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靠谱》小柒儿

86、你放心，我守着你

　　答案不言而喻。
　　叫他如何对着这双溢满哀伤的眸子说出伤她的话。
　　绎青霖轻叹一声，抬手抚上玉涟漪蹙紧的眉头，指间移动的动作恰好遮住了她注视的目光。
　　“因为他对你很重要。”
　　其实玉涟漪的心里早已了然。
　　玉涟漪微卷的睫毛颤了颤，泪意又涌了上来，她连忙闭上眼睛。
　　玉涟漪这一生，肩上都挑着玉粼山庄的担子，原本是绝不容许她行差就错的，可她年少轻狂，偏就任性了那一回。
　　为了玉夙，玉涟漪不顾一切，最终不但没有得到他的爱，反而因为她不在庄内，失了镇庄之宝利血剑。
　　虽然玉谦阳并未有丝毫怪罪玉涟漪的意思，但玉涟漪知道那是因为老头子爱她，父母离世后，他是又当爹又当娘的将玉涟漪拉扯长大，这些年来，老头子对她虽严厉但更多的却是慈爱。
　　老头子盼望着玉涟漪成才，好早日挑起玉粼山庄的重担。
　　然，她终因任性辜负了老头子，也辜负了——阿倾。
　　一口心头血必减十年命，一直以来她都记挂着自己失了十年，其实阿倾不也为了她毫无怨怼的失了十年吗？加之阿倾身子本就弱，因为玉涟漪，怕是去了半条命。
　　可在阿倾最需要的时候，她却自私的不愿以凝血花去救他。再见面时，玉涟漪虽神色如常，但心里那份愧疚如藤蔓般疯长，于是她下意识的想回避他，他却像是没事一般，再度在她身边流连、陪伴。
　　玉涟漪自问今生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独独愧对了他们二人。
　　于老头子，她会尽快将利血剑归位。
　　于阿倾，她此生只怕是再无机会……
　　倘若当初她将阿倾一直留在身边，也就不会……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阿倾……她心里是有他的。
　　“只怕他到死都以为只有玉夙才是我最重要最珍视的人……”玉涟漪的手擒住他散落的衣角，紧紧握在手中，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她说这些话便是承认了那人在她心里的地位。
　　绎青霖神色晦暗难辨，目光锁定在她紧紧闭着的双眸的侧脸，浓密纤长的睫毛根部隐约泛着星星点点未成形的小水珠，倔犟的不愿成形，就好比这小人儿一般。
　　“他会明白的。”绎青霖轻声道。
　　他不会了，他再也听不到了。
　　纵是这样想着，当绎青霖柔和温情的嗓音传入耳畔时，玉涟漪心中最后的那丝戒备也卸了下来。
　　玉涟漪缓缓坐直身子，四目相对，她浅浅一笑，将被她捏得皱巴巴的衣角试着拍平，嘴上淡淡的道：“城主大人，醒酒丸可还好用？”
　　要知道玉粼山庄除了打造兵器，制药也是一等一的强，玉涟漪虽自小对医术不感兴趣，但怎么说，制药也是家族事业，要是被江湖人知道赫赫有名的玉粼山庄少庄主连最基本的识药也不会，岂不是笑掉大牙，所以抱着这个理念，玉谦阳对她是追着、赶着、要打要杀的硬是逼着她成了医术半吊子，药物的长相、用在何处倒记得清楚详细的奇葩。
　　玉涟漪和绎青霖一直呆在一起，他吃药丸的时候并不避讳她在，所以玉涟漪看得清楚，只是那时不知绎青霖吃的何物，方才她亲眼目睹绎青霖喝足了五坛酒，她选的酒酒劲虽不是最烈的，酒劲却也不小，饶是他酒量再大，意志再怎么坚定，也不可能仿若常人。
　　自然而然她便猜到他吃的是解酒丸，她不解的是，绎青霖怎会猜到她会让他喝酒？
　　玉涟漪哪里知晓，某人是听到她订了酒便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然后下意识就做出了吃醒酒丸的动作。
　　论变脸的功夫，玉涟漪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
　　绎青霖讶异的扫了玉涟漪一眼，方才还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转眼间就谈笑风生起了，他实在有些缓不过神来。
　　“甚好甚好。”聪慧如玉涟漪，猜出他吃了醒酒丸绎青霖并不意外。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思。
