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几盈虚》伍慕凌

5、Chapter 5.爱情爱情

　　——爱情，爱情，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
　　过了立冬，陆初苒渐渐开始从纠结期进入冬眠期，有的时候连中饭晚饭都懒得下楼吃，宋浅盈实在看不下去，在十二月的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等陆初苒下课直接拖到火锅城。
　　“这么折磨年糕累不累？”宋浅盈大口吃着刚涮好的牛肉，问戳着年糕发愣的陆初苒。
　　陆初苒仿佛被惊醒，然后看了看宋浅盈，又低头发现年糕君已经被自己戳得面目全非，一脸尴尬地顺了顺头发，说：“不好意思。”
　　“大姐，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啊？你到底要不要找顾虚宸啊？”宋浅盈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婆婆妈妈？
　　陆初苒低头把年糕君吞进嘴里，然后弱弱地说：“我想去来着，就是没找到好日子。”
　　“你以为结婚啊？还好日子！”宋浅盈毫不留情地吐槽。
　　陆初苒无视宋浅盈的话，吃了几口金针菇，然后说：“我后天就跟他说。”至于，后天是否真的会找顾虚宸，大概只有陆初苒自己知道。
　　吃完火锅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陆初苒和宋浅盈两个人一路笑笑闹闹回宿舍。两人的宿舍分别在不同的楼，陆初苒最终一个人走近宿舍时，意外地看到宿舍门口的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人也看到了她。对视间，陆初苒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路灯下，静默地看着自己。心里像是有一朵花绽放一般，柔软而又欣喜。
　　或许，是该告诉他了。
　　顾虚宸和陆初苒同时走向对方，然后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就像没有两年间的隔阂，顾虚宸带着笑开口：“跟宋浅盈出去了？”
　　陆初苒点点头，有些不解顾虚宸的温柔，然后问：“你找我吗？”
　　顾虚宸一愣，然后举起手中的伞，说：“刚好过来还给你。”陆初苒醒悟，原来是还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心里突然开心起来，原来他还记得。
　　接过伞，陆初苒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心里却开始盘算，该怎么说，怎么告诉他
　　就在陆初苒踌躇的时候，顾虚宸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子在路灯下闪着，问：“苒苒，你现在开心吗？”没有了顾虚宸，她还快乐吗？
　　陆初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仔细想想，现在开心吗？说实话，陆初苒很开心，因为顾虚宸的出现开心，因为顾虚宸的温柔开心，她浅笑，回答：“开心啊。怎么了？”
　　顾虚宸的眸子却瞬间失去了光彩，失落的表情只是一瞬，顾虚宸很快就对陆初苒笑笑说：“那就好。你上去吧。”
　　陆初苒愈发地不解，想表白却又不知怎么说，后退了几步，抬头想把“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时，看着顾虚宸没有走的意思，开口便成了另外四个字：“你不走吗？”
　　顾虚宸看着几步之外的她，说：“暂时不走。”
　　“你还要等谁吗？”难道，他等的不只是她吗？
　　顾虚宸突然笑了，眼里带着浓浓的情意，回答：“是啊，等一个很喜欢的人。”
　　陆初苒感觉自己脑中有一根弦，就在顾虚宸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弦断了，然后耳边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模糊的一句“等一个很喜欢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顾虚宸的视线的，她只知道，那一天是她近二十年的生命中最狼狈不堪的一天。
　　恍惚地回到宿舍，对舍友的关心也只是以笑回答，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现在的状况。喜欢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最后喜欢上了别人，她能说什么？都是她自己没有抓住机会。
　　洗完澡，陆初苒静静靠在窗边。窗子上密布水汽，晕染开了楼下路灯的灯光。陆初苒用手把水汽擦掉，那个人依旧站在那里。水汽凝成小水珠蜿蜒流下，像是谁的眼泪。在路灯橙色光晕晕染下窗子一片斑驳。
　　陆初苒苦笑着走出浴室，真的是很喜欢的人啊，否则顾虚宸怎么会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等这么久？默默爬到床上。最终，眼泪仍然肆虐。
　　她可以喜欢顾虚宸，可以鼓起勇气告诉他，完全是因为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因为顾虚宸心里有空位给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喜欢的人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勇气去告诉他“她喜欢他”？陆初苒自认不是个喜欢插在别人中间的人。
　　所以她已经不能喜欢他了。
　　陆初苒没有因为失恋消沉几天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宿舍里平日玩玩乐乐的四人总算是定下心开始看书了。陆初苒懒得出宿舍，就干脆在宿舍看书，几天之后，宿舍里的舍友居然也跟她一起宅在宿舍。
