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竹雨灵蓝

4、下部

　　八
　　这一个寒假，似一个转折点，从那以后，我们开始在自己的路上渐行渐远。也许我们的分离并不是以寒假为起点吧，也许从她的生日那天，就埋下了注定的种子，不能违背。
　　新学期里一次又一次接踵而至的考试中，她仍是没有任何的起色。她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泡在了网吧里，也正是从那时，她建立了自己的博客，黑色的背景，眩目的艳丽粉色樱花，字体是鲜艳夺目的红，如鲜血般蔓延满篇。她的文字，亦是如夜般隐秘，如血般疼痛，如樱花般妖艳而迷醉。
　　满篇满篇的，是她的快乐和心痛，建立在他们爱情的基础上。
　　我不敢断言他们建立在虚幻网络上的爱恋有几成真实，虽然我看到的文章里，她总是如以前一样多的难过哭泣，在他们之间纠缠不清。有关于她网恋的事情忽而如风一般传遍校园，老师们愈加严厉的找她谈话希望能悬崖勒马，甚至把她母亲从老家请了来对她严加看管，她只是沉默，似乎没有什么话，也不屑说什么，对于那些添油加醋鄙夷的眼光说法，亦是如此。
　　她的生活中，似乎仅剩了爱情，而遗忘掉所有过去，所有曾念念不忘的友情。
　　原来单纯真的不能代表永恒，单纯亦可蜕变成冷厉，蜕变为阴郁，然后狠狠的伤另一个人的心。
　　第一次模拟考开始前的那一天，阳光明媚，我坐在椅子上，看她把行李书本收拾打包，把一盒盒磁带放进箱子里，小心的揭下墙上贴的动漫海报和桌椅上贴着的精致粘贴，细致的收起。七彩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有着淡淡的光晕，微微眯起眼睛，我恍若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她搬来这里的那一天，那天天气也是这样好，她也是这样细致而小心的搬出各样家什。我们放着音乐，坐在阳台上，她很开心的抱着我说：“小希，以后我们就住一起了，高兴不高兴啊……你不高兴也没办法，反正我是不会走啦！”
　　其实并不久，仅是三个月——八十九天零四个小时——却象是经历了一辈子。
　　苏素，我们一起去阳台上晒太阳好吗？你看，这样好的阳光。
　　刚刚知道，原来那一次，竟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阳台上开心的晒太阳……
　　……
　　苏素，是你，你的名字，你的一切，让我的生活中填满了颜色。而亦是你，你的名字，你的一切，让我的生命兀然，失色……
　　九
　　“苏素，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你是好孩子，而我不是……”
　　“好孩子？仅仅是凭成绩么？”
　　“也许是吧，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如此。我学习成绩差，而且恋爱，是早恋，还是网恋，这样已经是让人鄙弃成为坏孩子了。小希，我们是两条注定要分叉的线，我要离开，希望你照顾自己……”
　　这就是那天她离开时我们的对话。我怔怔的站在走廊里，看她提着大包小包蹒跚走远，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耀眼的阳光中。转过身看看那间我们曾一起住过的宿舍，白色的墙壁上还留着突兀的印记，温暖的音乐似乎仍萦绕耳畔，甚至还可以呼吸到她独有的气息，可她已走远，没有回头，亦没有停留……
　　我仍是不理解她离去的理由，是仅仅为了那好坏的界限还是为了他人的闲言碎语，抑或是别的什么。但我却读懂了她临别的眼神，那其中，还有这一丝丝我熟悉的温柔。
　　是的，我们是两条已分叉的线，渐行渐远……
　　似乎相隔千山万水，我们见面的机会，越发屈指可数，到最后最为忙碌的阶段，竟是连一周一次的频率也无。
　　我有时会上她的博客，读她冷绝或湿润的文字，读到心抽搐疼痛，然后再下面的空白处大段大段的写我的感触，署上名字。她很少有回应，即使有也只是寥寥几句，淡如云烟，语气生疏如同陌生。
　　我们最终成为相互生命中的过客，走在学校里相互遇到，也仅是点头微笑，轻声问好。当初许多人说这就是我们的结局，现在，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经历了这么长久的时间，我们还是回到这里，这个结局。
　　十
　　在距高考还有四十天的时候，我也恋爱了。是坐在我邻近的一个男生，我们班的第二名。那天他在夜晚的操场上大声对我表白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苏素，想起我们曾那样气喘吁吁的一圈圈跑过。她说过因为早恋的原因，成为坏孩子。那么，苏素，我，还有他，岂不都成了坏孩子。可是我和他的成绩还是依旧的好，我们仍是老师嘴边常常夸赞的得意门生。你的那个理由，竟是这样的脆弱，不堪一击。
　　而经历着爱情，我也终于明白，你离去的原因，就是爱情。因为一次的失败，一次的心痛，你用所有去呵护这新得来的一份，不在乎它有几分的真诚，不在乎让自己有多少的难过伤心，甚至可以不在乎学业和友情……苏素，你为了这份爱，褪去了自己的所有颜色，那么，它带给你的，又有多少色泽？恐怕还不及你原有的吧，苏素，这样，是否值得？
　　苏素，真的很想念原来的那个你，你把从前的自己，丢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