　　玉涟漪勾了勾唇，“倒不成想你还随身揣了这东西。”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绎青霖满面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玉涟漪神情一愣，朝他挤了挤眼，道：“城主大人这种总有刁民灌你酒的思想是不对的。”说完骤然响起自己的事迹，连忙‘呸呸呸’改口道，“想来，爷这种正儿八经请你喝酒的良民怕是灭绝了。”
　　说完又吐槽一句：“都是好酒啊！”
　　她说得倒是他的不对了。
　　绎青霖眉头无声的抽搐了几番，深吸了口气，温润的道：“在下倒要多谢玉儿一番良苦用心了。”
　　她怎么感觉有刀子飞到自己身上。
　　扫了眼绎青霖，这人明明似水一般的温和，说出的话也是谦谦有礼，但玉涟漪就是觉得有一股冷风自背脊吹了上来。
　　她莫名觉得他在发脾气，不应该呀，单纯温润如绎青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没脾气又大气处处包容别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般的人物啊！
　　没错，绎青霖就是这种人。
　　玉涟漪仿佛在绎青霖身上看到了圣母玛利亚一般的光环。
　　这层光环让玉涟漪的胆子也加了倍数，于是她厚脸皮的捂着脸道：“看出来了吧！爷对你好吧！哎…像爷这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人怕是不好找了。”
　　她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绎青霖石化了，方才对她的一丝丝的心疼也被她弄得淡得不能再淡了，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算是笑意的笑，淡淡道：“玉儿有事要我帮忙不妨直说。”
　　玉涟漪瞪了瞪他：“怎么可能！爷不是这种人。”
　　绎清霖闻言，倒也不强求，爽快的‘哦’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刚迈了一步，背后却有一股力道让绎青霖顿在原地，他低垂了眸子，正好看见腰间环绕着的那双白衣阔袖，此刻衣袖因为弯曲的手臂滑落而手肘处，正好让他瞧见了露出的莹白玉手。
　　绎青霖的眸子黯了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绎青霖的嘴角勾起一抹欢喜的弧度。
　　“怎么了？”
　　绎青霖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玉涟漪从背后只能瞧见他直挺的背脊和一头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
　　绎青霖比她想象中的要了解自己，她被道破了心思，不自然的情况下便想着怎么着也要推拒一番，不然还不被绎青霖当作蹬鼻子上脸了的小人物了，哪曾想绎青霖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按常理出牌的直接略过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在绎青霖心里早就与那种角色一般无二了。
　　眼瞅着绎青霖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了，玉涟漪情急之下就想去拉绎青霖衣袖，哪曾想踩到酒坛碎片，一个趔趄差点摔在他身后，她现在没了武功，身手也迟钝了几分，眼见着就要摔下去了，她本能的伸手抱住了跟前的绎青霖。
　　差点就摔个四脚朝天了。
　　玉涟漪吁了口气，盯着他的后脑勺，道貌岸然的嘟囔道：“其实爷原本并不想麻烦你的。”
　　原本？
　　“是吗？”
　　绎青霖只觉得好笑，并未戳破玉涟漪的意图，背对着她的精致半面容颜因为她的贴近而变得越发柔和，琥珀般温和的美眸里泛着璀璨的光亮似在诉说心中的喜悦。
　　“对对对。”玉涟漪点点头，想到他此刻看不见，又怕绎青霖再次顺着她的话终结了她的意图，继续说道：“但是青霖都让爷直说了，爷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呀！”
　　言下之意是，我请你帮忙也是为了你啊！
　　绎青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鬼灵精……心下思量着，说话的口气依旧淡淡的：“抱够了吗？”
