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梦千重》陶淘涛

6、蝶梦庄生（6）

　　又是三月有余，半年过去了，金风早打了几个旋儿，秋已深了。逝去的日子该落的叶几乎落尽了。可这里是无初春秋的只有那夏日的酷热，冬季的冰冷。秋只是夏冬的暧昧，如银丝般，颤颤就断了。秋经不得打扰，小心呵护的假装美好经不住伤疤的试探。
　　当初奄奄一息的六岁小女孩已经出院了。其实三月前她就醒来，后住进了普通病房，慕容啸凡自己陪护了三个多月。王锐嘲笑说：“得，这一撞，撞出一个祖宗来！”“不是，我看是多添了一个女儿！”汪乾明笑言。确实是这样的，慕容啸凡和妻子商量收养纳兰乐，他的心有太多愧疚。他第一次近距离看着那个女孩，亲眼看着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睁开，一双亮亮的，大大的眼睛，晕晕地看着他，像极了记忆中所见的温柔，轻轻地呼着他“爸爸”，他知道这一生他再也离不开这个小人儿。慕容啸凡的27岁，夏秋之末，不正确的时间或许遇见正确的人。
　　小纳兰乐因为车祸带来的身体创伤心里刺激，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尤其在明白父母的死后，一直不言不语，小小的脸上不带任何笑。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美丽的发夹，看来只是一个精美的洋娃娃。女孩应该庆幸，不幸没有带走她的生命也没有带走她的美丽。可她终究是不幸的，因为神夺走了她的心。谁能还她一颗心啊？
　　我来给她一颗心，一个温暖的家，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
　　乐乐出院那天，慕容家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请了熟识的几位好友。
　　车门打开，小人儿被抱出来，不带光彩的眼突然有了一丝生气，她看着白白的大大的房子，盯着冒泡的水泉，打量离她越来越远的大墙的斑驳黄叶……“这是乐乐的新家哦，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小妹妹哟！”说着男人推开屋门，妻子迎面来，笑着：“我来抱孩子吧！”小孩儿勒住男人的脖子不放，他说：“还是我来抱吧。”
　　进了屋，人早到齐了。王锐头上戴了个圣诞红帽，正吹着气球;汪乾明一身休闲装，安闲一旁;其余各人自有忙的。大厅正中透明的盘子中放着各色水果，礼物散落在四处。慕容放下怀里的孩子，牵着手走到大厅中央。这时打扮的公主样的蓉蓉立在楼梯上，额前的发被气呼呼的大气煞得到处飞，她蹬蹬跑下楼，住在乐乐跟前。
　　“蓉蓉，这……”男人说话间，四岁的小孩已经一把把乐乐推在地上，抓着父亲的手气哼哼地说：“这是我爸爸，不准跟我抢！”
　　众人哭笑不得，一场小小的家庭聚会在两个孩子的哭闹中结束。啸凡很高兴，乐乐会哭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纳兰乐还拉着啸凡的手不放，慕容蓉也不示弱，紧紧拽着她爸不放。两人小脸上的泪珠儿还未干，蓉蓉还一抽一抽的，乐乐却是很安静了。男人长叹一声气，给亲生女儿告饶无果后，转头笑着对另一个说：“乐乐乖，乐乐是好孩子，是大姐姐，今天就让着妹妹，爸爸跟妹妹睡，妈妈陪乐乐，好吗？”听着，小孩子便松了手。蓉蓉瞧着立马也甩了她爸抱着她妈说：“蓉蓉乖，蓉蓉是大姐姐，蓉蓉跟妈妈睡。”两个大人齐齐扑哧一声笑到肚疼。
　　最后，啸凡还是和女儿睡在一起，谁知道这小祖宗又什么时候变卦。虞霏抱着孩子到了新装扮好的房间，夜里，看着孩子静静的睡脸，她也是满心怜惜，可谁知道未来她们给了彼此生命中最大的痛苦。世事无常，每秒擦肩而过的人可能是你最爱的人，也可能是你此生最恨的人。人就是上天的玩笑。
