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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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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蓝青宁被关在房间里兀自发霉的这段时间里,平都人民的日子倒是过得有声有色。别的不提,光是那两位先后到达的合国、定国使臣,就给老百姓茶余饭后增加了不少谈资,但凡是家酒楼,里头的人言十句便至少有八句不离合国凌芳公主和定国雍王,从两位贵主的生辰八字、样貌才学到成长历程、花边新闻,无一不为人所津津乐道。由此看来,八卦果然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啊。
只是事有两面,有人为此欢喜,定是有人为此烦闷。终究两位贵主不是平国人,但这风头盛得竟把平国的皇子公主生生地比了下去,惹得深养在后宫的平国公主们都憋着口气,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打扮上。每天不收拾个半天就绝不出门,出了门回来之后又是有半天的时间花来保养,这么算着,一天正好就过去了,倒也充实得紧。
那凌芳公主处,若不是母后要求,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可是那雍王居住的外宫扶衡殿却是一个比一个去得勤。偏生每个公主时间安排都大同小异,每次去都撞在了一块儿,只得暗自咬着牙齿,使出浑身解数展现自己的风姿,却都不肯省却打扮的时间提早些来拜访。那雍王却也不嫌烦,最后竟然还摸着了门道,一到时候就吩咐底下人备好茶点,等着公主们上门。这番贴心之举,惹得公主们又是一阵沉沦。
而平国的皇子们,自然是与他们的姐妹们是正好相反,对那雍王是又妒又恨,觉着一个大男人长得过于好看根本不顶用,可是自个儿却不自觉地对自己的穿衣打扮更为上心起来,自然嘴巴上是从不承认的。而对那凌芳公主,却是倾慕得很,巴不得天天寻了机会去看一眼。
不过以上的情形只是针对大多数的皇子公主罢了,比如堂堂平国太子、未来的储君殿下,想得就不是这些了。
此时正是平国太子李从璟在书房看书的时辰,是以东宫十分安静,书房周围更是撤去了丫鬟太监,只有太子身边的高公公在门口伺候着。
李从璟的确是坐在书桌旁看着什么的,可是那既不是书卷也不是诗篇,而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三个字“芙蕖堂”。而传递这纸条的小丫鬟就在下面跪着,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李从璟神色莫辨地盯着那个小丫鬟,一字一句道:“可是当真?”
那小丫鬟是个哑巴,打小就不会说话,也不识字,只是东宫里的一个粗使丫鬟罢了,但她却神色镇定地点了点头,显然不是第一两次做这件事了。
李从璟微一抬手,就把纸条扔到了香炉里头,喂了炉火,示意那小丫鬟下去。那丫鬟得了命令,忙悄悄退下了,那脚步踩在地面上竟不发出一丝声音。而她下去后,在门口候着的高公公就进来了,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待会儿去把甄术叫来。”李从璟面上带着喜色,冲高公公吩咐道,“我终是等到这一天了,况且此次连凌芳公主都来了,任三弟怎么翻腾这下都要断在我的手里了。”
李从璟面露狂喜,连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一扬脖,饮尽了茶水,心里暗暗自得,回想起这几年来三弟势力的不断壮大,还有父皇对自己的训斥,他早有不甘。他是谁?他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是实实在在、正儿八经的继位人选,而三弟不过是个小小采女所生,凭什么得父皇青眼,又拿什么来同他争。
他早就想除掉三弟了,有李从璜在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宁。可是侍奉东宫的那些大臣个个心却不向着自己,还有内阁的那些老头子,整日只知道约束自己,扯些老掉牙的书袋子,他早就烦透了。他是未来的储君,未来平国的主人,做什么还需要向这些人交待吗?
所幸母后是一直向着自己的,也给自己找了个甄家的太子妃,这就等若于把甄术这位平国都统拉到了自己的麾下,再加上薛家的支持,这整个皇城、这整个平都不就是相当于握在了自己手中吗?更何况现在,有合国凌芳公主的支持,他更是觉得如虎添翼。这位公主,在合国可是很不简单的啊,李从璟暗自想着,脑子里浮现出那绝色的容颜和曼妙的身材,心中向往之情更甚。
不同于李从璟的踌躇满志,高公公确是有些担忧的,身为太子的心腹,太子同合国凌芳公主的暗自往来,他是知晓的。也就是大约一两个月之前,刚才那宫女就冒出了头,为两人拉上了线。太子殿下虽然昏庸好玩,但还是存着一丝理智,并没有同凌芳公主牵扯过多,可是在凌芳公主送来一副自画像,还有承诺为他提供足够的火器之后,太子便入了魔一般。那位公主言辞可怜,只求太子日后登基后不要忘了她相助的情分,日后能把她接来平国,免得在合国日日伤心。
那凌芳公主在合国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在各国皇族和显贵中,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做出这番言语,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但是高公公就是觉得不对劲,毕竟是平国自己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合国插手啊,谁知这公主没存了别的心思呢?
