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唯有小女人难养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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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不能得罪的，小人和女子啊，花曼珠想，朝珠这丫头是占全了！
花曼珠当下是打着哈欠磨着墨，想起今天悲催的早上……
昨天和月州跑步跑到很晚，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花曼珠本是要去找江山的。来江山家三天了，每时每刻她都想问下那写着“玉玄荒绝笔”的扇子，可总是有事耽误——也可能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问，问了，她在这儿的理由就没有了……
但该面对的总该面对，该道别的人总要道别。而昨天她想了一宿谢潋的事情，觉得唯一的也是十分必要的方法，就是尽快回长生镇。
她自己是没有随时回去的法术的，而联系苏何的玉佩又被丢掉了——她后来去那小巷子里找过，结果玉佩早就不在了，也不知让是哪个低头儿走路的发了横财去。
回长生镇的办法还是有的，很简单，只要她这躯壳死了，灵魂随着鬼差去地府，鬼差发现她本质上是散仙必然送她回长生镇了，这道理就犹如警察叔叔送迷路小朋友回家，是一样的。
但就算她现在一抹脖子挂掉了，任务没完成地回了长生镇，苏何也肯定不会帮她看轮回簿，也不会搭理这个被他甩了的徒弟。
所以一个圈绕回来，唯有先完成任务将功补过，而她手里任务的线索，如今也唯有江山的扇子：玉玄荒斩首于光启十三年中秋，扇子上的日期却指向光启十三年冬，这事情，该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我今天就该离开了，花曼珠早上一打开门就看见江山站门口，真的是极大地加速了她离去的速度。
“大叔，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花曼珠垂了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边。
“石蒜，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江山低头看着她。
沉默一会儿，两人同时说了句，“那你说！”
花曼珠想，无论是什么，江山说的肯定不会是扇子，决定由自己开头：“我——”
“曼、珠、姐、姐！爹爹！你们在干嘛呢？”
就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童声。
什么情况？花曼珠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朝珠，很想说我听你喊我“曼珠姐姐”比听“大姨妈”还渗人啊，要不孩子你帮个忙改回去？
江山神情有些不自然，“朝珠来找爹爹？”
“才不是呢，”朝珠甜甜地笑了，“朝珠来找曼珠姐姐，让她陪我读书！”
我？陪读？花曼珠震惊，江大叔，你闺女真是个强人，颤悠悠嘴抽抽地哼了声，“其实呢……我和你爹爹还有事儿要谈呢现在……”
“爹爹！曼珠姐姐先借给我陪我读书，好不好，好不好啊？”朝珠拽起江山撒娇。
“这个，朝珠啊……”江山看着朝珠，想着该怎么说，就又有人加进来了。
“好早啊，曼珠、江兄，还有朝珠。”月州神清气爽地走来，精准地冲三个人的方向分别点了头，这早上是越来越热闹了。
“月兄早上好，”江山打了招呼，转而对朝珠说，“那朝珠和石蒜去看书吧。”
