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错》蜀墨生香

3、第三章

　　声音来自正前方，是撞击声伴随着一声男人的呻吟。此时的莫昕听觉敏锐，视觉高远，料想与传说中的千里眼与顺风耳也差不了几分，想来这也是因了灵气的福吧。
　　不及多想，打开车的前灯，径直走向声源处。
　　步至车前，一修长的身影随即进入莫昕的视线。眼前的男人平躺在车前，着一身黑色劲装，眉心紧皱，表情痛苦，面色在车灯的照射下有些灰白，血色全无。
　　莫昕俯下身来，仔细的检查了他的身体骨骼，发现除了左臂有些浮肿外，其他的骨骼完好无损，想是刚才那人只是一不小心才撞在车头上，只是不知为何昏了过去。莫昕心头生疑，这样的撞击不应致人昏迷才是，难道……他猛撕开那人的左侧衣袖，一条健壮的臂膀立即暴露在空气中。莫昕皱了皱眉，借着车灯仔细的检查，果然在手肘内侧发现了两个几细的小孔。此时小孔的周围已经有些发黑，在麦色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显眼，是蛇齿印，剧毒。
　　思索了几秒，莫昕返身朝车后的储备箱走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些东西在那里。
　　果然，打开后备箱后，一个有着大红色十字标志的箱子赫然出现在眼前，旁边两个胀鼓鼓的登山包上装备齐全。伸手提起箱子，一张天真的笑脸忽的出现在莫昕脑海——莫言，莫昕嘴角不觉带上一丝微笑。
　　再回到车前时，地上的男子已经有些清醒了。他打开急救箱，熟练的做好准备工作。拿出一节橡胶管绑住大臂，减缓毒素因血液流动而扩散。然而此时男人的整条手臂已经开始发青，手腕血管处突然出现的小凸起却呈现异样的红。
　　纵使满腹疑惑但此时已由不得莫昕再多犹豫，不救，此人必定毒发身亡；救，兴许还能救人一命。取出塑胶手套带上，莫昕小心翼翼的对小臂进行消毒。药水触及小孔时，一直未出声的男人突然痛苦的闷哼一声，想来该是难受之极。
　　“你忍耐下，我先给你打针局部麻醉，这样也许会没有那么痛苦。”莫昕柔声道，眼前的男人此时确然已经是神志不清了，只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麻醉，消毒，一切准备好后莫昕深吸一口气，借着强光仔细的在手臂上用手术刀划出一条条小伤口。起初伤口划得并不深，流出的血水也较缓慢，最后莫昕一狠心，确认避开血管后用力在手臂上划出数条血口，深可见骨。
　　黑色的血水从伤口涓涓流出，渐渐变为暗红。隔着手套，莫昕小心的挤压各处肌肉，以排出扩散的毒素。待血液逐渐趋于正常后，莫昕又急忙取出注射器，也来不及做过敏测试便注射了一针血清素进静脉，会不会出现过敏就只有看此人的运气了。不想，注射完毕后先前怪异的红色凸起居然慢慢的平复下来，最后消失不见，男人紧皱的眉也渐渐舒缓开，最后沉沉的睡去。
　　清理了伤口处的血液，敷上伤药，做好包扎，并在确认没有过敏反应后莫昕才松了口气，男人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小心的将男人扶进车中侧坐靠好，又在登山包中取了两条保暖的摊子给男人盖上一条，关好车灯，取下钥匙，莫昕才坐回驾驶位缓缓闭上眼，渐渐入梦中去。
　　梦中人一张稚气的脸庞带着无邪的笑逐渐向他靠近，起初还是个只会爬行的幼儿，渐渐的变为半大的孩童，最后定格在英挺的少年。少年的脸上堆满笑意，不停的问着，“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骑马？”“姐姐，我长大了当医生照顾你好不好？”“姐姐，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野营吧？”“姐姐，我的‘宝座’很拉风吧？”“姐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莫言……
　　莫昕喃喃的叫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莫言，这个抢了他所有父爱的人。她也许应该恨他的，可是当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的莫言挥舞着肉肉的小手向她扑来，大叫着“姐姐抱抱，抱抱”时，当生日总是不忘许愿“姐姐一定要幸福”时，当拿到录取通知书第一个就打电话给她报喜“姐姐，我终于可以成为一名医生”时，他又不知如何去恨他了。
　　也许，莫昕从未恨过莫言。
　　那时的她是个不称职的姐姐，当莫言带着未干的泪水来看望不慎从马上摔下来受伤的自己时，她却指责莫言的软弱，“男子汉大丈流血不流泪，只会哭哭啼啼的怎么保护自己爱的人？”她却不知就因了她的这句话，莫言暗下决心要成为一名医生，他要保护姐姐，照顾姐姐。
　　那时的她是个欺骗弟弟的姐姐，离家求学前她答应了莫言“等姐姐回来，我们一起骑马去大峡谷野营！”可是她这一去就是七年，而这七年里莫言却一直为这个无法实现的诺言准备着。从小身子就弱的他硬是坚持每天晨跑，原本的“旱鸭子”也终于熬成了“人鱼王子”；去大峡谷骑马太不切实际，所以他自己存钱，贷款买了辆山地越野，车上随时准备着一切医用急救物品，野营装备更是一应俱全，只要姐姐一回来他们就可以随时出发。然而为了还贷款，他接下了学校细菌工程的实验任务助手工作，却在一次实验事故中细菌中毒，到死也没有等到姐姐回来……
　　那时莫昕正在参加秘密训练，所有消息一律封锁。当她接到莫言死前寄给她的信时，已是半年后。虽然莫昕一直是用电邮与莫言联系，但莫言总是坚持用笔回信，他说那样姐姐看到信时才能知道我最近的心情，字如其人。而最后一封信上的字却比初学写字的孩子所写更怪异难懂，但莫言却看懂了，他写的是“姐姐，对不起，我等不到你一起去野营了。”莫昕不知道当得知一切时她是不是哭了，只是从那以后她便收敛了笑容。
　　莫言的死让父亲一夜苍老，母亲更是一病不起，最终含泪而亡。
　　回来参加母亲的葬礼，她拿到了莫言唯一的遗物。靠着那笔赔偿费，莫言终是还清了所有贷款，只是，他却不能用他的宝座载姐姐去大峡谷了。
　　莫言，对不起……
　　时隔多月，莫昕终于在新的世界道出对莫言的歉意，生死相隔，只能含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