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靠谱》小柒儿

85、你愿意吗？

　　玉涟漪幽幽转醒时，绎青霖已经带着她离开了绎家窟。
　　她周身血脉被三长老用金针封住，运不得气，使不了武，仿若常人。
　　此刻她正靠着车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太阳穴。
　　绎青霖默默的睨着她，难得见她有了一丝愁容，撇脸一笑，也不作声，目光扫过车厢，车内不大，靠着车尾处摆着一张软塌，塌上铺着的锦被被玉涟漪向里对折了过去，而她本人正靠着车壁盘坐着思考人生，塌前不远处有着一方矮桌，桌上点心干粮水果都是备足了的，矮桌四周围着一层雕花木栏，防着马车在颠簸的情况下将上面的吃食摔了下去。
　　绎青霖坐着的位置离玉涟漪也就一个矮桌的距离，备车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马车是白宁准备的，美其名曰，担心玉涟漪的身子受不了骑马的颠簸，所以特意暖心的备了车，绎青霖闻言颇为感激母亲的心思，谁知白宁转头便满面兴奋的当着前来送行的众人，对着绎青霖交待着，说什么好好利用机会，一举拿下小家伙云云的……
　　余光中，绎青霖瞧见众长老的脸色黑了又黑，皆是一副天要亡我绎家窟的模样，一时间绎青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母亲的心着实大了些，眼见着已有长老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欲阻拦他离去，他大手一挥，不着痕迹的点了母亲的哑穴，在母亲的瞪视中，接过玉涟漪，匆匆告别离去。
　　想起临走前白宁苦口婆心的交待，绎青霖笑得极其无奈，他何尝不想拿下，待他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秀小脸，那双泛着异色的瞳眸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鼻息间是她身上自带的清雅之气，他微微一愣，耳根不自觉的有些发热，扯了扯唇角，身子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绎青霖想说些什么，却尴尬的发现，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后，他对她的靠近竟不能再同以往一般平常对待，他的心失了方寸，他怕她发觉自己的异常，说多错多，索性也就闭口不言。
　　玉涟漪见绎青霖的唇瓣张张合合，终是未发一言，心下纳闷，嘴上却是轻笑道：“瞧你的样子，倒像是被金针封穴的人，莫不是三长老拿你练了手，将哑穴也一并封了？”
　　绎青霖‘哧’的一声笑开。
　　见他笑了，玉涟漪退回塌上。
　　为了赶路，这马车怕是快被拍飞了，即便呆在温软的塌上，玉涟漪也颠得胸闷想吐，再瞥了眼绎青霖的神色，仍是一派的温润从容，精神奕奕，若不是那眼里多出的几缕血丝透出疲惫之意，饶是玉涟漪也要被他瞒了过去。
　　玉涟漪抚额，见绎青霖正好看过来，笑着眨了眨眼睛，绎青霖的神情骤然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玉涟漪只当他是被她识破而露出的尴尬之态。
　　“到下个镇子歇一晚吧。”
　　“不行。”绎青霖不假思索的拒绝。绎家窟到快.活殿原本需要五日的行程，生生让他在两日内走了多半，此刻离快.活殿再赶赶的话，也就一日光景，按理说他们歇上一夜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可眼下他还摸不准墨红淇的态度，早些时日到，他也好从中周旋。
　　他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绎青霖会反对在玉涟漪的意料之中。
　　玉涟漪吸了口气，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无精打采道：“这样下去爷怕是要换几种死法了。”
　　“玉儿！”绎青霖皱了皱眉头，刚想呵斥她休要胡说，目光所到之处瞧见玉涟漪原本就尖削的小脸愈发清瘦，一张小脸更是毫无血色，那些重话顿时咽了回去，他强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心思。
　　这些日子，玉涟漪极少与他说话，更别说提要求了，她好不容易有些放下的迹象，他断不该将自己的紧绷之意传于她，况且只是歇一晚而已，自己何必去驳了她的心意。
　　眼瞅着绎青霖的态度有些松动的迹象，玉涟漪再接再厉的嘟囔道：“哎……不知是要闷死还是被这马车颠死，想我堂堂玉粼山庄少庄主、帅气逼人的公子玉竟是这般窝囊的死法……”
　　绎青霖被她自怨自艾的语气逗笑了，他没有错过玉涟漪美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罢了。
　　绎青霖轻叹了口气，嘱咐道：“歇一晚可以，但你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如厕也是吗？”玉涟漪一脸暧.昧的笑容。
　　“…………”绎青霖有点后悔答应她了。
　　瞧他那满面黑沉，玉涟漪知是不能开玩笑了，见好就收，“好好好，城主大人，爷遵命便是。”
　　绎青霖的面色这才缓解了几分，他坐直身子，认真道：“玉儿，如今你浑身穴道被封，使不了武，若是被有心人所知，断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我知你不在意这些，但我希望你能为了你身上所背负的一切稍微珍惜一下自己。”
　　他看出什么了？
　　玉涟漪呆了一下，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
　　他没有再说下去，似在等她的反应。
　　过了很久很久，玉涟漪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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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在客栈落了脚，玉涟漪洗漱了一番，拢上衣袍，拉着绎青霖就往街上走。
　　全然忘记那个喊累要好好休息的人是谁了。
　　这镇子是远近闻名的酿酒大镇，镇上几乎户户都会酿酒，酿出的酒更是销往各大酒庄、饭馆、客栈，就连皇宫里的酒也是出自此处。