　　忙碌之下的陆初苒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顾虚宸，只是偶然的一点记忆碎片突然出现会刺得她泪流满面。于是，她只能让自己更忙，拼命地学习看书，至少这样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到那道伤痕了。
　　但是，在舍友看来，陆初苒简直是拿出了对待高考的态度对待期末考试。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好好读书也没什么不好。舍友没有当面提，也只是常常提醒她要休息。
　　某日中午，宋浅盈竟然分外善良地带着外卖到陆初苒宿舍，把陆初苒她们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乐得不行。宋浅盈大概是怕尴尬，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起陆初苒从小到大的无数糗事。陆初苒腹诽宋浅盈的邪恶之余还给这次的聊天大会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陆初苒爆料大会”。
　　宋浅盈听说陆初苒最近认真看书的现状嘲笑她：“你是要第二次高考啊，准备清华还是北大啊？”
　　陆初苒懒得搭理她，白了她一眼之后就自顾自吃着热乎乎的外卖。她早就该猜到宋浅盈没有那么善良，好在她也习惯了，否则被她气死。
　　舍友居然也很认同：“及格就好了嘛，你也不用那么拼命。”
　　陆初苒突然有些恍惚，仿佛是穿越了时光而来的一句话“实在不行只好我陪你一起不及格了”，愣了好久才回答：“好啦，我知道了。”
　　送走宋浅盈之后，酒足饭饱的四人总算安静下来，陆初苒躺在床上准备午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莫名地想起那个下午。
　　那时候陆初苒才刚进高中结束第一次月考。周五考完，周六就出成绩，陆初苒的语文和英语在班级里都算相当不错的，但数学成绩一出来，陆初苒就崩溃了。一百六十分的总分居然只有五十九！数学老师倒是没有批评，只说，刚开始比较不适应，要尽快跟上。
　　趁着周六的自习，老师就干脆把月考的试卷讲完了。陆初苒听得走神，心里思索着自己到底是怎么考数学的，居然能强大到不管怎么算都不及格。
　　这周恰好是寄宿生可以回家的一周，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后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了。陆初苒依旧沉浸在可怕的数学里，反反复复看着自己错误的题目。明明老师讲起来很简单，为什么自己就怎么都不会做呢？什么集合啊函数，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
　　到最后，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纠结。看着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四的时候，陆初苒再次崩溃，看着依旧没明白的题目以及试卷上鲜红的“59”，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教室里寂静了一会后，陆初苒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就是蕴含着浓浓惊奇的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陆初苒抬头瞪着站在教室门口的顾虚宸，她记得，顾虚宸考得很好，一百四十七，活生生比自己多了近九十分。数学好的都是变态！
　　“你不是也没走吗？”陆初苒看着顾虚宸走进教室，坐到她的座位前。
　　他解释：“我打篮球啊。你呢？”
　　陆初苒突然想起桌上的试卷还大大咧咧摊着，于是很故意地用手将试卷遮住，却被顾虚宸一眼看穿。他趁陆初苒不注意，一把抢过她的试卷，看着试卷上鲜艳的“59”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试卷都抢了，于是只好吞吞吐吐安慰：“额……不及格而已，没事啦。”
　　陆初苒依旧瞪她，难得地炸毛了：“你考那么好有什么脸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这种丢人的时候，越是有人安慰就越是难受。隐隐对顾虚宸有些怨念，为什么每次狼狈不堪的时候，都被这个人看到？
　　顾虚宸有些想笑，陆初苒脾气不是很好，但是最多也就暗自腹诽一下，至今还没有真的生气什么，现在看她炸毛，莫名地觉得她这样很可爱。当然顾虚宸也很善良地为陆初苒顺顺毛，带着浅浅笑意说“高中不及格很正常的嘛，你还有什么不会，我教你啊。”
　　陆初苒依旧看着顾虚宸，傍晚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子，暮色渲染下的顾虚宸有种平日没有的温柔，陆初苒看着看着居然晃了神，朦胧间，她听到少年暖暖的一句“实在不行只好我陪你一起不及格了。”像是被唤醒了一般，陆初苒惊讶地看着顾虚宸，但很快又低下头，心里的喜悦悄然扩散。
　　年少时刻，没有什么生死契阔的壮丽誓言，然而顾虚宸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反而让陆初苒感觉到脚踏实地的温暖。
　　最终，陆初苒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心里却隐隐觉得失去了什么。原来，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不存在的。顾虚宸像一根刺，卡在陆初苒的心间，难以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