“好诶！”朝珠很是亲昵地拽过一脸崩溃的花曼珠，又冲月州灿烂一笑，“月州哥哥也来嘛，月州哥哥陪我读书我会学得更好的！”
“好啊，反正闲着无事，我有义务跟在我的病人身边。”月州一笑，优哉游哉地跟着，那明显阴谋得逞的朝珠和明显阴谋没得逞的花曼珠。
热闹的清早早起四人组散去，只剩江山一个人站在花曼珠开着的房门门口。江山默默地，缓缓地，伸手关上曼珠的房门。
话分两头，再说书房这边，花曼珠正咬牙切齿地磨着墨：朝珠你个恶毒的死小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让我陪读？你肯定把我当成没文化的人了！
其实朝珠的算盘还真不是这么打的，朝珠桃呵呵地看着气宇非凡却一脸温柔的月州，她就是不想她爹跟这女人接触，虽然该不该叫爹目前还存疑虑，但总不能因为内讧使外人钻了空子。然后双喜临门的，又看到了她月州哥哥，就顺便带来了，一边欣赏温柔好看的月州哥哥，一边折磨了见不到她爹的坏女人。
月州这边心情也很舒畅，他不想花曼珠和江山在一处，又想自己和花曼珠在一处，现在都实现了，他便一脸温柔地靠窗边站了。
这般看来，偌大书房里的三个人，没遂心愿就只有花曼珠。花某人忍着性子磨完了墨，想起她也是前些天拜读过玄荒诗集的，觉得自己对付从不读书的朝珠是绰绰有余的，就温文尔雅地回了头，“朝珠，你要学诗么？”
朝珠正欣赏月州线条柔和的侧脸，被打断得很不爽：“诗？黄叶不知离人意，别枝似说君不归？”
“哈？”曼珠挺奇怪的，“你还知道这句啊？”不说这孩子之前没学过的么？
“切，这是我自己作的诗我当然知道。”朝珠这话倒是说给月州听得。
“是是，你厉害。”花曼珠敷衍着，腹诽，莫非你才是玉玄荒转世？
“这真是我作的诗！真的，我半个月前作的诗，你爱信不信！”朝珠一脸委屈，跑过去拽住月州，“月州哥哥，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月州温柔地说，“是，我听得出来，这话是真的。”
月州你可真会哄人，花曼珠撇了嘴，又想起江山给她的扇子，那扇子现在还在她袖子里放着，那袖子里的重量一直提醒着她，还有该做没做的事情，该问却没问的人。
“月州哥哥相信我就好，”朝珠粘着月州，“我那些个的先生都不相信我，我好心好意作了诗给他们，他们却一个个儿地不教我了，哼，早知道该多把他们踹水里几次！”
兴许，就是被你踹了才不敢再教你的的，曼珠寻思着，转念又觉着，自己老这么在肚子说朝珠是件很没度量的事儿，就是一个小孩子昨天对你使过坏，你怎么还真计较起来了？
“是你写的诗太好，那些先生觉得教不了你了。”月州说。
看看月州多大度，曼珠接着反思：认真算起来，我的岁数比他们俩岁数加起来都大，而且我还对她爹有那不一般的念想，怎么能和着小孩子计较？
“月州哥哥最好了！”朝珠小童鞋很粘牙。
“呵呵，你曼珠姐姐也好，你昨天伤了她，她今天还陪你看书。”月州把话题扯到不在状态的花曼珠身上。
朝珠听不得别人夸花曼珠，更听不得月州夸，“她？她才不好呢！她喜欢我爹爹！谁知道她是打的什么算盘？”
花曼珠这才明白，这小孩一直敌对她，是以为她喜欢江山。
也确实不能说朝珠以为错了，但，亲，我到底是哪里让你看出来我喜欢你爹的？从我来你家的架势看，你要说我喜欢月州都更靠谱点儿啊。花曼珠甚是不理解。
“月州哥哥，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朝珠拿了笔，蘸上曼珠刚磨好的墨，“我给你写我作的诗，我都没给别人写过呢。”
“为什么没写过？”月州问。
“以前有个温先生来教我，看完我写的诗他吓哭了！”朝珠语气里有很多不屑，“我娘总说那温先生是天下第一学士，哼，长得特别难看跟鬼似的！”
“朝珠，有才的女孩子一般都知道如何尊重别人。”月州温柔地说了句。
朝珠愣住，边低了头满脸通红地写字，不再说话了。
