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灵师》翳风

20、逸云桥的往事

　　陈思齐非常困，本不想去上课，但是听说这个老师上课十分钟爱点名，而且非常严苛，缺课三次期末就不给及格，所以他还是去了，不过老师不怎么管你上课的行为，于是陈思齐选了墙角的位置，趴下就睡，两节课后，因为尿急，他不得不起身上厕所，却看到自己的旁边也趴着一个人。
　　——同学，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石头正梦到自己在大街上支了张床睡觉，不知被哪来的人推了一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闭上。
　　——同学，我出去一下。
　　陈思齐唤了第二声，石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课堂上，于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耸拉着脑袋挪到旁边站好，陈思齐也是睡眼朦胧，没看清石头的样子，习惯性地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哥们儿昨晚也通宵了吧？
　　石头仰起头打了个哈欠，然后点了点头。
　　泪眼朦胧中，他似乎看到那个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缘分啊！
　　——你！！不是那个！！谁吗？！！
　　陈思齐指着石头的鼻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收回了手指。
　　石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陈思齐。
　　陈思齐慌忙摆摆手。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石头没再理他，趴下继续睡觉。
　　陈思齐慌忙上了个厕所就奔到师父家门口去等，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师父回来，又急匆匆地坐了车往逸云大桥赶，刚下车就见到师父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咪朝自己款款走来。
　　——这，这，这，不是那只猫嘛！！
　　小烦抬头看了看老太太，
　　——这就是你徒弟？
　　同样，陈思齐的嘴巴合不上了，这也太巧了点吧？！
　　——师父，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陈思齐看了看那只猫，又看看师父，欲言又止。
　　——说吧，没事。
　　——昨晚那个吐血的男生，跟我在一个班上课！而且就坐在我旁边！！
　　老太太低头看看小烦。
　　——那人就是你家主子吧？
　　——让你徒儿去请他吧，我通知他一声就是。
　　正睡觉的石头忽然听到了小烦的声音。
　　——我已经找到了昨晚的那个人，正是那位花红柳绿的老太太和他的徒儿，他徒儿就是刚才尿急坐在你旁边的学生，叫陈思齐，等会儿他会带你过来。
　　石头抬起头，眨眨眼，耳边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也没别的杂音。环顾了周围也不见小烦的影子，正以为自己幻听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身后的学生。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陈思齐？
　　那学生点点头。
　　——刚才坐你旁边的就是，说是不舒服回宿舍去了。
　　石头不再犯困了。
　　当三人一猫围坐在青赤姑的房间时，石头又是一阵的感慨。
　　青赤姑让石头把手伸出来，石头乖乖地伸出了右手，老太太便开始给他把脉，把了一会儿，又松开手，默默地念着石头听不懂的话。
　　——我师父在开天眼，估计你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
　　很微弱的气息，弱到几乎不能察觉，石头的发间微微有黑色的气在流动，而且时有时无，怪不得自己感觉不到。
　　老太太问石头，你说说你的经历，于是石头便将那日在河边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细细地形容了自己所看到的场景，枯草，树林，白袍子，黑雾，鬼月亮。然后他又讲了自己被附身后时不时冒出的娘娘腔，梦里的场景，那个人，那双手，还有那句让人流泪的话。以及后来自己如何听到陈思齐的咒语，又如何因为这咒语而难受吐血，吐血之后的梦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陈思齐对小烦很是好奇，对于两人的突然出现也很感兴趣，几番询问，都被小烦以“职业原则，不能过多透露请谅解”给盖了过去。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没有理会徒弟对小烦的胡搅蛮缠，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似的，一言不发。
　　石头看着她，想开口询问，却听到小烦说不要着急。
　　又过了一阵子，才听到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五十年前，在现在逸云大桥附近的河湾处有一个小村子，其实说小也不小，在当时的情况，百十户人家已经不算小村了，人口也有好几百了，只是突然间，村子消失了，若是人消失了还好解释，可是消失的却是整整一个村子，房屋，树林，田地，变成了一片荒地，一直到现在。
　　她忽然问陈思齐。
　　——徒儿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陈思齐想了想。
　　——不是青赤姑吗？
　　——我的名字，跟着那村子一起消失了，很久以前我有个名字，叫张若芸，大家都叫我若芸，但是有一个人，他只管我叫小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父亲死得早，只有个漂亮的寡妇妈妈，十岁以前，他一直没我高，可是到十五岁那年他忽然之间高出了我许多，我只记得那年秋天一直淅淅沥沥地下雨，下了好久，他的妈妈上吊了，当时我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留下他一个人很可怜很孤独，有一天早上，我揣着两个热鸡蛋去找他，他把两个鸡蛋都吃了，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头，他说，小芸你要乖，等我回来。我妈妈不知啥时候找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拉起我就往家里走。我就看着他站在雨里对我笑啊，我也想对他笑啊，可就是笑不出来。他走后没多久，村里就闹饥荒了，树根，野草，只要是能吃的，都进了人的肚子里，你们小不知道，有一天，一个乞丐跑到村子里，饿疯了，冲到人家厨房里抱着泔水桶就是一顿猛喝，拉都拉不开，大半桶的泔水，他都喝进肚子里去了，那肚子看起来就像怀了孩子似的，好大的个……我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拍拍手就回家去了，第二天就看到沟里扔着乞丐的尸体。后来，日子也越来越艰难，我在家排行老五，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妹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里人口太多，爹妈养不了了，就把我送给了一个拐弯儿亲戚，也就是我的师父，张天正，师父一辈子都在吃阴间饭，所以无儿无女，按说我是不该回村去看的，可是我想看看他回来了没有，三年后我回了一趟村里，那时候村子就已经不在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我们村没有印象了。师父听说了，就带我去查，查了许久，也试了很多法子，到底也没查出什么来。
　　师父作古以后，我也试过很多次，总是感觉有东西盖在那地方，偏偏我的力量比较低，曾经揭开过一角，明显感到有东西被托起来了，可也只能达到那种程度。后来便再没有过了。单单是那一次的消耗就让我在床上躺了半年。
　　单凭我的力量，还是不行啊。

作者有话说

　　这里，那个关于饥荒，设定的是六零年左右，具体年份没有细推，青赤姑现在差不多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也就是说村子消失的时候，她大概是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