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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5章 ...

  •   黄绿色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

      自从那个女人在紫竹林住下之后,隔三差五,总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黑影,鬼鬼祟祟的闯进林里,皆是冲着女神龙而来,像苍蝇般没完没了。

      上官燕的来历,师傅未对我们言明一切。

      只说她是江湖儿女,凤血剑的主人。

      而她的师傅,凤血龙魂的铸造者古木天与师傅颇有渊源。

      江湖传闻,龙魂与凤血是一对有情的宝剑,执剑的人,亦会日久生情。

      师傅问明日对龙魂凤血生情一说,有何感想。

      他垂下眼眸,思量片刻,才缓缓开口,“当不得真,但未必是空穴来风。只是不得真相,却是叫人无法信服刀剑生情一说。”

      “阿宝,你觉得呢?”

      师傅问我,我精神有些倦,打了个哈欠,“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只是杀人防身的武器,好用就行。说到底,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再怎么鬼斧神工,非比寻常,终究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刀剑生情,是造谣,是事实,都与我这个忘了喝孟婆汤的人无关。

      师傅却哈哈地笑了,“阿宝,龙魂凤剑当真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堆破铜烂铁吗?哈哈哈……好,好,说得太好了,可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嘛!让那个老家伙没事就爱在我面前显摆,哼,阿宝说它们是破铜烂铁,它们便就是破烂。”

      明日亏得满腹经纶,却被一个简单的问题困住了。

      瞧他一脸疑惑的样子,还皱着眉,我最是看不惯,问他,“倘若有一天,且不说因为何事,我却一心要取你欧阳明日的性命,你觉得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明日没有回答,倒是师傅却哈哈地笑了,捋着胡子,“阿宝,明日可是你师兄。正所谓长兄如父,更何况他对你有照顾之恩,你们两个自小就在一起,感情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弟少不了几分,你怎么可能想要你师兄的命呢?”

      我听了,敛去笑容,问明日,“哦,是么?师兄?”

      明日静静地坐在窗前,风拂着他的绿色衣袖姗姗而动。他拨弄着耳鬓旁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孤傲而又倔强。

      “阿宝若要取我的性命,断不会心软半分。”

      “哦?那若是你手中有凤血,我有龙魂呢?赛华当真也能神机妙算?”

      明日神情却是停住了,半天,才开口,“什么妙算不妙算的,我欧阳明日机关算尽,也不过是凡人,终有自己算不到的事情。世间芸芸万物,你全然不放在眼里,亦包括我在内,我还有什么好算的。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管它什么龙魂凤血,只管拿去就是。”

      “呵呵,是么,果然是师兄,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意。”

      他偏过头,眼神暗暗垂下。

      关系敌对,却又互生情愫,拿借口糊弄世人。说到底,不过是男男女女的自欺欺人。

      我只是说着玩的,偏偏师傅他急了,他不喜欢我说的那番话。他警告我们两个,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我们自相残杀。

      我没有吭声,坐在窗前的明日,抬头,却见我盯着他在笑,他又低下头,视线偏向窗外。

      “阿宝,你站在上官燕的屋门口干什么?”

      我只是路过,偏叫师傅看见。

      他躲在门口偷偷地朝屋里观望,见明日与上官燕在闲聊,不好上前打扰。

      上官燕与明日,却好像聊不到一处。

      江湖上的那些血雨腥风,久居山野的明日,未必尽晓。明日骚首顾盼间的那份雅气,让那位在江湖飘惯的女神龙有些不自然。

      片刻,上官燕便以练剑为由,将明日一人留在房里。

      明日从房里出来时,正好被我和师傅撞着。

      师傅笑了笑,看着明日,却问我,阿宝,若是上官燕给你做师嫂,你觉得可好?