　　但是宫中御用岂能是谁都可以出的，所以镇上每年都要举行御酒节，以打酒擂的方式选出最好的酒送入宫中。
　　这两日恰好是镇上的御酒节，白日里比酒，夜里便成了各大商户的交流会，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挂了个红灯笼，一排排灯笼争相辉映，照着脚下的石板路，一个个人影相互交叠，笑声、叫卖声、说话声，声声入耳，煞是热闹。
　　玉涟漪走在绎青霖身侧，嗅着街道上各种芬芳的酒香，揉揉鼻子，咂舌道：“桃花酒、梅子酒、青杏酒、梨花酒……”
　　这满街五花八门的酒香，亏她还能分辨出来。
　　瞧她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绎青霖剑眉一挑，毫不客气的道：“都不行。”
　　玉涟漪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都是好酒啊！”
　　绎青霖抚额，就知道不该带她出来。
　　谁知这种低压的气氛也就保持了两秒，下一刻某人便神采奕奕的抬起头，双眸亮得发光，幽幽的扫了绎青霖一眼，背着手，朝前踱步。
　　绎青霖追上她，再看她时，她眼里已经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了。
　　看错了？那满眼的戏谑……
　　绎青霖一路上都在留意玉涟漪，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奈何眼前的人一路上除了这看看。那儿买买，并无其他异样，时间久了，他也就放下心中的顾虑专心陪她转转了。
　　绎青霖想起她在马车上的回应的那声‘好’，淡淡的，却极其正经，不似她以往的玩世不恭。她也说到做到了，这一路走走停停间，她一直呆在他能护着的角度。
　　眼前这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她愿意这样去依靠别人只怕是第一次吧！
　　玉涟漪的信任让绎青霖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连带着他望向她的眸子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青霖？绎青霖？城主大人？”
　　玉涟漪一连唤了好几声，绎青霖都没反应，见他盯着她发愣，她扯了扯绎青霖的衣袖。
　　她虽失了武功，手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愣是扯得绎青霖手一晃，眼见着他抱在怀中的物件就要一一坠落了，玉涟漪一阵肉疼的伸手去接。
　　绎青霖在她唤城主大人时就回过神来，刚要答应，哪料到她来这一手，瞅着因她就要掉一地的物件，他飞快的做出几个动作，稳稳的将东西接住抱在怀中。
　　玉涟漪伸过去接的手自然什么都没接到，反而由下覆上了绎青霖的手。
　　温热的体温传来，两人皆是一愣。
　　绎青霖见她满脸不自在的表情，瞳眸微微一黯，掩去眼底的失望，干咳一声道：“抱歉，方才有些失神。”
　　玉涟漪从他怀里拿出几件东西，笑着道：“没事，爷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就抢先迈出了步伐。
　　因为担忧玉涟漪出事，所以他们投宿的时候绎青霖就订了两间房，车夫一间，他们二人一间，当然玉涟漪睡床，绎青霖睡塌。
　　玉涟漪将购来的东西放好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小二便敲开了房门，身后随了几人，陆续端来了好几坛子酒，摆满了桌上二分之一的空处。
　　待小二退了出去，绎青霖才拧着眉头走了过来，严肃道：“你不能喝酒。”
　　玉涟漪赶紧将他拉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笑得那叫一个甜。
　　“爷知道啊！”
　　知道？绎青霖背脊升起一阵寒意，仍是温润的开口道：“那为何？”
　　玉涟漪只是直直的盯着他。
　　绎青霖赫然明白她的用意，清浅一笑道：“想让我喝醉？”
　　明知她想要灌他酒，他还能笑得出来。
　　恍惚间玉涟漪忆起初见他时的情景，她惊讶于他天使般的半面容颜，以至于他在青石上辗转醒来的模样，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她从未见过这般温和纯净的男子。
　　想不到一路下来陪伴着她的竟是绎青霖。
　　玉涟漪垂下眉目，似笑非笑的道：“你愿意吗？”嘴上询问着，手上却捞起一坛酒递给绎青霖。
　　绎青霖定定的望着她，像似要将她看透一般，蓦地，接过酒坛，一仰而尽。
　　他一坛接着一坛，仿佛只是为了醉酒。
　　玉涟漪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嘴边的笑意顿敛，在他第五坛酒将尽时，她猛的抓住他的手腕，拍开酒坛。
　　啪——哗——
　　酒坛击在屏风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坠落一地，四分五裂。余下的酒水撒在屏风上，滴滴答答犹如她此刻的心一般，被剜得生疼。
　　绎青霖的面色微醺，那双眸子却是出乎意外的清明通透。
　　他是明白的。
　　玉涟漪终是忍不住了，向前一个伏身，双手置于他的腿上，任由眼里的雾气化作水意，滑下手臂，浸湿绎青霖的衣袍。
　　那一瞬间，玉涟漪眼中的朦胧的雾气，将绎青霖的醉意去了九成九。
　　早在玉涟漪吩咐掌柜送酒上来时，他便默默的服了醒酒丸，未曾想还真的用上了，他并不是怕喝醉，只是怕自己醉了护不了她。
　　但是他知道，玉涟漪想他醉，便会用尽办法让他醉倒，所以也就顺了她的意愿。
　　绎青霖垂下手抚上玉涟漪的背脊，极轻柔的拍着，醒酒丸并未让他完全清醒，只是让他呈现出一种半醉半醒的状态，可是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他也能清晰的注意到她眼里的泪光。
　　绎青霖见过很多人流泪，从未有一个人的眼泪让他感到如此心碎。
　　得知那人死讯后，这是她第一次将情绪毫无顾忌的发出来，那无声的抽泣，让绎青霖心疼得无以复加。
　　半晌，玉涟漪身形的颤动终于停了下来。
　　绎青霖骤然收回眼里的疼惜，倔强如她，定不愿瞧见别人一丝的同情，虽然他对她并不是同情，但他也不愿意玉涟漪费心思去多想。
　　只见玉涟漪缓缓侧过头，斜望着绎青霖，哑着嗓子试探性的问道：“青霖，为什么他死了，我的心，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