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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伊人何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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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闻言淡淡一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那两撇小胡子,道:
“以人殉铸之术,残忍至极,诸葛央夫妇明知而故意未知,残杀亲眷,戕害无辜,明珠小姐,你怎知他们今日之死,不是昨日之报?”
金九龄亦有所动容,但身为捕头,理性从来占上风于情感,作为亦从来立足于律法,
“尽管如此,也有律法惩治,永卿小姐,你既然是本案的凶手,就算金某知道你的苦衷……但此事已经到了江湖人尽皆知的地步,连朝廷也颇为重视,请恕金某不能包庇,不过我会据实上奏,不会隐瞒诸葛央夫妇的罪行,请明珠小姐和永卿小姐放心。”
诸葛明珠听了金九龄这番说辞,眸中黯了黯了,却也没有异议,只是冷声道:“现在可以把我的穴道解开了吧,”接着,又死死盯住她那一直沉默的,名义上的姐姐,声音阴寒的像三九寒天的窗楹上结的冰棱,
“永卿姐姐,”那姐姐二字,咬的极重,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上翘,“待姐姐行刑的那一日,妹妹一定去刑场,好好送你。”
那个一直冷静的让人害怕的女子,终于抬起头,眼神缓缓流转。
在此之前,无论是金九龄理性的分析,还是陆小凤睿智的推理,甚至连提到花满楼,都触动不了秦咏丝毫情绪变化,她就好像一座冰冷的木刻,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话题中的主角,根本不是她。
但显然,诸葛明珠每次都能打破这种平静,触痛的,也不知是那颗心。
“好啊,阿珠,你既然有心要我死,何必等,今日就可以动手,现在就可以拔剑,我绝不换手!招式我都替你想好了,就用我教你的那招血漫人间!”声音依旧清冷,却隐隐含带了可以说是心疼又抑或是怒气。
陆小凤冷眼看着这一切,无奈一笑,确是自嘲。有那么一瞬间,陆小凤甚至希望秦咏发怒的对象可以是自己,那样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秦咏至少在乎他的。
陆小凤现在才发现,原来秦咏并不是冷漠,也并非对这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不过她真正在乎的人,却是从来想杀她的人。
“你以为我不敢么!”诸葛明珠一字一顿,金九龄毫不怀疑,假如现在解开这位小姐的穴道,她一定会将手中的剑准确无误的刺进对面女子的心脏。
然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料到,更来不及阻止。
就在诸葛明珠最后一个尾音挑起,窗外风起,吹散了一朵开败的月季,淡粉的花瓣悠悠飘转零落,同最后的余音一同落地。
斜倚在棋盘旁的秦咏已经旋身略过陆小凤和金九龄,来到诸葛明珠身边,解开封住的穴道,那出手快的不可思议。
陆小凤是有心领教永卿,却奈何反映过来时,出手已经太迟,万无一失的灵犀一指堪堪夹住秦咏飘起的衣袂一角,撕裂的黑色薄纱轻如蝉翼,薄薄镶嵌的亮片在指尖折射出的光辉,有些刺眼。
诸葛明珠眸光一闪,那一眼隐藏了太多他人看不懂的情绪,却毫不犹豫挥剑,直刺秦咏心脏的位置。
伤口不大,不过一寸许。
时间如同静止一般,只有缓缓涌出的暗红鲜血,蜒着锋利的剑刃静静流淌。
陆小凤指尖微颤,那片撕碎的黑纱顺势飘零而落。鲜血聚于镶嵌着精致宝石的剑柄,啪嗒一声,又一声,间隔声越来越短,淅淅沥沥落在地面上,
陆小凤只觉得这场景像极了那夜初见,窗外雨点芭蕉的韵律。
“秦咏,”陆小凤顺势扶住那个下坠的女子,明明知道已经来不及,却还是下意识的点穴止血。
“你伤的很重,不要动,不过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其实陆小凤何尝不知这是自欺欺人,这一剑如此精准,贯穿心房,即便医圣崔扁在此,恐怕也难以逆天,更何况,崔扁云游江湖,根本行踪无定,无迹可寻。
诸葛明珠冷眼瞧着地上暗红的还带着体温的血液,缓步靠近,身子的阴影蔓延向前,遮笼阳光。
金九龄见势态到了如此地步,忙出手制止,“明珠小姐,你冷静一下。”
诸葛明珠根本不理睬,她弯下腰,眯了眯眼睛,灵动的眸子突然染上一层哀戚,
“姐姐,我知道你很疼我,你从来不会同我争,同我抢,不管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就算现在我要你的命,你都不生我的气,可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爹娘呢?他们也曾经是你的亲人,你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呢?”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轻不可闻。
秦咏脸色已经惨白,唇也是乌青之色,她不辩解,亦不否认,只是像个累极的孩子,慢慢阖上眼睛,这一睡似是永远。
“她根本没有怨恨过,又怎会杀你的爹娘!”陆小凤很少对女子疾言厉色,尤其是漂亮的女子,但这次,他着实有些失控。
其实之于秦咏,陆小凤算不得深交,更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或许对于秦咏的死,陆小凤更多的是失落,甚至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这种失落之感。
或许,是因为他很少遇上难以把握的女子,或者说,他很少遇上既可以是朋友又可以是对手的女子,又或许他是在可惜,毕竟秦咏原本是此案一条很好的线索。
“她明明就是凶手!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包庇她!为什么她从来都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取得你们的同情,从前是,现在也是!她是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再也没有父亲和母亲疼爱,留我在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我就不无辜吗?永卿,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当时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你让我生不如死……你让我生不如死啊!”诸葛明珠再也隐忍不住情绪,歇斯底里的爆发出她的怨恨和委屈,金九龄在心内叹息,突然对这个女子徒增怜惜,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个想要报仇的伤心人而已。做捕头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血腥与报复,换做任何人面对仇人,恐怕也很难保持冷静。
“我多希望她就是凶手,那样你杀了她,我也可以少愧疚一些,可偏偏她不是。”
陆小凤摇摇头,自傲如他,言语中竟有些许懊悔,
“陆兄怎么如此肯定?”金九龄好奇,尽管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诸葛永卿就是凶手,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洗脱诸葛永卿的嫌疑。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人,若是别人就罢了,偏偏诸葛夫妇被杀的那晚,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喝了一夜的酒,她怎么会去杀人……”
金九龄自然知道陆小凤没有撒谎的必要,却更加无可奈何,
“陆小凤,那你既然知道永卿小姐不是凶手,那你,你为何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