      我望了师傅一眼,他笑得别有用心。而师兄,神色却不自然。

      “师傅,你不要乱说,我对上官姑娘还没那个心思。”

      明日解释了半天,却胀红着脸,问我,“阿宝,你站在这里,莫非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我指了指竹屋后的一棵树,绿色的叶子下,藏着几串红莹莹的小果实。

      一跃而起,我踩在树枝上,走过去,伸手够着那串红莹色。

      从树上跳下时,我举着小如红豆的果实,笑着走到师傅面前,问他,可知这是什么?

      师傅捏着,看了看,摇摇头说不知道。

      问明日,他也不知道这颗从未结果子的树,结的什么果子。

      我放嘴里,想尝滋味时,师傅拦住,怕有毒。

      味道于舌尖,酸涩难忍。

      他们笑着说我活该。

      夜里,喝再多的茶水,也无法完全消去口中的酸涩。熄灯时,仍叫明日笑话了一晚上。

      再见到黄绿色,它胆小了很多。

      停在树上,躲得小心翼翼,我叫了它半天,它这才飞到肩上。

      它转着眼睛喳喳地叫,啄着我的胳膊。

      我低下头,瞧见自己蓝色的衣袖撕开了口子,皮外之伤,不打紧。

      那些个眼瞎的废物,把一堆破铜烂铁当宝贝了。明日机关算尽,布下重重阵法,还是难以阻挡世人的利欲熏心。

      他们喊打喊杀,威胁逼迫,我管不着。

      偏来骚扰紫竹林,骚扰我们平静的生活,纵使我的蓝色眼睛可容下世间万物,偏不喜欢进沙。

      高手是高手,有欲望,就有弱点,解决他们不费力气。

      黄绿色停在我的胳膊上,我叫它尽管安心,“那些个缩头缩脑的影子,已经叫我收拾干净了,他们不会再吓着你了。这些天不见,你可是去了什么好的地方?

      黄绿色噌的一下飞向林里,我跟在它身后。

      它飞得欢快,我叫它慢些。

      黄绿色吱吱地叫,绿色的小脑袋,穿过竹林,飞过溪涧,在一处幽谷中停下来。

      幽谷溪水,绿意盎然。

      山棱清脆,水流潺潺。

      瀑布,自山间流入谷底,激起一片水花。

      水,碧绿如玉,微微凉心。

      这些天被上官燕身上的毒连累得在药房里打转,弄得自己一身的药味,正好,借此机会舒展一下身体,去去味。

      黄绿色就站在瀑布下游的草丛里,啄着自己黄绿色的羽毛。

      它叽叽喳喳地叫,我从水底冒出头,吐了个泡,却呛了一口溪水。

      溪水岸边,一身黑衣的女人,正在练剑,正是上官燕。

      她见我光着上身在水里,连忙收剑,背过身,“对不起,我不知你也在这里。”

      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事。

      我又扎进了水底,头发像水藻一样散开,一条鱼,游到脚边,正好被我抓住。

      再浮出水面时,上官燕依旧站在岸边,却正儿巴经瞧着我,一脸疑惑,“阿宝兄弟,你的右眼……”

      哦,刚刚下水时,将眼罩摘了。

      “你看清了?”

      她点点头,却不是解,“为何是蓝色?”

      “为何不能是蓝色?”

      上官燕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想到男女有别,又转过身去。

      她握剑,说是不打扰我,便走了。

      我依旧浮在水里,日上三竿时,纵使不想上岸,也乏味了。

      黄绿色不知飞去了哪里,我只抓住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在这绿水青山里兜兜装转。

      刚一走进院,便听见屋里吵吵闹闹。

      “我说你这个老家伙,你就尽管吹吧。不就是一堆破铜烂打,有什么好神气的,瞧你显摆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都不嫌难为情,我都替你害臊。”

      “我有什么难为情的,有什么好害臊的?龙魂凤血生情,这是事实,是我显摆就能显摆的吗?就当我显摆了,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我,我说你,你这是嫉妒,纯属心里不平衡。”

      “我有什么可嫉妒的?有什么心里不平衡?你有龙魂凤血,我有明日和阿宝。”

      “哼,就你有徒弟,我就没有。”

      “我的小燕子她,人漂亮,武功也极好。”

      “得,得,得,就你的徒弟是人物,我徒弟就是丑八怪吗?哼,明日他虽不良于行,但却是满腹才华,尽得我真传,相貌更不在话下。”

      “哦?你这大徒弟我已经见过了,马马虎虎就那样吧。倒是你的小徒弟呢?怎么我来了老半天,都没见他人呢?该不会是没有脸见人吧?”

