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花瓣轻 ...
-
朝华宫的百花仙子飞升上仙之前被安排下世历一个劫，托生在当朝户部侍郎张家，取名张娩，养在深闺人未识，父宠母爱，栽培得很好。张娩自己也上进，十四五岁便雅善音律，精于舞蹈，渐渐终于传开了美艳之名。户部张侍郎在朝中失势，便狠心让女儿进宫选了秀女。
张娩果然不负盛名，在面圣的时候就让皇帝留了心，不久得蒙圣恩，两年内未有子息却已升到了瑜妃娘娘的位子。
这年年初，瑜妃受封不久，慕华宫头燃着淡淡馨香，两个小宫女来来去去收拾颁下来的赏赐。一边手脚麻利地分门别类，一边难免欢快地赞颂着她们的娘娘。
绿意得意道：“我们能伺候娘娘，可叫有福气啊，娘娘待人一团和气，对咱们下人重话也不说一句，又是仙人般的相貌，难怪宠冠后宫呢。”
春融续口说：“娘娘是性子平和，心思剔透。不求什么，才什么都得得到。换做了你我，才做不到这胸襟！”
正说着，绿意却蹙眉道：“娘娘虽然受宠，可是我私下里窥视啊，她很久没有真心笑了呢。”
春融想了想道：“你这么说我倒也觉得了。娘娘也不似是有心事，就是心里头空空落落的样子，常常让我看了也心疼。”
两人正说着，一位嬷嬷赶来，招呼二人给瑜妃送茶水。二人对望一眼，忙端了盘子出去，随嬷嬷赶到院中亭子里。亭子中心，瑜妃张娩正习练舞蹈，步履缥缈，轻盈得像一片花瓣，把两个丫头也看楞在当地。
瑜妃练了少顷，才觉得口渴，向两个丫头和蔼一笑，接过茶盏。两个小宫女被她看得低下头去，心里扑扑直跳。饶是女子，在这天人颜色之前也要失神。
瑜妃练得身子轻快，在院中走动起来，不觉出了慕华宫，漫无目的地走动着，远远望见福禄宫院子里似有二人在弈棋。一人一身福相，是中年的皇妃刘氏，她对面那人，身材颀长，面目清隽，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宫中不时有清朗的笑声传来，落在张娩耳中，好像花开的声音。
张娩一时贪恋那舒和温柔的声音，站在了宫门口。早有眼尖的宫女想进去通报，她才回神举手拦下。
怅怅回身，仿佛将什么落在了身后，她走了几步，才明白那是寂寞。
三皇子政的声音，就这样轻盈地刻在了她柔软的心中，有如花瓣委地，忧伤不已。
再见面是在皇妃的寿辰上，她伴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他恰好坐在她对面。触目是清明的笑，恍如万事不萦于怀。她一失手打落了玉筷，皇妃脸色有些难看，是政引开了母妃的话题，然后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递给惶惶的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思慕催人瘦。那日以后，政的面目，政的消息，再也没有出现在身旁过。张娩的目光日渐消沉下去。直到有一日，老皇宿在她身旁，玩笑似地提起政，说那小子最近好像是有心事了一样。
张娩心中一颤，眼前涌现了政温暖的笑容，耳畔回响着那动听的轻笑。要是他的心上人是我那该多好。她愈发患得患失。心里却终于燃起了热烈的希望。
她去刘皇妃那儿走动更勤快了，仿佛皇妃的唠叨也没那么讨厌了，但是对政的事迹，会装作不在意地竖起耳朵静听。尤其是皇妃得意洋洋地讲述政小时候的顽皮事迹的时候，她会附和着哈哈大笑，直到皇妃催她也生一个，她才满面羞赧地低头要逃。
然而当皇妃叹口气道：“这么优秀的政，却迷恋上一个出身低贱的丫头。”的时候，她的目光霎时间直了，盯着地面，逼迫自己接受这个预备了许久的事实。没有心痛，她向往常一样告辞回到寝宫，埋头就睡，却数着更声无眠。
她的舞步不再轻盈欢快，她的身影不再翩然如花瓣，她的声音不再清脆如珠玉。张娩变得少言寡语。皇帝察觉到她的冷淡，想方设法地博美人一笑。
宫中平地起了一座戏楼，国内最好的戏子依依呀呀整日地唱，瑜妃听了一曲《西厢》，淡漠的眉头轻轻皱起。戏楼次日就被拆了。
节日里才有的烟花，平日里便在宫里头燃放，瑜妃扶着皇帝的臂膀，倦极而哈欠连天。次日皇帝铁青着脸斩了工匠。
而那珍奇美食，各色赏玩，绫罗绸缎更是流水价送进宫来，瑜妃看也不看一眼，命默默赏赐了宫女。
这日春融搬东西累了，拖着绿意说话，道：“娘娘赏赐的虽多，可这么贵重的首饰，谁敢戴着出去招摇，连各宫娘娘也未必有的，只好拿来压箱底了。”
绿意咬着唇歪头道：“恩——我都第三个箱子啦。”
春融道：“娘娘似乎愁绪深重，皇上看得出来，甚为烦恼，一定要小心些伺候，莫要惹怒了皇上。”
绿意张大眼睛忧虑道：“娘娘待我们的好皇上看在眼里，不会为难我们的吧？”
春融道：“这可难说，听闻皇上近来宠娘娘太过，朝堂上也开始劝阻他呢，皇上大发脾气，命人打了几个不识相的。原也是有名望的朝臣呢。”
绿意道：“这又是高公公跟你说的么？那咱们是得小心些了。”
正说着，宫门口的小太监慌慌张张来报，刘皇妃驾到。绿意笑斥：“刘皇妃和咱们娘娘这般交情，就是不报也进来得，你急什么？”
小太监正待分辨，刘皇妃人已近前，一阵风似地卷进内殿去了。
须臾，殿上传来刘皇妃怒斥瑜妃娘娘的声音，瑜妃一言不发。守着门口的内殿大宫女常蕊一个劲地朝外面使眼色，绿意感到事有不善，命小太监急去延请皇帝。
春融也是个麻利的，悄悄找着在大殿当值的高公公询问情况，原来是皇子政受了朝臣怂恿，带头谏阻皇帝专宠瑜妃，皇帝怒气上来，竟将他封了个藩王，外放封地了。这就相当于剥夺了皇子政问鼎太子宝印的机会。
瑜妃原本不大精神，被皇妃一阵斥责，更是心灰。连随后赶到的皇帝也不理不睬。渐渐地缠绵病榻起来。
这一病，皇宫里的春天似乎都凋谢了。冷清的皇宫，没有政和煦的声音，没有瑜妃轻盈的身姿，只有老皇隔三差五的探视。刘家早被架空了权势，政的封地人烟稀少，一片荒芜，日子会过得很苦吧？
日日悠长渴念下，张婉渐不胜衣，美丽的生命犹如过季的花朵委地。她死的那天，明明是寒冬腊月，他窗下却百花齐放。
张婉的灵魂离开了孤苦的今世，将那繁华人间重重抛下。百花仙子飞升之时，回首往事，忍不住打开灵识探视了一番政的景况。只见他和心爱的女子依偎在朴素的行宫。在他的心里，封地原来是天堂啊。
政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百花仙子忽然似有所悟。她收回灵识，将那朦胧混沌的感情散入清明，终于重新像一片轻盈的花瓣一样飞上了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花瓣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