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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2 ...

  •   并非天生不相信别人。

      人在经历了相信别人落不着好下场的情况,便会变得小心翼翼。

      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与师傅,与明日的关系。

      今生,也就熟悉罢了。

      不愿再为任何一个人掏心掏肺。

      我可以将感情理智地分成多份,将最份的给自己。其余的,看着分。与师傅,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并且至今还在寻找我的身世。

      我感激他,愿意陪着他老死。

      他年纪大了,我只想他好好地享受下半生的逍遥。

      或许忘记,是对师傅最好的解脱。

      他不用再为我的身世烦忧,为我的蓝眼而忧神,也不用面对我和明日□□的尴尬。

      师傅记着明日是他边疆老人的徒弟。

      他现在很逍遥。

      知道他老人家得意自在,身体好,就够了。

      至于明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上床。有一天会慢慢接受他,试着去相信别人,敞开心怀,将心里最多的那份感情,慢慢匀给他。

      他自私,敏感,多愁善感,小心眼,报复心强。

      比起我的妻子雪兰,明日有太多的缺点。

      可是除了他,我无法相信任何人。

      关于雪兰的事情,我从未向明日提起过,他也从未问过我。他从庞统的口中知道我在那一年的腊月娶了雪兰,却不知道洞房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已经成了亲,便是夫妻。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懂的,你不用和我解释。”

      明日眼皮带着醋意翻了翻,翻到床的里侧,不想听。

      握着他的手,脸朝上,我苦涩地笑了笑,“那晚,我们的洞房就是这样,一直到天亮。”

      他忽然转过身,靠在我肩上,有些不懂地看着我,“你们没有行过房事吗?”

      “没有。”

      “你不碰她?”

      我笑了笑,越发觉得问得如此认真的明日可爱,亲了他的小脸一口,告诉他,“雪兰不让我碰她。就连亲,也不许我亲她一下。”

      “她不喜欢你吗?”

      我摇了摇头。

      雪兰在西苑陪我多年,拒绝了庞统介绍的亲事。

      一个女人,放弃应得的自由,心甘情愿陪着我在西苑吃苦受罪,虚度年华,她的心意,我岂会不知。

      她敬我,护我,也爱我。

      西苑的日子,其实雪兰受得罪最多。

      没名没份地跟着我。

      处处受人白眼,遭人嫌话。

      却从来不告诉我。

      腊月里,下了雪,雪兰洗衣回来时,我看见她的手冻得和萝卜一样红。回到厨房,她又立即给我做糕点,只因我想念故乡的味道。

      我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当时,雪兰和你一样,哭得很厉害。

      一边捂着脸,一边跑到厨房,哭个不停。

      我以为她不愿意。

      心想,算了。

      第二天,雪兰侍候我穿衣时,红着脸,说她愿意嫁给我。

      没有八抬大轿,

      也没有凤冠霞帔,

      雪兰给自己裁了一套红衣服,盖了盖头,便从她的屋里,嫁到了我的屋里。

      我们喝过喜酒,洞房时。

      房里,摆着十来个铜盆,盆里打着水。

      我不懂,问雪兰,这是什么意思?

      雪兰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早已哭得肿了,脱了身上的喜服,和喜裙,只穿着一件亵裤,拿着白色的丝巾,走到第一个铜盆前,脱了裤子,用丝巾沾着巾,清洗自己的下.体。

      洗了第一盆水,然后跨到第二个盆前,脱了裤子,继续用白丝巾清洗。

      直到她将屋里的水,一一洗过。

      才重新穿了喜服。

      跪在我面前,告诉我,她幼年被人奸污,身体早就不是完壁了。

      我愿娶她,雪兰觉得已经足够了。

      只是不愿我碰她。

      她说,在她眼里,她的爷永远都是那样地与世无争,出尘脱俗。

      她不愿将那份脏染给我丝毫。

      洞房之夜,执子之手,两两无眠,一夜天亮。

      婚后,她待我更比从前体贴。

      我们一起种花,锄草,泡酒,弹琴,下棋。虽无夫妻之实,却也很窝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和我共枕。夏天帮我扇风,冬天帮我暖手暖被。

      我也试着帮她描眉,梳头。

      像普通夫妻那样照顾她。

      她说过,要在院里种棵石榴树。等天夏天结果的时候,用石榴子泡酒最好不过。

      我笑了笑,说,好。

      搂着她一起睡觉。

      好景不长,初春没到,雪兰便病了。

      大夫说只说是中了风寒,休养几天便会痊愈。直到过了春,雪兰的病,越来越严重,咳得厉害,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寒症了。

      “依我看,怕是中毒了吧?”

      明日想法和我一致。

      雪兰的确中毒了。

      一种慢性毒,早在她自愿留在西苑陪我时,毒根已种。

      我配了解毒的药,终究,到底抵不上赛华佗。熬到夏季,雪兰便不行了。那天下午,我陪她在院里坐下,说了会话,她便死了。

      月华死了,弄月死了,雪兰死了,连易山也死了。

      这世上,值得相信的人,都死了。

      偏过脸,明日忽然靠了过来,阿宝,你怎么哭了?你从来没有哭过。

      我闭着眼睛,任眼泪流了下来。

      压抑二十多年,小心翼翼不为任何人动心,不愿和任何人产生太多的瓜葛,冷淡了半辈子,自以为可以过得潇洒。

      全是狗屁。

      “明日?”

