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缘三生》吾淼淼

15、第三生 4 惑心

　　斯文得知我辞职的消息，只是淡淡地道了声：“也好。”
　　见我的眉微微有些拧，斯文啜了一口红酒，解释道：“将来我们结婚了，我可能无法顾及太多家事。原本也是要与你商量，婚后你便辞职，做全职太太。”
　　安儿得知斯文的态度，轻哼了一声，不舒服地道了声：“自私的男人！”

　　我想，我是不适合再回到以前的职业生涯，而花屋的工作越来越让我觉得得心应手。
　　每日，我与着凡夫穿梭在这座钢筋水泥的森林，护送着一份份别样的心情到达它们的目的地。
　　与凡夫相处越久，越觉得凡夫身上有许多是我所欣赏的男人的品格，比如善良，比如幽默，比如大度，比如勇敢。
　　我原以为，只有父亲那类的男人才是我所欣赏的。
　　与安儿闲谈时，我们讲各自周围的琐事。
　　我讲述与凡夫送花的心情，每一束花都是一份情感心事的表白。
　　讲述凡夫教我插花，教我做不同口味的花茶。
　　讲我偶尔也恶作剧，会先尝一口凡夫制好的花茶，然后故意露出一脸难受的神色，凡夫便会立即不假思索地抢过杯子大灌一口……
　　我看到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的安儿听到这，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
　　我停下讲述，就听安儿狡黠地对我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已经间接过吻了？”
　　我的脑中有瞬间空白，然后白了安儿一眼，“就你最爱胡思乱想。”
　　“老实交待，你看到凡夫与你共用一个杯子喝水，甚至他的唇贴住的位置恰好是你刚刚贴过的位置，心里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吧”，安儿不理会我的恶言，依旧一脸狡黠地笑。
　　“哪有想那么多……”
　　“现在想想也不迟，小姐”，安儿的神情宛若一位为我醍醐灌顶日的大师。
　　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被安儿这么一分析，有些异样的感觉在心湖荡漾开去，不是难受。
　　见我没有否认，安儿得意地一笑，“如果对方不是你所喜欢的人，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对此感到不舒服，不妥当。”说毕，安儿突然坐起来，并故意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我，端起我的水杯，慢慢地啜了一口。
　　我无言以驳。
　　“阿若”安儿突然比较正经地对我道：“你不觉得你与凡夫的相处模式更象是一对恋人么？”
　　“我们只是非常合得来的异性朋友，就象与罗森……”
　　不待我辩解完，安儿打断我：“无论是罗森与斯文，你面对他们时都是一株莲，而与凡夫在一起时的你才比较象茉莉。”
　　安儿拿我转述的，凡夫关于莲与茉莉的比喻来堵我。
　　我现在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我从来没有分析过我与凡夫之间会比斯文更亲近。在我的意识里，我与斯文的恋人身份是勿容置疑的。而凡夫，就如安儿一样，是为数不多，极少数能走得近我的朋友，知己。
　　我不愿否定莲的情感，如同我不愿否定父亲与母亲不是相爱的人。

　　我开始刻意疏远凡夫，我不再去凡夫的花屋。
　　安儿没料到她对我的醍醐灌顶达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气得她杏目圆睁，柳眉直横，直骂我是只“爱情的小乌龟”。
　　凡夫打来电话，是安儿接的，凡夫与安儿笑谈了几句家常，问到我为什么这两天都没过去。
　　我抱着抱枕，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窝在沙发中央。安儿握着电话，斜倪住我，“她呀，她缩到壳里去了。”
　　然后，安儿将话筒递向我，“小乌龟，有人担心你生病了，你好歹说两句话，别叫人家瞎操心。”
　　我接过话筒，安儿坐到沙发上，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翻阅，而我知道，她一定是坚着耳朵注意着我与凡夫的通话。
　　“我很好”，我的语气生疏，尔后沉默不语。
　　凡夫觉察出了我的生疏，在电话那头也沉默无语。
　　隔着话筒，我们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若，你很不公平。”凡夫的声音有隐隐克制的气恼。
　　“我喜欢做莲。”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淡无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凡夫一字一顿地说：“有句话我很喜欢——缘是什么？缘就是给爱你的人机会。”
　　凡夫说完，再没出声，也不放下电话。
　　我感到鼻子里微微有些发酸，我挂了电话。不理会安儿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逃进了我的卧室，带上房门。

　　我突然出现在母亲面前。
　　母亲只稍许惊讶了一下，便淡然一笑，伸手接过我手中的旅行包，“回来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我环顾四周，没见到父亲的身影，“爸爸了？”我问。
　　“去东湖赏莲去了。”母亲一边答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我，“你又瘦了。”
　　我淡淡一笑，鼻畔嗅到淡淡的茉莉花香，我朝熟悉的放茉莉的位置看去，一盆淡雅的茉莉花映入眼帘。
　　我移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池中的睡莲依旧自若地开着。
　　“都还在”，我轻轻地叹喟了一声。
　　母亲也走到我的旁边，看着窗外的莲，微笑，“你知道，莲是你爸爸的宝贝。”
　　“你了？”突然回眸，一眼不眨地望住母亲。
　　母亲先是一怔，而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快得让我怀疑那只是我的错觉。
　　母亲微笑着轻拍了一下我的头，“傻丫头，什么话？”
　　“妈妈，你喜欢的是茉莉，爸爸爱的是莲”我神色认真地对母亲轻声道，“你有悔吗？放弃了茉莉而选择了莲？”
　　母亲脸上的微笑淡淡褪去，母亲与我对视了好久，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莲。
　　母亲轻声地，象梦呓，“我原本期待的是莲终有一日会成茉莉……结果却是茉莉成了莲。”
　　“做莲不好么？”我将额贴在冰凉的落地窗玻璃上。
　　“如果你不习惯做一对有距离感的夫妻——莲要远观才美。”母亲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的内心。

　　我想着母亲的话，我突然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直到车突然停了，我才回过神，我听到身边的斯文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回眸，斯文漂亮的眼睛躲在镜片之后，让我看不到他的真心。
　　“你又神游了”斯文的语气有极淡的指责。
　　我明白他所说的是事实，我无以辩解。
　　我沉默，斯文也沉默。
　　我们相处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
　　“我们结婚吧”斯文突然开口，沉稳地道。
　　我怔了片刻，然后发现自己听到这句话没有多少喜悦。
　　我的心中突然胀满了莫名的惆怅。
　　“为什么娶我？”我低声问。
　　斯文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打心底泛起一阵陌生。
　　“你爱我吗？”我不确定地问斯文。
　　斯文直视着我的眼睛，反问“你爱我吗？”
　　我突然感到畏惧，我避开斯言语锐利的目光。
　　“送我回去。”我闭上眼眸，觉得身心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