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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十三节 ...

  •   “怎么了?”身侧有人问,他僵硬着转过头看到殷白不解的目光。

      “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殷白将他拉开,给一边的护士让出道路说:“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啊?”袁殊难得露出了和重明一样的表情,少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岁,无论平常表现的多么成熟也藏不住眉宇之间的稚嫩。恰好此时病房里的医生啪的一声关掉了心跳监护仪,又小声教训了那个没关机器就拆线的护士几句。殷白看看他,又看看病房里的情况,笑了起来。

      “真的没事了,已经确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重明的电话打的很及时,又尽量少的呼吸,中毒并不严重。”殷白看着护士们将重明台上推车推出房间,拍拍袁殊的肩膀跟了上去。

      袁殊依然有些懵懂,仅仅是本能的随着殷白移动,直到护士们将重明放在了新的病床上,将呼吸罩换成了呼吸管,又给他整理好一切离开。他慢慢越过殷白,走到重明的床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触碰了一下。

      温热感仿佛是世界上最大的惊喜,一下子就将他的世界从黑白线条变成了十里苏绣,袁殊觉得自己仿佛是刚刚跑完了一趟马拉松一般,一直一直在坚持在克制,终于在成功抵达的那一瞬间被脱力与疲惫压迫起来。

      但心情却是无法与外人言语的喜悦。

      “既然他还没醒我在这也没意思。”他在背对殷白的时候调整好了呼吸与语气,转过身就变成了青组那个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的队长:“麻烦问他关于唐泽的情报,然后告知我们。”

      “那是你的真实想法吗?”殷白取出烟盒,刚准备叼出一根烟,看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又放了回去。

      “当然是。”袁殊站直了身子回答。

      “得了,你平常的话一定会说‘这么弱小简直是难看’的,什么时候还这么关心公务了。”殷白靠在门上问他。

      袁殊皱眉不语。他不喜欢殷白这一点,或者说flame law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能够轻易的看穿别人,并且毫不在意的在别人面前说出来。这样的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他明明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把他挖出来,也不管有多么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生气了?”殷白看着他问。

      袁殊不回答,将脸转向了窗外,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从未见过的风景,足以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中土难生,善友难遇’。”殷白突然说:“能够出生,能够身为男性,能够健全,能够生在这个国家,能够遇见这么些人,能够在这么些人里有一个人值得你时时挂念,这看起来很平常,实际上却隐藏着无数的机缘巧合。”

      袁殊不知道为何殷白在此时讲起了佛经,在他的认识里,本土文化一直都与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搭调。他更像是西方人投生错了国家,天生就为那些洋酒而生一般。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传统中国人的周全与耐心,会小心翼翼的打点每一件事以保证没有后顾之忧。flame law的人大多和他们的王一般豪迈又奔放,只有这个人跟在他们身后,计算所有的得失,默默的收拾残局。

      “宣化上人说,种种都是难,就像是盲龟在邈邈大海之中寻找一节足以依靠的浮木,失人身如大地土,得人身是爪上泥。”殷白将视线也转向了窗外,医院的住院部是高层建筑,窗户的另一边只有另一栋大厦的玻璃和一片蓝天白云:“我和你看的是一样的地方,但我却完全无法知道吸引你的到底是什么。袁殊,有许多东西是只属于你自己的,别人听不懂看不明,只有你知道。这是属于你的荣光。”

      “那是一种可以让你暗自欣喜的小秘密,你不需要说出来,别人也抢不走。但是你总得肯定它的存在。”殷白继续说:“既然在意,就该好好珍惜,它只属于你,如果连你都去舍弃的话,那么就像一朵梅花,你以为真的在落入尘泥碾做尘之后还能一直保持着那抹香气吗?”

      “无论多么美的风景,都会在时光里被遗忘成一片灰白。”

      袁殊觉得那些话语好像有着穿透一切的能力,就算是青组的阳炎也无法抵挡。他不自觉的将视线一点一点的拉回来,好像被人用锁链拴住一般的固定到了病床上。那人在这几年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变化,依然是带着婴儿肥的脸,眼睑很长,可以想象睁开之后的样子,只是这样安静的躺在那,与平常的样子太过相去甚远。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在ICU病房的时候他真的产生了生命失去所有色彩的感觉。

      “可是……”可是这不是一个物件,不是说拥有就能够拥有,不能一直一直锁在身边。他要的终究不是一个无生命的玩偶,而是能够跑能够跳,能够扬起张扬的笑容用红色的阳炎装点世界的人。

      “没有可是,不要在什么都没有做之前就给一切下定结论。你们两个,一个是完全不经大脑,一个是万事都考虑太多。”殷白说着笑起来:“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够综合一下就好了。”

      大概是从前的记忆对他影响太多,听到这样的评价,袁殊突然感觉到心情愉快,甚至不受控制的翘了一下嘴角。可很快他的表情又沉了下去:“你们都说我是背叛者,可是究竟是谁先离开了谁,我又为什么要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贱吗?

      可那句话没有说出来,并不是对于自己有多么困难,而是殷白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并非单纯的失望或者难过,也不是同情或者全知全能的施舍感,而是一种平静,好像是经历了暴风的海水逐渐被推到了海边,最后只在沙滩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样就足够了。”殷白说:“要不要试试看问问重明的看法?看在他没有醒过来无法主动开口的份上,由你主动一次?”

      袁殊靠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盯着殷白的脸,不做回答。

      “你该体谅伤员……”殷白说话间手机发出“嘀”的一声响,他从口袋里掏出来,读完了那条短信又放了回去:“抱歉,我得离开一下,在我回来之前这里就麻烦你了。重明晚上说不定会醒来过,最好是给他准备晚饭,他喜欢……啊不,我多事了。”他在最后笑了一下,袁殊又如何会不知道重明的喜好。

      男人在袁殊拒绝之前就占着地理优势走向了病房的大门,在关门的时候他如同想起什么一般的对袁殊说:“德森法师还有一句话,叫做‘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你也可以理解成,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袁殊看着病房的门在眼前一点一点的合起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以殷白离开的速度,自己可以将拒绝的话说上十多遍了。

      可他没有开口。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还在熟睡,一个站在床头,却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重明还未醒过来,所谓的陪护其实也就是看着他,一旦出现问题就按铃叫护士。可是“看着他”这件听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却因为双方的身份变得复杂化。袁殊盯着他的脸就想起所有高中以前自己的照片里都有这个人的身影,盯着他的手就想起与他拳头相抵的感觉。如果盯着别的地方……少年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样的话,有陪护的意义吗?

      他深呼吸了一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疲惫感从脚尖一点一点的蔓延到头顶,袁殊向后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又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床上的人来。

      就这样坚持了数分钟,可重明一点变化都没有。房间里安静的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就只有袁殊自己的心跳。他突然凑过去,将耳朵靠近重明的胸口,直到确实听到了心脏“咚,咚”的声响才安心了一般的重新坐正了身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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