      哭着睁开眼睛,我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哭红着眼说可以,将我搂在他的身上。

      用手臂弯着我的腰,主动亲着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的右眼,喃喃说道,“阿宝,你的右眼好像在下雨。”

      我把明日拉进被里和他做。

      离开西苑的时候,我开了杀戒,将看守西苑的人,以及西苑的仆役全都杀了给雪兰陪葬。

      至于中原皇帝,还有那些想我们死的人。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是我所长。

      第二年开春的雷声,很响,将我和明日从睡梦中劈醒了。

      院子里的桃树,已经开花了。

      明日沏好茶,坐在院里赏花品茗,很惬意。

      借着昨晚我弄闪了他的腰,把我打发了去清扫屋子。

      去年冬天,将木屋往上加了一层。

      作为明日的书房。

      他喜欢坐着阁楼里看书,偶尔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崖下广阔的风景。

      书房里,有不少他画的画。

      我很少看,也很少碰。

      打扫的时候,将画卷起,收好,放进我做得书柜的第一格。

      明日素爱干净,书房少有灰尘。

      倒是废弃的诗稿画纸,有不少。整理好之后,收到书柜的下格,省得他日后惦记起来,又没了物件。起身时,头碰到了一卷画稿。

      它掉了下来。

      铺开,是一幅旧画。

      我这才知道,原来明日这些年的执著,竟是为了小时候那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

      少年静静地坐在树下。

      抬起头,看着桃花绽放,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伸手,采摘时。

      他讪讪地缩回了手。

      坐在椅上,看着残废的双腿,落寞地低下头,眼里,很是难过。

      桃花树竟低下了身姿。

      那一树桃花,轻触着少年的眉眼。

      他缓缓抬起头,一个人影躲进了桃树丛里,替少年压低了桃树,这才摘到了那片美好的心情。

      树下,少年轻轻笑。

      手心拈着桃花,抬头凝望,那人在树上。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若要这天,

      树上之人便替他将整个天空都网下。

      他若要这地,

      轻身飞跃,他将这尘土的沙砾捧于他面前。

      若要天上鸟,

      那他便上天,与群鸟周旋。

      若要水里的鱼,

      他亦会跳入海里,为他翻龙倒海。

      那若是我,若是我想要你呢?

      我便一辈子陪着你。

      这是儿时的戏言,树上之人只是随意敷衍树下之人的多愁善感,没有当真,并且很快就忘了。

      树下之人,却一直记着这个约定。

      守着约定,和那天摘到的心情,一直苦苦纠缠树上之人。

      儿时之言,真当浮夸。

      我笑自己的轻率,也笑那人的难缠。多年后,还是如了他的愿。收好画卷,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收拾好屋子后,我便下了楼,将做好的早饭,端到院里,与明日一起坐在树下,看着春风将崖边又吹红了。

      下午的时候,我问明日,可愿让我画他?

      他惊讶,然后是怀疑。

      明日从来都不知道我会画画,并且画得其实不比他差。

      他同意之后,我还需做些准备。

      去山下购置物品的时候,碰到了师傅。

      “小兄弟,请问你知不知道这山里住着一个欧阳公子,我是他的师傅,到处打听他的下落,才算到他所处的位置正是这里,不过,却找不到他的落脚地。”

      师傅,他一点都不认识我。

      “老人家,我和欧阳公子相识,我带你去找他吧。”

      我带着他,进了山,上了悬崖,在小木屋前,正好看到明日在晒书,“阿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日。”

      “师傅?阿宝,你们……”

      明日忧虑地看着我,见我摇了摇头,不好说下去,便招呼师傅坐下。

      “明日,我去沙漠之甍找你,你不在。我四处找你,都没有你的踪迹。近日,卜得一卦,才有了你的音讯。路上幸好遇见这位小兄弟,我才找到你。不过,看你气色红润,身子无恙,过得挺好,为师也就放心了。哦,对了,还没有请教小兄弟的尊姓大名呢?”

