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合》千朵桃花一树生

2、[11鬼话]佛奴

　　它头一次见着罗新城，就救了他一命。

　　起初它是被人打伤了，逃进了这个大园子，就被人养了起来，日子倒也还算过的去。

　　二太太常吓唬它说，你伤好了休要乱跑，小心被小少爷捉去！丫鬟春玲也说，宝宝你可别乱跑，要是被小少爷拐去，我可救不回！春铃跟它说这话的时候，玉葱儿似的指尖捏着条银鱼逗它，仿佛她拈得是枝玉兰花儿似的。它眯起了眼，这鱼煎得极好，是它最爱吃的，可它就是不喜欢跟人服软，所以它宁可不吃也不要讨好这个小丫头片子。

　　春铃见它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抱怨道，“你可比太太都难伺候！”说完，就认命的把小银鱼儿送到它嘴边。

　　等后来伤好些了能跑了，它就好奇的跑去瞧小少爷了。结果哑巴没看见，倒被它看了一幅红杏出墙的活春宫，那时它不知道床上那人不是正主，还在心里叹气，想，这么大的家业，连个体面些的少爷都养不出。再去的时候，看到小娘子正在茶水里下药，等到他进来，它才晓得上一次认错了人。

　　它看着他，心里就有些同情。

　　小娘子双手奉茶，请罗新城吃，他似乎有些惊讶，伸手就要接。它原本只是看着，也不知怎么，就跳下去扑翻了那盏茶。

　　罗新城去扶她，她低着头，一双怨毒的眼紧紧的盯着它不放，它有点心虚，想，哑巴也挺好的，他不是挺疼你的吗

　　可惜小娘子不是它。那一夜，她偷卷了金银细软，与人私奔了。它站在墙头，看那对奸夫□□夤夜出逃，愈发的可怜起罗新城来。

　　第二天它忍不住去看罗新城。小娘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坐在靠椅里，整个人都失了神。它跳下去，在他脚边蹭了蹭，罗新城伤心欲绝的摸了摸它，它顿时觉得没趣，转身就走开了。

　　第三天它又看罗新城了，第四第五天也是，到了第六日，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得，它变成小娘子，走了进去。罗新城看见它进来，眼底放出光来，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的神情，看得它心里难受起来。它想，小少爷真可怜。

　　打那时起，它就常去看他，装作是人一般说话给他听，带二太太房里的点心给他吃，玩累了也去他那里打盹。它睡觉时罗新城就坐在床边，轻轻的摸着它的头发，让它舍不得醒来。

　　有时候它真想告诉他，我不是你的小娘子，我叫佛奴。但总也说不出口。它只能闭着眼睛，装作自己就是那个小娘子，装作睡着了似的，等着罗新城来摸它。

　　它回去便睡着了。

　　春玲跟香梅说，这阵子小少爷那屋闹得厉害呢，大太太请法师明日来，是真的？香梅说，他的忌日快到了，他又死得那么不甘心。春玲叹气，说，要是我也不甘心，那个小□□怎么下得去手。

　　身旁人长吁短叹，它却浑然不觉，睡梦里想着，明日还是告诉他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