      “师傅,师伯,你们两位当真是喜欢斗嘴啊。”

      “明日,你师弟呢?”

      “他?已经在门外了。”

      又来了一个老的,这紫竹林愈发不得安静了。

      真不想进屋,偏又让明日发现。

      “师傅……”

      师傅快步走过来,拉着我走到了不速之客面前,“阿宝,这老家伙就是古木天,是你们的师伯。”

      “见过师伯。”

      “老家伙,你可瞧好了,他便是我那小徒弟,怎么样?”

      古木天盯着我看了半天,却只摇头,“不怎么样,老东西,你这小徒弟可比刚才那大徒弟差了很多。”

      徒弟被人看低,师傅不高兴了,“老家伙,你眼瞎了吧?你敢说阿宝差?”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我回屋,经过明日身旁,他却饶有兴趣地玩弄着手中的头发。

      “这就回屋了?”

      我嗯了声,那边,师傅还在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和古木天争吵。回到房中,闲着没事坐在平时明日看书的椅上,书案边,他的笛子犹在。

      物是人非却是人是物非,人犹在,却不是昔日光景。

      随便吹着玩,懒懒散散,一会儿便没了兴致。

      翻看他常看的书,没两页,便烦了。

      我只得躺在床上,不知想什么,也不知要想什么。

      一片空白。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做什么都是一时高兴,乏味了便撒手不管,终日里浑浑噩噩,偶尔开杀戒。

      越是这样犯懒,人变得越来越懒。

      还未到晌午,我竟然睡着了,却是迷迷糊糊的。

      醒来,走出屋,师傅和古木天仍旧在争论不休,却是改了方向,“我知道你们家的小燕子是个好姑娘,我们家的明日也是极好的,他们两个若是在一起,岂不是好上加好?”

      古木天听了直摆手,“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凤血与龙魂是一对的,凤血一定要和龙魂在一起才是好的。”

      师傅却说他方才已经试过了明日的武功,又考了他的才学,偏又如此执著刀剑配对,实在是冥顽不灵。

      “没睡好?”

      明知我一脸倦容,他却又问得轻巧。

      “他们结结实实地把我吵醒了。”

      我虽是看到自家的竹椅,却是坐在了明日旁,我叫他不要吵我。

      他却冷哼一声,故作旁观者。

      吵杂依旧,跟蚊子哼哼似的,只片断,我就受不了了。从明日身旁一跃而起,衣袖拂过他们的脸面,落下时,竹屋清净。

      “这,这,这……老东西,你这,这小徒弟,他的轻功了得啊……”

      两人脸上都已紫得发透,师傅点穴,叫那人不要再说话,“你,你都中毒了,哪儿来的废话。”

      这回,我却是真的醒透了。

      古木天却是目瞪口呆地问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都跟你说了,他擅下毒,你没长耳朵吗?”

      有师傅在,自然能克那些毒粉。

      我醒了,知道自己没得轻重,便向那古木天赔罪,“师伯,不要生阿宝的气,我并不是故意的。”

      他一点都不恼,只是一个劲地问我,都会哪些毒?

      我楞了楞,看看师傅,他老人家像是被人夸了似的沾沾自喜。

      我说太多了,有些记不清。

      “好小子,你再下一个毒试试。”

      古木天的武功很好,躲得也是巧妙,我却追得懒。

      他一掌劈过来,师傅心疼地直叫唤,“我那阿宝他可是不会武功的,老家伙,你要是敢弄伤他,我要你好看。”

      “什么?不会武功?”