      阿宝。

      我叫阿宝。

      师傅楞了楞,头上的白发,比以前又多了,“阿宝?这个名字,倒是,倒是,有些意思。”

      哎哟。

      师傅吃惊地看着我,明日也有些发蒙。

      我这习惯,一看到师傅的白发,下手的速度已经用不着大脑思考了,“前辈,不好意思,我见不得老人家头上有白发,得罪了。欧阳公子,前辈,难得你们师徒二人今日重逢,我去山上抓些野味,给你们当下酒菜。”

      “阿宝兄弟,不用麻烦了。”

      这么久没见师傅,我一直都很挂念他。

      很想和他一起喝酒,吃肉。

      “小兄弟,真的不用了。”

      我笑了笑,说没事。

      阿宝。

      明日走过来,低声说,山崖陡峭,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叫他好好陪着师傅。

      爬到山顶,化开的雪水顺着山头,一直流下山坡。

      林里,一头野猪在找食。

      几枚银针,啐过毒,藏于怀间,准备猎物。

      头上,有只鸟儿忽然飞过,黄色夹着绿色的羽毛。

      很像那年一直陪着我的黄绿色。

      我笑了笑,见它飞在树上停下,这时,野猎的嘴里发出哄哄的声音,应该是发出猎物了,拱着鼻子,冲了过来。

      到我身前猛地撞了过来。

      一跃,我在树上落下,野猪整个人撞在了树上。

      正好赏它几根针。

      便倒下了。

      拖着大野猪,下山时,树上的那只鸟儿忽然从我头上飞过,一直在空中跟着。以为会跟到木屋前,却在悬崖边,它又飞走了。

      望了好久,它都没有飞回来。

      将野猪洗净之后,直接放在院里烤了。

      明日也将去年酿的百花酒拿了出来,倒了三大碗。

      师傅将我当成是这山间的住户,要与我干一碗。我爽快地干了之后,见师傅的酒,才喝了一口,困惑地看着我,“阿宝兄弟,虽然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总觉着你很亲切,好像认识了很久。”

      明日笑着端着碗坐下,说,这可能就是缘份吧。

      师傅很喜欢这句话。

      连干了三大碗。

      吃着野猪肉,喝着酒,我们和师傅说了很多的话,他这一路,游山玩水,虽是快活,只是始终放心不下明日,还放心不下那个谁,谁,来着……

      师傅醉了,明日将他扶进屋安顿好。

      出来时,我正坐在崖上吹风。

      “阿宝,真的不能让师傅想起你?师傅似乎有所疑惑,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想起你。”

      我说不会,我对师傅下的暗示,除非我亲自解除,否则他不会想起。

      明日坐在岩石上,“虽然师傅不记得你,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很挂念他的小徒弟。从他离开四方城的那天,师傅四处闲游,无非和我一样,只是在寻找你。你不该让师傅忘了你,让他白受牵挂,却不知牵挂之处。”

      崖边的冷风,将我的酒吹醒了不少。

      看着明日,冷冷说道,“师傅若是想起了我,也就一并会想起你是我的师兄。长兄如父,我和你搞在一起,是□□,你觉得师傅他能接受吗?”

      “师傅他应,应该能接受吧。”

      明日心里清楚得很,有些事,不过是我们从未面对,或许不曾觉得苦恼。

      他有些失落,低着头,看着崖下。

      我们都明白,师傅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风土人情。

      他可以接受两个男人搞在一起。

      绝不愿看见他的徒弟□□。

      我对明日说,今天再见师傅,他的白头发比五年前在四方城梨花小筑多了不知多少,我都数不过来了。

      师傅他,真的没几年好活了。

      我这条命,还有明日的命。

      都是师傅给的。

      其实,现在这个结局挺好,师傅只是忘了我,他还有明日。而我和明日,是干净的关系。师傅即便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没有身份地束缚,他不会被我们气死。

      明日小声地嗯着,靠在我身上,一起吹风。

      师傅在小木屋住了几日,喝了不少的酒,吃了不少的野味。

      舒坦日子才过两天,他又要走了。

      临走的时候,明日给师傅装了酒,我把前些日子打得野味做成干粮让师傅带着上路。

      师傅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和明日的关系。

      他既明了,我坦然承认。

      师傅笑了笑,说原来与我一见如故,想收我做关门弟子,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他把明日交给我,要我好好待他。

      那孩子,别看他现在挺开朗的,以前,挺苦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师傅没有细说,只当为了顾全明日的隐私。

      山上一日,山下一年。

      也不知小木屋前的花草树木,红了几年,绿了几载,反正,院里的那棵桃树,早就长得老高了,两个人坐在树上,早已压不弯树枝。

      树下,做了个秋千,挨着崖。

      明日在树下,抚着琴。

      我在树上拿着画笔,画他于山间的飘渺之姿,书房皱眉之色,以及床上辗转反侧之羞。

      一直画到秋凉。

      我站在秋千板上,荡得很高,很远。

      明日从小木屋前走出来,才睡醒,便问我,那幅画呢。

      早被我扔在崖下了。

      明日气红了脸,用他的金线拉住了秋千,非要我赔他的画。

      我从秋千上落在了地上。

      我只说画他,根本没有打算将画给他。

      他说我不要脸。

      让我画了他数月,竟不让他瞧一眼,便扔了。

      开始和我耍性子。

      连续几天不和我说话,还一个人搬到了阁楼的书房睡。也不让我碰他,亲一下都不行。直到我将偷藏的画,拿给他时,明日这才笑了。

      十几米的卷轴,拉开。

      又是灿烂的一春。

      桃花红了,梨花也白了。

      树下,

      少年静静地看着树上。

      有双手伸下来,将少年从椅上拉进树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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