花曼珠想凑个份子，过来看看她写的什么，结果一个字儿没看着，朝珠就小脸通红地挡在桌前，语气傲娇但已经明显松软了，敌对的成分少了很多，多的是小女孩的娇羞，“是、是我写给月州哥哥的，你不要看…………了好么？”
她说“好么”了！花曼珠震惊了，月州太有教孩子的天分了，梅雪镜教了朝珠十三年只教得她飞扬跋扈，月州一句话这孩子就学会用祈使句了。虽然她也很疑惑：梅雪镜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稳重大方，朝珠平日待人如此蛮横无礼，真的是她教出来的么？
花曼珠远看着朝珠写了好多张纸，选了一张她最喜欢的，细细地折了，递到月州手上，那容颜静好得真如同长生镇里苏何养的那树朝珠花儿。曼珠也觉得自己在这儿发光得多余了，她还得问清扇子的事情呢，就开口问了：“要不，您二位先学着，我有事儿出去……下行么？”
“你要去找我爹爹？”朝珠嘟了嘴，“你要说你不是去找我爹爹就出去吧。”
这孩子，唉，花曼珠想了想，还是头回儿认真地和她说话，看着朝珠黑白分明的杏眼，“孩子，我是要去找你爹。但，我不曾存那份嫁进你家的心。”
朝珠盯着花曼珠看了许久，月州细长的手指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最后朝珠还是别扭地哼唧出声，“那你要去就去嘛，干嘛管我叫‘孩子’，你，你也不大。”
花曼珠满眼笑意地出了书房，正瞧见江大叔向她走来：“大叔……”
“她让你出来了？”江山摆手，无声地示意曼珠先关上书房门。
曼珠回身掩上门，也掩上了屋里朝珠娇羞地和月州说笑，“她其实可以很懂事的，也许之前太骄纵了……这个，毕竟你小时候就很懂事，你的孩子怎么说也能遗传着。”
江山淡淡地笑了，“她是个挺善良的孩子……我想，是我没教好她。”
这句话是多像苏何的那句“是为师没教好你”啊，花曼珠瞎想了一秒钟，难不成苏何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她的，爹？之后花曼珠的视线和脑海就被江大叔踱去的身形吸引了，这是她昏倒后，第一次没有其他人打扰，他们正常地对了话。
看着江山线条分明的后侧脸，那张她完全不能从他当年大胡子下推断出来的轮廓，花曼珠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何那般喜欢他。
“大叔啊，”花曼珠喊江山，后者听到这声音回头冲她笑，一抹笑被那身白衣衬得格外如细雪晶莹，“你早上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当年他形象那么差，那么大叔的一个人，她遇到他，也没个惊鸿一瞥怦然心动的感觉啊，谁能想到后来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她那么傻，还是直到听到梅雪镜点拨：你若是时时刻刻念着一个人，所做的所思的都只为他一个，那你就是爱上他了。这才发现，自己怕是爱惨了江大叔了。
江山此刻正领着曼珠爬假山，地理位置稍高于花曼珠，他回头俯视了身后的一脸青春洋溢的女孩，“我早上——是去看你睡得好不好。”
“哦，那我懂了。”曼珠觉得江山说的挺有道理的，点点头。
“那你又是要和我说什么？”江山继续往假山上走，“我们早上不是都有话要说么？”
“那个，大叔吧，”花曼珠握紧了袖子里的小扇，“我是想问——这个……”真的要问了，问完无论有没有线索，都没有呆在这儿的理由了，“我是想问——”
江山停下来，看曼珠支吾，突然说，“朝珠不是我女儿。”
“啊？”花曼珠立马忘了原来要说的是什么，那朝珠是雪镜和谁的孩子？大叔还帮别人养女儿？他这些年过得是不是根本不幸福！张口就问，“那是雪镜和谁的孩子！”连语调高了八度都没自觉，只要提起大叔的人生，她就奇怪地感觉自己很有责任。
