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茗缘

7、识玉簪计得红儿心

　　（七）识玉簪计得红儿心
　　红儿回来时天已近黄昏。她进来服侍我时，仍是穿了一身青裙，裙摆上一朵兰花很是传神。我正纳罕昨日这裙上并不曾见兰花时，又见她头上多了枝春兰翠玉簪！
　　红儿面上含笑，我却是吃了一惊，“红儿，你喜欢兰花？”“嗯。”红儿见我瞧着她头上的簪子，随口问着，“姑娘瞧我戴这兰花簪好看吗？”“很好看。是你家小姐赏的么？”我淡淡笑着问道。红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既而又很快平静下来，应着，“是。”我知她是说谎，也不说破，心里更是悔自己当初闺情错付，竟嫁了这样一个人。
　　红儿这一日神情甚是欢愉。夜间我去她房里看她，见她正对着烛光，拿着块绢子绣兰花，一边绣一边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抿着嘴儿笑。
　　“红儿。”我唤道，“可是有什么高兴事？绣着花就笑得那般开心。”
　　“姑娘什么时候进来的？可唬了红儿一跳。”红儿听到我的声音，吓得手一抖。
　　“看你这疯魔样，也不知回去看你家小姐得了什么喜讯。我在门外叫你半天不应，就自个儿进来了。”我笑笑，伸手去拿她绣的绢子，“这花绣得跟真的似的，真是双巧手。”
　　红儿的脸上漫过一层红晕，“姑娘莫打趣我了。姑娘今晚不接客了么？”
　　“你瞧我这哭得这样肿的眼睛，可不把客人给吓跑么？香姨让我明晚再接客呢。白日里哭累了，倒是睡了会儿。这会子左右睡不着，见你房里灯亮着，便过来找你说说话。”我的目光又看向她头上的簪子，“红儿，你明日还是穿红衣吧。我觉着你穿红很好看。”
　　“姑娘不是不爱红色么？怎么……”红儿不解地看着我。
　　“红儿，你这簪子我看着新奇，借我赏玩两日可好？”我不答她，只问她要那春兰翠玉簪。红儿虽是疑惑，还是从头上将簪子取下，看了又看，很是不舍地把它交予我。“这几日你都要穿红衣，莫再绣那兰花了。”我笑着接了簪子，又要了她绣了兰花的青裙与绢子，嘱到，“好好休息，莫多想，过几日这些东西我自然会还你。”我拿了东西，看了眼韩韵如的房间，门未关，想是她今晚也闲着吧。
　　我缓步去轻叩了下门，唤着，“韵如姐姐。”韩韵如闻声见了我，忙把我拉了进去。见我抱着些衣裳，便问，“这是做什么？我瞧着这衣裳像你家那个丫头的。”
　　“可不是么。烦劳姐姐帮我个忙，把这些物什藏几日。”我将东西放在桌上。
　　“可是你想报复那丫头？瞧这枝簪子，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韩韵如看完东西，笑着问我。
　　“姐姐先莫问。过几日便明白了。”我笑笑，起身要走，又道，“姐姐好好休息。”走到房门口，还听到韩韵如的笑语，“这妮子，如今可是和我也打起哑谜了。”我笑着加快脚步回了房，安稳睡去。
　　醒来天已大亮，红儿端了热水进房。我看一眼她，她今日依言穿了红衣，只是眼下有些青，显然是昨夜没睡好。
　　“还在想着昨晚我拿你东西的事？”我洗好脸，坐在镜前问着。
　　“没有。姑娘定是有姑娘的道理。”红儿闷闷地应着。
　　正要寻话与红儿说时，敲门声响起。红儿开门，进来的是个小厮。那小厮微微打了个辑说，“相府有人来了。香姨说，姑娘今晚不必出去接客了。”“好，知道了。”我淡淡应着，又把目光看向红儿。红儿有些不自在，两手紧紧捏着衣角。
　　“红儿。”一个白衣女子推门而入，见了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莫愁姑娘好。”那个“好”字，说得极重。我细打量她时，红儿已出声叫道，“剑英姐姐，你怎么来了？”“府里丢了东西，小姐让我来这儿找找。”叫剑英的女子答完，便不再理会我和红儿，径自在房里找起来。
　　“剑英姐姐，府里丢了什么？”红儿问着，面色已露了些惊慌。我轻扯了下红儿的衣袖，递了个眼神给她。她会意，面色稍稍镇定下来。“小姐最心爱的春兰翠花簪丢了。府里昨已寻了一天没寻着，想到恰好昨日红儿你回府过，小姐便差我来这里找找。”剑英边答边用目光在床下搜寻。在我屋里寻了几遍，没寻着后，便又拉红儿要去红儿房间找。过了大半日，才见红儿与那剑英出来。我跑过去一个耳光甩在红儿脸上，红儿一脸惊愕，那剑英也被吓了一跳。我一边给红儿暗使眼色，一边哭着，“好你个丫头，你家主子要你监视我，你也尽着欺负我，平日里打骂我也倒罢了，今天居然在我的胭脂里加了红辣椒粉！我今儿跟你拼了。”红儿一巴掌打过来，怒道，“反了你了！要不是小姐要留你的命，我早送你去见阎王了！”剑英看着红儿将我打得跌倒在地，忙拉着红儿的手，“罢了，和她计较些什么。放心，我知道你对小姐的忠心，东西决不是你拿的。那日府里看见和姑爷厮混的是个穿青衣的丫头，你素来只穿红，必不是你，小姐也是明白的。”剑英赞许地看了眼红儿，又嘱咐红儿照顾好自己才放心地走了。