　　玉涟漪见绎青霖摇头，以为他不答应，正在脑袋里捋着‘如何快速搞定城主大人’的对策，岔一听绎青霖的话怔了三秒，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松开他。
　　绎青霖瞥了眼瞬间空荡的腰侧，抿了抿唇，还未出声，玉涟漪就一溜烟的窜到他身前，他的脸上顿时又有了笑意。
　　“你的醒酒丸还有吧？”
　　“有。”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绎青霖迷茫的盯着她。
　　玉涟漪只是笑了笑，让他进里间换身衣袍再出来，绎青霖看了看被她弄得皱巴巴湿淋淋一片的外袍，点了点头，自行去处理了。
　　待绎青霖风度翩翩的再出现在外间时，地上的酒渍碎片已经被清扫干净，桌上的空坛子也收了，玉涟漪正端着碗望着酒坛独饮，原本明亮澄净的红瞳因为忧伤竟变得分外妖异。
　　绎青霖悄然走进，望着那只余半坛的桃花酒，眉头皱得快要变成川字。
　　玉涟漪看着投射在桌上的影子，有些晃神，失口道：“阿倾…”侧过头却发现是绎青霖出来了。
　　玉涟漪扯了扯嘴角，放下碗，“坐。”将他拉着做到身旁。
　　她强行扯出来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听玉涟漪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这个名字，绎青霖的心里也被撕出了一道口子，他稳住心气，心下一惊，他竟对这个逝去的人有些吃味，若是自己不在了，她会这么伤心吗？
　　当然绎青霖的那些情绪，玉涟漪是一丝丝都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已经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醉意，并不想像平常那样去分辨别人的情绪、动机。
　　她再次端起碗，看着他，“不要阻止爷。”
　　绎青霖阻拦的动作一滞。
　　“青霖，今晚我只想做玉涟漪，不是玉粼山庄的少庄主，也不是赫赫有名的公子玉，只是玉涟漪。
　　绎青霖愣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专注的睨着她道：“在我眼里你只是玉儿。”
　　“我知道。”
　　“那……”
　　“可我不能，青霖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活在这世上的责任。有人为了光宗耀祖、有人为了亲人、有人为了爱情、有人为了活着，而我自小就明白我是为玉粼山庄而活的。”
　　玉涟漪一口气将碗中酒饮尽，桃花的香醇带着酒的浓烈将她的心口灼烧得厉害。
　　绎青霖知道阻止不了她，抬手就去捞酒坛，她想醉，他便陪她。
　　玉涟漪像似知晓绎青霖的意图一般，空着的一只手飞快的抓住他的手。
　　“我不是要阻止你。”绎青霖解释道。
　　玉涟漪点头，傻笑道：“嗯。”
　　“让我陪你。”绎青霖接着道。
　　“你不能醉。”
　　“为何？”
　　“你方才说让我找你帮忙时有话直说可是当真？”玉涟漪说完未待绎青霖说话，又自顾自的接着道：“定然是当真的，城主大人可是一言九鼎的。”
　　绎青霖：“……”她都下结论了还让他说什么。
　　“今夜月色正好，适合醉酒。”
　　“………………”大门紧闭，绎青霖不知道她那只眼睛看见今夜有月色了，他反而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怕是暴风雨将至了。
　　玉涟漪又斟了碗酒，“我这一生能够任性的次数并不多，唯一一次任性却失去了……”
　　“今夜将是我最后一次由着性子做自己了，过了今夜，我就去尽自己该尽的责任，那人便永远锁在我心里。”
　　“然我武功被封，尚没有自保的能力，本是由不得任性的，但我心里这苦若是不倒出来，我怕是很难走过去了。”
　　绎青霖听到这里，对她的行为已是了然，更是心疼，她身上背负太多，根本不容她放松，更别提面对挚爱离世，饶是她这般风轻云淡的性子也是做不到坦然。
　　绎青霖赫然收回手，蓦然明白她为何要突然提到醒酒丸，他抿了抿唇，正经端坐，一派从容自若的道：“你放心，我守着你。”
　　“不过，只此一夜，天明我便会让你醒酒。”
　　“玉儿，我想你记住，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在我眼里，你只是玉儿。”
　　我的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