      古木天连忙收掌,倒退几天,问师傅,为何不教我武功?

      提到学武一事,师傅的神色就不自在,他一直都恼我的懒散,却不想叫旁人看了笑话,“你,你,你管得着吗?”

      古木天说江湖险恶,若没有武功防身,恐怕会吃大亏。

      我扶着师傅坐下,“师傅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我将倒好的茶水也端了一杯给那古木天。

      古木天却拉着我,问东问西。

      “好小子,你的轻功当真了得,虽说是你追我,我却被你追得累个半死。告诉师伯,除了下毒,轻功,你还会些什么?”

      明日一直不说话,这会儿却笑得一脸明媚。

      我当作没看见,却是叫古木天松手,莫再抓着我不放,“除了下毒,轻功,我什么也不会了。”

      他不信,又问我,“你想不想学更厉害的本事?”

      师傅不知怎的,走过来,也拉着我不放,“老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你妄想。”

      师傅口中说得妄想,是指古木天想将他的一套剑法传于我。

      “那套剑法可是旷古烁今的奇招,你若学了它,你便是天下第一。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师傅,我就传你剑法,怎么样?想不想做天下第一?”

      怪不得师傅脸色不高兴,原来是来挖他老人家的墙角。

      我说,我不愿意。

      古木天像是没听见,又好像没听明白,叫我再说一次。

      “我不要学剑法。”

      “你不想做天下第一吗?”

      我没有再解释下去,师傅却是一味地坐着,喝茶。

      明日抬头,嘴角含着少许的嘲讽,“若阿宝不感兴趣,师伯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水。就算他感兴趣,恐也只是一时兴趣,日后少不得会半途而废。”

      不知古木天在计较什么,师傅叫他不要胡思乱想。

      上官燕的出现,倒是转移了古木天的注意力。

      上官燕不是不爱笑,只是不在我们面前笑。

      古木天与上官燕一并坐下,嘘寒问暖。

      说江湖,谈龙魂凤血,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扯不断,理还乱。

      “阿宝,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病得快死了,你也不下山看我。”

      说话的声音,却是好久没见的月华,脸色不太好。

      一见屋里有客人,她忙退到门外,“我,我,我不知家里有人,我,我先走了。”

      “你病了?”

      她站在屋外点点头,进退不得。

      师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丫头,叫她进屋,“你就是月华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这两个徒弟好像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快坐下,让我瞧瞧你的身体。”

      月华只是过了她母亲的病气,养过,却没有断根。。

      师傅给她喂了药,月华吃下后便坐不住,急着要走。

      月华抬头,眼睛依旧明艳动人,她谢过师傅。望着我,看了明日几眼,视线在上官燕身上停留了一会,她缓缓站起身,“前辈,大恩大德,月华日后定当相报。”

      她已走向门外,背影缓慢。

      “月华?”

      我喊了她,她停下,却没有转身。

      “你是来看我的吧?”

      她的身子一僵,点点头。

      “月华,今天我下水时抓了一条好大的鱼,你给我做鱼吃。”

      月华回过身,我瞧见她的眼睛泛了红意。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点头说好。

      “阿宝,师傅可是记得你从不吃鱼的。”

      月华笑呵呵地跑到后院,厨房的盆里,装着一条鱼。

      一杯茶,两杯茶,三杯茶之后,师傅说他饿了,叫我去厨房帮忙。

      转过竹屋回廊,正好碰见上官燕从后院出来。

      擦肩而过,上官燕忽然低下了头,避开我的视线。

      “月……”

      我走路很轻,几乎是用跑的,月华在厨房里也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锅里,鱼的香味蒸得冒着白气,很馋人。

      月华她站在灶旁,看着窗外的后院。脸上,是眼泪。

      院里,明日一如习惯地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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