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宛若梦》武陵春尽

9、第八章 天涯共此时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天气不是太好，时有劲风，欲雨。层层叠叠的云朵遮住了太阳，心情也随之阴阴翳翳的。
　　我在书店一边随意看书一边等苏杰。九月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我还穿着短袖长裙，散着蓬松卷曲的长发，耳上缀着民族风样式的耳环，腕上戴着一排手串。我拾起这本看看，又捡起那本瞧瞧，绕到自然科学图书的书架，看到很多植物类书籍，随手从架上抽出一本就靠着书架饶有趣味地看了起来，谁知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把书重新放好，拿出手机看看，心道怎么他还不来电话，没忙完么？刚抽出一本来想要再看，忽然察觉身边有异。一扭头，发现苏杰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那里，倚着另一侧书架抱着胳膊看着我，见我终于发现他，就放下手臂向我走过来。我把书放回去，向他莞尔一笑。他捉住我的肩膀说，你今天真漂亮。我羞得垂头不语。
　　“想要去哪玩？”
　　“反正不想去电玩城了。”
　　“嗯……那玩台球么？”
　　我随即眼前一亮，可又立刻泄了气。“可是我不会啊……”
　　“可以教你啊，想不想玩？”
　　“嗯！”我高兴地点点头，一张小脸儿上笑容盛放。
　　苏杰看着我高兴的样子也笑了，说这就对了，你笑起来多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台球厅里，苏杰替我挑了一支球杆，自己开了球，先是给我讲了些基本规则，然后又讲解了几种基本的击球方法，并且演示了一遍，接着就让我试一试。我伏在案上，架起球杆，一边瞄着母球的中心一边调整着右手的角度，一杆击出去，目标球并没有入袋。可是苏杰说，作为一个初学者，这一杆打得不错。我心里小小的窃喜。他又指了一个角度很好的球让我再打一杆，我架好杆的同时他走过来伸手将我的身体压低了一些，又扶了一下我的手肘，说“上臂要稳，身体重心要放低，再试一次。”我依他的话，一杆将球击落袋中。我满心欢喜，他也笑说，学得真快。接下来一直是我练习各种角度的球，他在一旁给我讲解什么样的球用怎样的打法如何走位，偶尔示范给我看。我就像一只得到新玩具的小猫一样兴奋不已。直到桌上的球全都打光了，我们重新整理过，苏杰说，怎么样，来一局么？说着叼着烟啪地一声开了球，赶鸭子上架地打了一局。我毫无悬念理所应当是输掉的，可是玩得很开心。
　　从台球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风停了，半面天空盛开一片灼灼的桃花，慢慢地扯成了纱。一时兴起，要苏杰陪我在他学校里散散步。离这里最近的是一大片草坪，有附近的居民带着小孩来这里玩耍。走累了，我在长椅上坐下，苏杰也坐了下来。不远处传来孩子嬉戏的笑声。
　　“真快啊……你们也是下学期实习吧？现在还有课吗？”我望着孩子们活泼的身影问他。小孩子真是幸福，什么都不必想。
　　“嗯，没什么课了，就两门了，跟没有也差不多。”他似也望着那些孩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打算的，找工作还是考研啊？”
　　“你呢？”
　　“我当然找工作了。”
　　“哦……我打算考研呢。”我笑笑，说，“辰晓要出国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
　　我们各自都没有做声。沉默了一会儿，苏杰突然说，“我在没有人的晚上经常会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的事，那次考试我们一个考场，太阳晃眼，我就回头看了一眼，她就坐在窗边，看见我晃眼了就伸手替我拉了窗帘……”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只是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中脸上慢慢显露出来的幸福的表情。我望向天空，心里苦笑，这是作茧自缚还是大梦初醒。只不过，作茧自缚怎样，大梦初醒又怎样。
　　“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么？”我笑问。
　　“早就不是什么放不放得下了，跟那些都无关了。她现在过得挺好……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我点头不语。
　　天色将晚，我没有和他一起吃晚饭，而是回了学校。人心啊，真是难以捉摸，无论是别人的，或是自己的，都如深潭一般见不着底，永远不能明晰到了如指掌。
　　之后虽然整日无事，为考研而准备也并未到紧张的时候，但除了和同学逛逛街，竟然再没去一趟苏杰那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就冷了起来，我被暖气裹着也还是一阵阵发抖。楼下花园里，枝头一片凌乱的秋黄，夹杂着被霜染过的叶片，红得像血。大片红的、黄的叶子彼此错杂，很鲜明。眼前的景象水一样晃动起来，如同一片绝美的海市蜃楼。是因为如烟的雨，还是那流动的风？
　　我每天和朋友们一起，把自己埋在书堆中。时间越来越紧迫，每个人都很拼命，自习室里只听到纸笔的沙沙声，还有间或的轻咳等等的细微声响，气氛异常紧张压抑。累的时候我经常望望窗外，可铅灰色的天空总是让人心里莫名的空虚。许久不联络，苏杰，你在做什么呢？愿你一切安好。

　　一个月又一个月，离考试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今天晚饭回来的路上，不觉何时竟下起雪来。今年的雪来得还真早啊，我在心里感叹着。伸出手，晶莹的雪花一瓣一瓣落在手心上、指尖上。每每落雪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万籁俱寂，于是不由自主地想你。你说过喜欢看我笑。现在，你看，我笑着，可任我笑靥如花，你却不在。也许，也许我们从未曾同路过，也许以后也终将走向不同的未来，我知，你也知。也许，也许穷其一生我也只能在身后远远地看着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是否这样想过？可我不曾。就算我们的轨迹只有哪怕片刻的交汇也已属有幸。至少现在，我还可以牵挂。
　　雪花在指尖消融的一霎那，心中早已是千年沧桑。

　　转年春，我去了琴岛一家企业实习。琴岛是个美丽而淳朴的地方，满眼明亮鲜活的绿色，每个小区的围栏上都爬满了粉色、红色的蔷薇，还有很多德国人留下的旧建筑，让这个海岛充满了别样风情。我很喜欢这里。有一天接到了复试通知，我请了四天假赶去D大，复试结束我离开的时候，杏园里的花苞已经结满枝头。
　　实习结束的时候，与同行的同学一起去海滩尽情玩了一次。蔚蓝的海水，雪白的海浪，金黄的沙滩。我用一只小巧的玻璃瓶悄悄装了一瓶沙，和一只小螺的残骸。海滩的沙非内陆的沙可比，非常的细腻柔软，我躺在沙滩上，看浪花卷起千堆雪。我不禁心潮涌动，翻出手机，打了一行字：
　　“琴岛的海滩真美。你在哪儿？”
　　写好发送。指间的细沙落进了手机的缝隙里。两分钟，苏杰回复：
　　“琼州，我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