　　时间最是无情，却也不失为一味良药，该忘的自是要忘记的，不能忘的，不敢忘的，刻进灵魂的，自然忘不了。人生自有其痕迹，那是记忆，那是所见，那是感觉。
　　岁月匆匆，一匹白驹就那样挤过崖壁上那条缝隙。转眼数年过去，那年蓉蓉七岁，乐乐九岁，或许不是那年，因为每一天每一年都发生了很多事。两个孩子都上了小学，学校有个学生话剧团，在各个年级选拔优秀的孩子进行训练。今年这两个孩子一并入选，参加《天鹅姑娘》的排练，为六一儿童节做准备。尽管角色还没出来，蓉蓉还是翘着嘴高高的告诉了父母，于是当夜有一顿丰富的晚餐庆祝。
　　“莲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嗯——好吃……好吃……”电视机前打瞌睡的蓉蓉犯了个身继续梦话，另一头的乐乐已经蜷在沙发上睡了。慕容啸凡瞧着，抱起乐乐回房。厨房倒水回来的她看见的就是丈夫抱另一个孩子上楼的背影，把自己的女儿仍在一边。她轻轻放下水杯，抱着孩子也上了楼。安顿好孩子后，经过乐乐房间，她看见——那个男人，他的丈夫，吻上了她的唇。他轻轻温柔地抚着她额前的发，嘴角溢笑，为她盖好被子，又轻柔地触着女孩的脸庞，无尽地温柔甜意洒满整个房间。纵然，手指甲已经抠进墙里的水泥灰，她还是在丈夫出来前安静地回了房。她静静地等待丈夫归来，躺下前，她说：“乐乐大了，越发漂亮了！”
　　“是呀！”拉过被子，他应到。
　　“真是媚人呀！”他听她说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呆呆看着她。女人自个卷了整床被子，留他一脑浆糊。
　　为了让女儿得到主角，她悄悄给编舞老师送了一套公司最新研发的美容产品，这一套产品还未上市。可是去看的那天，一切都很意外。老师是个好老师，出于对实际的考虑，年龄太小，发育不好的蓉蓉确实不太适合，乐乐自然是上上之选。所以那天她看见的就是那个纯的像精灵的孩子在舞台上独舞。那确实是一只天鹅，美得不可方物，她高傲，她灵动，时而起臂舞，一时跳跃竟要飞一般，而又蹙眉，而又轻笑，活脱脱画中物。她……她是自己的敌人。看着目不转睛的丈夫，柳虞霏明白了这一点。
　　她真的长大了，好美，像雪一样，是有温度的雪，让我的心是温暖的。他不知道话剧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因为礼堂内安静地没有声音，为这最后一个节目。当穿着小猪服装的女儿哭着跑来抱着自己的腿时，他才恢复清醒，此时家长们都稀稀散了。
　　他抱起女儿，看见一个男人也抱着孩子并向他走来，那人说：“你是乐乐小朋友的家长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于是两人放下孩子，交给发呆的柳虞霏就到一边聊开了。
　　天宇集团是做房地产发家的，尽管后来相应国家号召进行产业升级，做起高端电子产品出口，但还是以房产开发为主，毕竟高科技初期研发投资太大。那个人其实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近年红得发紫的30多岁的青年导演刘钦。当时他说要不要试试做娱乐产业这一块，纳兰乐是个好苗子，她天生是为表演而生的，她那双眼会说话。
　　十岁，纳兰乐接拍了刘钦导的一个儿童服装广告，一炮而红。有谁是因为一个广告片约不断？何况还是个孩子,但她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为表演而生的天才。10岁的年纪，154厘米的身高，修长的身体，纤纤腰肢，白雪素手,娇嫩红唇，恍若星辰的双眼，一蹙倾人的容颜，如墨黑亮的发丝。这个人齐聚造物主的神奇。那年天宇进军娱乐界，为喜爱表演的她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