　　姑娘们早听到我的哭闹，一个个打着哈欠围过来看着我，有说我可怜的，也有说我活该的。陆媚娇在我身边冷哼着，韩韵如忙过来扶起我，无限同情地看着我。红儿无视我般地走开了。我用绢子掩面低低哭着，被韩韵如搀回房间。一进门，韩韵如便怒道，“这丫头也太欺负人了！我瞧你是个知书达礼的，今天这样闹也不是办法，总该想个别的法儿治治她。”我拿开绢子一脸笑意地看着脸上盛怒的韩韵如，她见我不怒反笑，嗔道，“可不是被欺负傻了，还笑得出来。”我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韵如姐姐，你别恼，红儿对我好着呢。我也没被她欺负过。姐姐晚上若是闲了来我这儿一趟便明白了。”她压下心头疑惑，用手指轻点下我的鼻子，“人家对你好一点，拿你当亲妹妹疼，你倒是越发得爱和我打哑谜了。”见我笑盈盈地，她虽有些不解，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着我要好好保重，晚上再来看我，便掩了门离去。
　　到了晚上，韵如刚进我房里坐下，红儿便来了。红儿见了我便要跪，一双大眼里含满泪水。我一把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还不与我说实话么？”红儿遂哭着说起那日回府里禀过小姐后，碰着了姑爷。姑爷拉她进了间厢房做了苟且之事，说了许多儿女情话，又去小姐房里拿了春兰翠玉簪给她。那姑爷也不知从哪儿给她找来件青裙，让她换上，还说她穿上青裙就像山里的幽兰一样好看。后来门外有人来找姑爷，两人都吓了一跳，她顾不得脱下身上的青裙，抓起自己的红衣，趁姑爷与人走后，便急急地离开相府了。红儿说完已泣不成声。我与韵如姐姐听罢，对视一眼，皆是深叹一声。
　　我拿绢子递给红儿道，“你也真是糊涂，你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么？我是你家姑爷的发妻，都要被你家小姐逼到这步田地，你一个丫头，怎这样大胆呢？若不是我认得那簪子，只怕也不能救你。”
　　“红儿谢姑娘救命之恩。”红儿用绢子抹着泪，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忙过来看我的脸，“今日红儿打了姑娘……”
　　“是我让你打的，无妨。只有这样，你家小姐才能因你的忠心，稍稍打消顾虑。”我握着红儿的手。
　　一旁的韵如则恍然大悟，“怪道今儿闹成这样，原来是你们俩在做戏，莫愁这蹄子可让我着实担心了。我笑笑，“是莫愁不好，下次再这样一定先跟姐姐商量。”
　　“还有下次？”韵如半嗔着问。我敛了笑，点点头，“红儿的事并没了结，若是再过几日贾文君还没找着簪子，可不像今日搜房间这样简单了，必是要拿人去拷问了。”
　　“姑娘救我！”红儿吓得使劲儿抓着我的手。
　　“我自然会救你。”我应道，“红儿，你告诉我，我的盼儿好不好？”
　　“姑娘放心，小姐待盼儿当亲生的疼呢。”红儿见我有些不信，又忙道，“姑娘不知，我家小姐以前有些胖的，后来听说息肌丸有让女子体态轻盈，肌肤若雪的功效，便常服之，却也因此再不能生育了。盼儿年纪小，又乖巧可爱，小姐直把她当成心肝儿来疼呢。”
　　我略略放下心来，又想到素来疼爱我的公公婆婆，便问道，“红儿，你家姑爷的双亲可有进京？”
　　红儿摇头，“他们当初听说姑娘落水后，心里悲痛，哪里肯进京。小姐便差人每月送钱粮去，还留了人伺候。”
　　“这样说来，我便放心了。只是可怜我的双亲兄嫂，他们那般疼我。我自出阁以来，只归宁过一次。听到我落水亡故的消息，他们不晓得该有多伤心！”我心里恨得几乎要爆炸了般，想到“死”字，忽然有了主意，“红儿，这一次，我们俩都得死了。”
　　话一出，惊得红儿与韵如身子险些不稳。“莫慌，且听我细说。”我对她俩低低耳语了心底的盘算，语毕，她们方才释然。我又忧道，“只是不知香姨与脂香阁的众姐妹们肯不肯帮忙。”“这个容易，香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脂香阁的姑娘也个个都是真性情的，只叫红儿做证，让众人尽去对你的误解，她们自然会帮你的。”韵如沉呤着，又看向红儿，“你肯做证么？”红儿忙点头，“红儿定当让脂香阁的姑娘们不再误会我家小姐。”“你家小姐？”我与韵如闻言皆是一惊。红儿已伏身拜倒在我脚下，“莫愁姑娘救了红儿的命，便是红儿的小姐。红儿自当终身服侍，以报恩德。”“这下可好了，莫愁没白疼你这丫头。”韵如见此，与我心里都甚是宽慰。我扶起红儿，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泪，拿了绢子去替红儿擦脸，“我才不要你做我的丫头。你做我妹妹便好。”红儿听了又要跪，口里急道，“红儿哪配做姑娘的妹妹，只求姑娘能让红儿服侍一辈子。姑娘若不答应，红儿这就拜别姑娘，回相府受死。”我见红儿如此真心，也不好再驳，韵如也在一边劝着，便答应下来。“方才我与姐姐所言的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一眼韵如道。“我晓得。我这就去找香姨。”韵如说完急急地走了。
　　窗外的风声渐低，事未成前，愁如这周遭的冷空气般紧紧裹着我。我强扯出笑来，紧紧握住红儿的手。

作者有话说

　　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故事讲得好不好，读了就知道。我是茗缘，请大家支持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