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相关』闻笛赋》liousunny

1、从前

　　马岱一直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如那个人所告诉他的那样的结局。
　　等到他从梦中醒来时，好多年都已经过去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建兴十三年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有着平常的奔波忙碌和喜怒悲欢。
　　而对于马岱来讲，这却是那些让他永生难忘的日子里的一个。当他走出宫中，看到那位在与二十年前似乎别无二致的走廊尽头等他的人的时候，想起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那是在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对峙之后。
　　拿下成都的过程看起来如此轻松，让马岱有那么一些时刻错误的期盼了未来的生活，而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他被独留于这世间去弥补那些宿命的遗憾时，才明了与命运的博弈里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获胜时机。
　　可惜当时他太年轻，那个人也不老，好像不应该去懂得这些。

　　庆功宴很奢华，虽然于他所见之中不是前无古人的，但的的确确是后无来者了。
　　托那个人头功的福，资历尚浅的马岱也坐到了正席的中间位置，上家是魏延，一个沉默的面孔上没有写着任何未来故事走向的男人，下家则是孙乾，一个让他很有好感的絮絮叨叨的小老头。
　　比起和魏延简单的行同僚之礼然后各自吃喝，和孙乾打交道要有趣得多，这个老头知晓太多蜀中有趣之事，从军师的家暴事件到魏延的反骨，当然都是小小声声说的，马岱却是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有注意到马超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背后的，见孙乾突然间不再言语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却见那个人面上全无应有的喜色，就那样一脸冷漠的站在他身后。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之前一句言语也没有的魏延此时却是转过头来对那人摆出一副笑脸，“久闻将军威名，能同为蜀汉效力真乃文长三生有幸，敬马将军一杯。”
　　那人仍是面无表情，连点应付的笑容也没有，让马岱本来颇为愉快的心情都突然一下子黯淡不少，好在那人依旧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倒未至于当场扫兴。
　　一杯酒饮罢，那人拍打马岱的肩，“走，回家。”
　　“可是…兄长…”于马岱看来这无论如何不是走掉的好时候，众人都在兴头上，作为今天的主角，怎么能说走就走。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认为，因为听到马超的话，周围的几个文官武将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这里，甚至连离得颇远的诸葛亮都有察觉，“马将军可是要急着回去歇息？”
　　这下连刚才只顾着与关张二人交谈甚欢的刘备都看向他们，马岱心里是暗暗捏一把汗。
　　这时候只听到魏延说，“马将军今日怕是不能再喝了，主公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文长送将军兄弟二人回府。”
　　在那样很是怪异的场景里，刘备干笑两声，“既然如此，就有劳文长了。”

　　这次解围一直留在马岱的记忆里，之后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魏将军真是个怪人呐。”
　　马岱总是回应，“怪是怪了点，但是是个好人。”
　　外人也就呵呵笑笑说，“马将军跟魏将军的交情，众人都知晓。”
　　马岱一琢磨，哪有啥值得众人知晓的交情，无非也就是平日里一起练练枪，然后勾肩搭背去喝个酒而已。
　　这些事不知道怎么被马超知道了去，然后马岱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别跟人走太近。”
　　马岱觉得有些委屈，又不敢发作，于是便气鼓鼓的拎着枪去院子里自个儿练了，因着那人说过一句，“什么时候打过我了什么时候就有了说话的资格。”

　　等时光飞逝到物是人非之后，马岱在杨仪帐下领命之时，毫不意外的忆起少年事，手无法克制的颤抖。
　　杨仪洞察出了他的反常，“马将军可是对先丞相的遗命有所抗拒？”
　　马岱把头埋得很低，“岱向来视先丞相如兄，岂会有抗命之心。”
　　杨仪满意的微笑道，“那便好。”

　　走出营帐时抬头看到那不见星光的天空，马岱方才流下刚才未敢流出的眼泪，因着顿悟出的两桩事。
　　其一是不跟人走太近是为了免去为他人悲伤。
　　其二是这一生他都没有得到说话的资格。

　　那天若非云彩遮蔽，其实他本可以看到天际一颗将星沿着命中注定的轨迹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