“你愣着做什么?”李从璟冷冷地看了高公公一眼,不屑于对方的肤浅,“你可知那合国开启宝藏的钥匙落在了谁的手里?”
高公公听了心下一惊,惊恐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那可是绝对的机密啊!只听得李从璟复又说了下去,“是我那好三弟啊。”
李从璟冷哼一声,“我这三弟果然不简单,估计是想拿着那把钥匙要挟父皇,好将我取而代之吧,打的真是好算盘。”说到这儿,愤恨之色不加掩饰,“所幸凌芳公主站在我这边,把这事告知与我,又要助我取得平国的钥匙,不然我可不知身处何地了!”
李从璟满脸怒意,手狠狠地往桌上一砸,那桌子不堪重负地闷哼了一声:“待我拿到了咱们平国的钥匙,就有筹码同三弟周旋,最后再把他办了,看普天之下谁还要犯我?!”
看着殿下流露出的暴戾神色,高公公眼中惧意更甚,自从和凌芳公主联上手后,太子性子越发暴躁骇人起来,连贴身服侍的自己都不曾给过什么好脸色,哪还敢再说什么,只得诺诺称是。
李从璟瞧着高公公那缩头缩脚的模样,觉得更加烦闷了,就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办事,且让他再送一壶茶来。高公公忙应声退下了,直到出了书房门口,才敢略微松口气。
他走到一旁召来个宫女,吩咐她去给太子换茶,且细心叮嘱了手脚要轻,这才下去寻甄术甄大人了,边走还边泛着嘀咕,怎么太子殿下最近这么爱喝起茶来了,几乎比饭吃得还多,是不是要禀了皇后娘娘,找御医来看看呢?
东宫这边是气氛压抑,而扶衡殿却是俨然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刚把那群叽叽喳喳的公主们送走,定国雍王似是终于得了轻松,往内室的榻上一倒,大有不再起来之势。可是并没有休息多久,就有人上前禀报,说是凌芳公主来了,只得苦笑着起身。
“有时候本王真想舍了这张迷倒众生的脸。”雍王走出房门,朝会客的大堂走去,边还抚着脸对身边的人说道。
“……爷,”
“嗯?”
“迷倒众生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无妨,王爷我当得起。”
“……”高峰默默地目视前方,走起路来。
由此看来,这位雍王殿下自然就是那空明修了,或许应该叫皇甫修,再或许定国的雍王殿下周子岑,才是最为恰当的吧。
定国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这段佳话当时倒也不逊色与合国皇上对刘紫皇后的痴恋,所以后宫较为单薄,孕育的皇子也只有两位,公主四名,而不久定国皇上就驾崩了。当今的定国皇上周子崇是当时的大皇子,自然而然地继承了皇位,而二皇子周子岑就被封为雍王,享地三千亩。
当时这位年轻皇帝初初继位时,宫内偶有传言流出,说是故皇上本是属意二皇子周子岑的,可是这兄弟俩关系着实好得没话说,皇上更是赏赐了一座奢华的府邸给雍王,不愿他去封地致使两人不得常见,这流言最终也就慢慢淡了。
当然,以上的也不过是闲话罢了。
说起来,虽然这扶衡殿往来的公主不少,可是凌芳公主却是第一次来的,她并未入大堂,而是在庭中一棵桃树下站着。那桃树正结着果子,一个个粉嫩嫩的正是可爱,赵矜雅好奇地瞧着,脸上溢着笑意。她自是在看风景,殊不知她这幅神态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三国虽然风俗礼节相差良多,但在这男女之防上,却都是不大严的,不然平国的公主们也就不至于隔三岔五就来了。所以赵矜雅就在周子岑的内房外站着,委实也并不算什么。
周子岑刚出房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副美人赏桃图,他挂上一抹温和的笑意,走向赵矜雅,“公主身为贵客怎在这儿站着,实在是本王招呼不周。”
赵矜雅从桃树上收回了目光,眼波流转,煞是媚人,“是矜雅一时贪看住了,本想向殿下告声罪的,谁知倒被殿下抢了先。”
“哈哈,”周子岑清楚她上门来拜访并非是来看棵桃树而已,便也无意客套,“还请公主移驾大堂如何?”
