后用来休息的！”
　　“战后休息？”扎了帐篷是为了将来，这与望梅止渴有何区别？
　　“若不能打赢，怎能安逸？”
　　背水一战还是疲兵行进？我不懂这些，也不想懂，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也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没有所谓的和平协议约束，当然更不可能有联合国调和部队。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姐妹，除了祈祷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平安归来。没有他法。深深叹了口气，突然间人变得分外压抑。躺在身边的这个青年，一身戎马又能如何呢？对于我这个知道结果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历史到底有没有因我的到来有所变化，我不清楚。却突然希望身边的木纳男孩有个好的结果。能与他心爱的女人孩子远走天涯，那时他的脸不会再如此紧绷了吧。我不是上帝，不能求助众生，但是至少现在，我不能给他添加麻烦。此事与爱无关。
　　“明天吗？”想通之后，不再避视他的目光，侧过身，很认真问他。
　　“嗯！”
　　“你不用担心我和嬗，我会照顾好他……”迎上他的眼，向他保证。我可以照顾好他的孩子，让他安心去打仗。
　　“不用！”
　　“不用？”挑高眉，不解问道。不用照顾？
　　“会带着你们一起，也许明天之后，大伙不回这里也说不定！”
　　“不回？”鹦鹉学舌回问道。
　　“天气越发冷，速战！”他扫了眼我身上的衣衫，双手支撑起身，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兵士有些发呆，“八百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慢慢爬起来，跟随着他的视线，突然有些明白，他并不是单单因为天气而担心战果如何。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胜重要，尽可能带更多的兵士回也是很重要的。
　　“带着我们会拖累你的！”
　　“会，但可以随行！”
　　“你会不会是第一个带着妻儿上战场的男人？”
　　“也许！”
　　低低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眼神坚定看着远处的大男孩。小声喃喃“我知道你会赢，可是我只知道结局……”
　　我只知道结局，而不知道经过。
　　十八岁，还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