“她也不是雪镜的孩子，”江山说，“是我和雪镜在一颗开满了花的树下遇到的孩子，那树上花，花大如莲，和你说过的朝珠花很像，我和雪镜一直没有孩子……”
苏何的院子里有许多奇花异草，朝珠花是其中之一，花曼珠记起，十六年前是跟江山和梅雪镜讲过这种花，但想不到他们二人竟记了这么久？更想不到，她原来以为只是巧合的朝珠，还真源于她随口说的一句话？
不过大叔和梅雪镜没有孩子，这问题真严肃了！花曼珠沉思好久，才颤悠悠开口，“是，你们俩谁的问题啊？”
江山思考了下，说：“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啊！
花曼珠记起前几天，妖孽跟她显摆他随手建的孽皇宫是个多么邪恶多么霸气多么变态的地下组织，列举了他孽皇宫手下药师研发出来的“抗巴拉巴拉巴拉，重振男人雄风”药物，还很细致地描述了这些药是多么的千金难求。曼珠猜，要是她真能厚着脸皮去要的话，妖孽肯定是给她的，毕竟欣赏别人亲口求取之前极其不屑的东西是妖孽的爱好之一。
花曼珠很仗义地抬了手，努力搭上江山一边肩膀，“不要灰心，我有个朋友有这方面的灵药的。”
“月州？”江山当然明白这姑娘想歪了，还是忍着笑顺着她问下去。
“不不，另一个。”月州哪能有这么变态的爱好啊。
“你朋友很多的？”江山脸色变了，有些冷。
“嗯……还——好——吧？”花曼珠观察着江大叔的脸色，大叔貌似觉得她认识这种变态的朋友很交友不慎，“可以么？”
“很棒！”江山展颜称赞，“不过我真的不需要那种东西。”
“别啊大叔！跟我别客气，纵然这种事情不好开口，但咱哥们儿这么多年差哪儿啊！”花曼珠着急，你别太把我当女人了，这种事儿是影响你婚姻幸福的！
江山撑不住了，不得已交代了一半的事实，“我跟雪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俩是——是我有精神病——话说你早上要问我到底什么事儿？”
“早上啊，”曼珠心下记了，得请月州给他瞧瞧，甭管什么病都得治了才行，可眼下完成她的契约任务要紧。
曼珠伸手掏了袖里折扇，轻展开，问，“我是想问，这扇子……”
江山拿过扇子，细细抚着上面娟秀有极有锋芒的小字，“记得华胥的江王府么，这扇子是从你原来住的那屋里找出来的，我以为是你落下的，玉玄荒找到了它，字也是她写的。”
华胥的江王府，那里有曼珠不少回忆，她那时候因为江山喜欢看戏，就傻乎乎却极认真地写了好多戏本子，她想她要是写得好了，江山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本子排出的戏。她写了好几本，又怕被别人看到，就把戏本子藏在江王府的犄角旮旯里，结果却引得有一段时间里，在王府住的好多人都热衷藏东西找东西。不过当年花曼珠还能用法术，她藏下的东西都被施了术，那时候没人找到过，也不知道她回去长生镇，这法力散去后有没有人见着。
可虽说这扇子是在她屋里，但确实不是她藏的，她当时只藏过戏本子，花曼珠老实地摇头：“扇子不是我的，我只是很喜欢玉玄荒。这上面真是她写的？”
“是，而且也真的是绝笔。”江山看着扇子面儿，他曾反复反复地去读那句诗——这句子，写的是一个“等”字，他不知为何就被戳中了心思失了魂。
彼时，那才貌潋滟的红衣女子看着他失神地看着扇面，声音清脆地问，原来逍遥王爷也在等人啊！
他在等谁？他明明没在等谁？他明明过得如意幸福的！
他回头惊异地看向那被人说成是妖的女子，那女子对他轻笑：难得王爷喜欢我的句子，我这最后的笔迹就托付给王爷了。
然后那女子迎着冷冽冬风果断地一甩衣袖，白雪夹杂了红绸飞扬，像是声称她再不留恋某段岁月：
从此后，世间在没有什么玉玄荒，我玉如葭谢王爷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唯有小女人难养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