“自当如此。”赵矜雅笑着回道。
因两人身份相当,且皆为平国之客,互相谦让一番便以平座之礼各自落座了,待宫人们送上茶水后,才开始说话。赵矜雅先就为平国太后生辰的事同周子岑商谈起来,笑言自己此番是第一次作为使臣,凡事还需要周子岑多多帮助。而周子岑面上一派温文尔雅地同赵矜雅寒暄着,心里却觉得好笑,他自个儿可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果然,等赵矜雅状似不经意地朝周围一干宫人面上扫过,周子岑知晓重头戏终于到了。他便也不装傻,对赵矜雅说道他有个有趣的物什要赠与公主,吩咐底下的人去取来,而赵矜雅忙表示受宠若惊,让自己身边的宫人们也跟去了。偌大的大堂就只剩下高峰和玉媛两个伺候左右的人。
至此,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不知公主有何指教?”周子岑做出一副彬彬有礼、洗耳恭听的模样。
听了周子岑这话,赵矜雅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嗔道,“殿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做过的事还要过问矜雅吗?
“说来真是惭愧,”赵矜雅这婉转百媚的娇嗔,还真让周子岑以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过事实上,他把合国的宝藏钥匙给偷了,却还真是十分对她不住了,“本王早年间不懂事,曾倾慕过公主,着实是对不住公主啊。”
“这可真是矜雅之福,能得雍王青眼相待。”赵矜雅面上一派娇羞。
只见周子岑很配合地咳嗽了一声,似是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却开口说道:“也是本王那时还没见过什么世面,镜子照得也不够多,这才……真是惭愧啊。”
这话说得玉媛脸上一怒,正待发作,却被赵矜雅拦下了,而高峰默默地瞥了摆出一脸惭愧之色的周子岑一眼,暗自想着自家主子可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赵矜雅不是平庸之辈,合国皇帝更不是个只懂美色的昏庸帝王,合国钥匙的失窃,有资本做到这一点的,显然也没几个人。再调查一番,事情便有些眉目了,却苦无证据,更何况此事重大,消息早已被封闭,更无法直接与对方交涉。本来赵矜雅对这位定国雍王还存着几丝疑惑,如今一番问答,倒让她更加确定了几分。毕竟啊,一个人连脸皮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周子岑倒不知赵矜雅心中对他下了个什么定义,不过他也不在意,倒是赵矜雅今日一来,表明了自己的事多少还是败露了些,看来回去得把那颗玉石珠子好好藏严实了。
赵矜雅似是没听到刚才那番话,“此番平国太后生辰,矜雅代表合国有大礼要奉上,还请到时雍王殿下坐着看看热闹就好,可不要抢了矜雅的风头。”
“哦?”周子岑显然对那份大礼很感兴趣,“不知是什么大礼,公主这么一说,本王还真觉着我们定国的贺礼要拿不出手了。”
“怎会怎会,定国之前送给合国的大礼,可是让矜雅佩服得紧呢。”赵矜雅粲然一笑,看外出的宫人陆续都回来了,便起身告辞了。周子岑忙站起身,将她送出殿门,方才回来。
“爷,凌芳公主那话是什么意思?”高峰皱着眉头,觉着不对劲。
周子岑又懒懒地倚回榻上,开口说道:“就是东西的主人家找上门来喽,还放言我们要是不把东西还回去,他们就只好去抢另一家的了。”
“这——”周子岑荒唐直白的解释让高峰哭笑不得,“那我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就看谁先下手了。”周子岑却是淡定得很,一点都不担心,心中回忆起那日在蓝青宁房中看到的水渍,对那颗珠子的用法似有了些许眉目。
“大礼?是份如何的大礼啊,可有的热闹看了。”周子岑微讪,复又惋惜地摇摇头,“平国看来要倒霉了,明明东西是我偷的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脸上却是一派坦然,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