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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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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月色,与北方雪山并无多大差异,只是少了几分被风雪吹过的冷肃,多了几分因水汽氤氲而来的湿润温软。
小小的客栈院子里,有四个人围桌而坐,其中三名女子皆是形貌出众,风姿各异。稍显娇小些的白衣女子乍一眼看去显得清秀却微冷,然只一展颜,那灵动清澈的光彩灿若晨星,让在座之人移不开眼;而同样的白衣,穿在她身上是清雅出尘,穿在另一名女子身上却是说不出的洒脱恣意。她的黑发只是随意一束,还有几缕不羁地落在胸前,更衬得她英气挺拔,气韵卓然。在座的另一名绯衣女子亦有着极为惹眼的美貌,比起前两名白衣女子,她的美更加张扬,如一朵开得极盛的花,妖艳却不显矫揉。
三名女子似是相逢恨晚,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对着月色谈笑风生。
而坐在另一边的清秀男子始终微笑地倾听着,时不时为她们续些茶,更多的时候眼神温柔地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南疆的上好花茶,感觉怎样?”依旧一身绯色衣裙的春野微微笑道。
安兰抿唇细品,赞叹道:“花香扑鼻,浓而不腻,自是好茶。”言罢还朝春野挑了挑眉,压低嗓音意有所指道:“你们这的茶好,人更好。”
春野凤眼斜睨了安兰一眼,妖娆肆意,美得不可方物。
朝海似是有些不满,忽得说道:“我看这茶香虽香,味道却稍嫌淡了些,我还是更喜欢我们雪山的雪色翠竹。”
安兰听得一怔,当下反应了过来,伸手揉了揉朝海的脑袋,笑道:“那好啊,我回去就和贵城师弟一块给小光到山顶采茶去,这时节正新鲜呢,是不是啊师弟?”
贵城微笑着点了点头,宠溺地笑道:“只要小光喜欢。”
朝海满意地轻哼了一声,发觉到春野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又有些窘迫,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我们雪山……的茶的确久负盛名,下次,下次一定要来尝尝哦!”
春野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这次那些孩子能得救,也多亏了你们旋花宫。要不是你及时毁去了蛊王,我们就算除掉了全部的恶徒,也没法让那些受害的孩子们平安回去。”安兰话锋一转,谈起了前些日子刚刚铲平了的南疆十八寨。
春野脸上的妖娆笑容也锋利了起来。“那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旋花宫以魔宫之名在外,可自有我们的行事道义,这些害人练功的法子,我们还是不屑于做的。”
朝海听得忍不住赞了声好,以茶代酒举杯诚恳道:“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结识了你这样值得交的朋友。”
春野一手卷着颊畔一缕乌黑的发丝,一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笑道:“你们这些正派人士,倒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拘谨认死理,有意思。”
“人生得三两知己,足以!”安兰捏着筷子敲了敲空杯,故作深沉地感慨道,把其他人都逗笑了,只觉得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畅快。
然良辰不久,未过多时,忽然风声有异,有两道白色身影直接越墙而过,落在四人面前。
在座的三个白衣人瞬间立起,贵城惊讶道:“水师弟,你和彩吹师妹怎么来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同为雪山弟子的水夏希和彩吹真央。原本安兰等人下山来到南疆,他们俩是留在雪山的,但此番突然现身此处,加上显得风尘仆仆白衣蒙灰,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安兰直接问道:“可是……山上出了什么事?”
水夏希缓缓摇了摇头,才几日没见,他又消瘦了不少,削尖的下颔几乎能戳死人,而且脸上神色显得极为哀戚,看得众人心下一沉。他慢慢说道:“是师父……师父他……”
“师父他怎么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师父他过世了。”水夏希咬了咬牙说道。
“你说什么?”安兰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提高了嗓音,声音从未有过的脆弱和颤抖。她从未想过,最最疼爱她的师父一路,竟然会突然就这么……
一旁的朝海更是惊喘一声,险些晕倒,还好有贵城硬撑着扶住。
温暖湿润的南疆的风,在此刻竟然也仿佛有了北方的冷肃。
“我们得走了。”良久,安兰转身,对着不知该如何表示的春野虚弱地笑了一下,“再会,小狐狸。”
春野目送着那三个才结识不久却仿佛已是老友的人一起离去,只见他们三人虽然各自脊背都依旧挺得笔直,却分明是靠着互相的扶持才保持着基本的镇定。她突然觉得心底有些萧索,只有一个人的她,觉得这熟悉的南疆变得那么无趣。
快马加鞭赶回雪山的路上,完全不同于下山时候的意气风发和满怀期待,所有雪山弟子都很沉默。因为他们最为爱戴的掌门,居然就这么突然过世了。
亲眼确认了一路的遗容,看着最为敬爱的师尊下葬,安兰都觉得自己仿若置身梦中,觉得不太真切。直到她看到靠在贵城肩头的朝海那哭红了的双眼,才恍恍惚惚地醒悟过来,那个时而严肃时而慈爱的师父,真的不在了。
“安兰,你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他们的师叔,也是一路的小师弟轰悠。他现在已经是掌门了。
安兰沉默地穿过一排排的雪山弟子,昏昏沉沉地觉得,这雪白的弟子服真是从未有过的刺眼,因为它此刻是那么的应景。
跟着轰悠回到曾经是一路书房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景象,想起当年一路是怎样手把手地教他们除了练功之外也得好好读书习字,他是她最敬爱的师父……也不仅仅是师父,对于父母早亡的安兰而言,一路像爹也像娘。
“安兰。”轰悠把安兰从回忆中唤醒了,他认真地端详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人,郑重说道,“你是我师兄最得意的大弟子。”
安兰默默地点了点头。
轰悠长叹一声,拍了拍安兰的肩膀。“师兄……不在了,你更需要做出大弟子的样子来,带着师弟师妹好好挺过去。”
安兰哑声回道:“是,掌门师叔。”
“唉……”轰悠又叹了口气,“若是难过,哭出来也好。毕竟现在小光他们也不在,你完全不必硬撑。”
安兰沉默了片刻,忽得抬头问道:“师叔,我师父到底是为谁人所害?真的是师兄弟们说的那样,是被斗星门门主麻路害死的么?”
轰悠愣了一下,说道:“是,也不是。此事纯属意外,师兄他无意中闯入了斗星门的阵法中,当时麻路正和二门主稔幸交手练功,未曾想到误伤了师兄……我没有告诉小光贵城他们,因为这事说来师兄也有错。当然,安兰你最明白事理,报仇这事是万万不必了。”
听到没有报仇的必要,安兰的心里更空了些。
此时只听轰悠说道:“其实我唤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师兄的临终嘱托。”
“什么?”安兰激动了些,“师父最后说了什么?”
“两件事。师兄他希望你能尽快嫁给贵城,日后接下雪山派掌门的位置。”轰悠笑了下,脸上有着淡淡的期待,“所以我这掌门之位只是暂代,只等你与贵城完婚,我便可以把掌门之位交给你了。”
什……什么?轰悠的话在安兰听来宛若晴天霹雳,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掌门……之位?还有……贵城?!
轰悠似是怕安兰不相信一般,从袖中掏出了一路的信,递给安兰。“这是师兄最后一刻勉力写就的,他希望能给你最大的幸福。”
看到师父熟悉却无力的笔迹,安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