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89、第二十四章异端仲裁官

　　“然后呢？”
　　“然后就是打扫现场，救治伤员一大帮惊魂未定的宾客赞叹神庙诸君威武霸气，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据本小姐判断，婚礼妖袭事件结束以后，神庙在上流社会的美誉度提高了不止三成。几乎所有有身份的贵族都欠他们一个人情。他们是最大的赢家。”晨光口气颇为遗憾，“老狐狸派给我的护宅法师，都没捞到出手的机会。”
　　不过晨光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众苛刻的上流社会老太太们都对她临危不动的沉稳劲印象深刻，给出堪当大任的评语，让她重回家族联姻备选名单。
　　“红裙女妖不是不死不灭的吗？再说她这次可是自爆，万一是个死遁的障眼法怎么办？”弱水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结束。
　　“这是大人们需要操的心，我们就不要浪费那个精力了。”晨光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反正一个好市民应尽的义务我已经尽了，说不定这次神庙的人前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别忘了她可写过匿名信提醒他们注意甜心灭门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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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曼是个孤独的人，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写得一手好字，却没有一根能传递消息的舌头。所以他才能在宗教裁判所当匿名信息抄写员三十多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到死。
　　拉曼经常在无法入眠的晚上看着自己的手胡思乱想，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典籍抄写师。虽然按照惯例，每本秘籍被抄写之后，为防止秘密外泄，神庙赐予抄写师荣耀安乐死再把指骨截下来，炮制风干后鎏银，并请珠宝匠将它珍而重之地镶嵌在秘籍的精致封面上，以表达秘籍的珍贵和纪念抄写师的自我牺牲精神。
　　就算这样，拉曼也愿意当一个留名后世的典籍抄写师，而不是每天无休无止的趴在书桌上，抄写那些毫无意义千奇百怪的匿名信。他受够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信件！这种郁积起来的怒火在他从信箱里扒拉出一封写在臭袜子上的匿名信时达到了顶峰。
　　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在一只臭袜子上画了个骷髅头就塞进了信箱，简直就是对神庙的亵渎，对宗教裁判的侮辱！拉曼天天呆在阁楼里抄写信息，不知道外面的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反正近年这样的拙劣玩笑慢慢多起来，换前些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自小被神庙收养的他对神庙忠心耿耿，在他心中，神庙是神圣的，宗教裁判所是严肃的，绝不能容半点轻慢。他要让这些渎神者付出代价！
　　北岭面无表情地看着拉曼，手指很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老迈的拉曼半点都不惧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个劲地挥舞着那一只臭气熏天的破袜子来表示他的气愤，可偏生不能说话，只憋得这个坏脾气老头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暴凸。
　　北岭见状停止敲击，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动用能力去查究竟是哪个小屁孩或者醉鬼干的恶作剧？”
　　拉曼瞪着他。北岭是他自小抱大的，在北岭还小的时候，拉曼经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喂这个人人都嫌弃的白化病小孩，直到他有能力为自己赚到足以饱腹的食物为止。两人情分非同一般。可以说性情固执傲慢的拉曼现在之所以没被上司们打包发配到偏僻的山村去等死，绝对有北岭一份功劳。
　　北岭扬扬眉毛，口气嘲弄：“查出来又怎样？把他们绑在火刑柱上烧？”
　　拉曼恶狠狠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狂热。
　　北岭站了起来：“自颐丽公主订婚宴上发生神罚惨案之后。神庙现在名声已跌至谷底，铁戟陛下联合多方力量公开挤兑，致使我们腹背受敌。如果我们还坚持蛮干，后果将会大大的不妙。”他走到老拉曼的跟前，诚恳地望着这个佝偻的老抄写员，“现在不像以前那个年代，很多事，不是想做就做的，神庙必须争取民众的好感。”
　　执拗的拉曼把臭袜子往地上一丢，重重地踏上几脚，走时睨着北岭的眼神失望中混合着轻蔑，好似在骂：“呸！你这个娘炮！”
　　北岭心里有点堵，他站在那画了骷髅头的破袜子前，犹豫良久，终究还是皱着眉伸出两根白得似雪的手指，将它从地上拈起来，闭着眼睛停了停，才转手扔进垃圾篓。
　　当天晚上，有个酒鬼被人弄死在僻静的小巷里，搬尸人扒尸体衣物的时候发现，这醉鬼糊涂到只穿了一只袜子。
　　“已经惩罚了。”北岭去到拉曼的小阁楼，对正在抄写信件的拉曼俯身，挨近他耳边轻语。
　　拉曼抬起头，先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和欣慰的笑容，再抬起手，象摸心爱的孩子一样，抚了抚他的头顶，面容慈祥和蔼。他一直知道北岭从不会让自己失望。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软弱动摇，”北岭直起身，走到阁楼的窗前，眼睛透过窗上那眼睛状的纹饰凝望虚空，“这些年我一直在用我的方法为神庙服务。”
　　拉曼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的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继续埋首奋笔疾书。其实拉曼并不喜欢北岭的行事方式，他认为神圣祭祀作为神的代言人，本该对应律典堂堂正正的宣判异端，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而不是潜藏在阴影里，魑魅魍魉般做着小动作。
　　可惜北岭听不到他的心声，就算听到了也只会一笑置之。维持神庙的荣光是很复杂的行为，有时候阴谋诡计比打打杀杀管用。给出一个过往真相，可以借刀杀人毁灭一个顶级商队的首领；赠出一条回春魔毯，将来也许能将女伯爵的所有财产征召；放出一个红裙女妖……虽然轨迹偏离了预定，但是却让神庙获得了荣誉口碑。
　　北岭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天赋，幽灵般游走在鸢尾大陆，为神庙的复兴而努力。虽然每使用一次天赋都会付出代价，但他认为值得。
　　说起来，北岭在神庙能从无依无靠的孤儿成长为宗教裁判所神圣十二祭祀之一，除了自身勤勉上进之外，他的天赋功不可没。在他十岁异能觉醒那年，一位祭祀发现这个瘦骨伶仃的孤儿居然是个异端：他只需通过碰触物品就能回溯时光，知晓它们蕴含的秘密。这简直是一桩丑闻！一个异端居然能在异端裁判所里潜藏了十年！
　　铁面无私的祭祀愤怒了，他决定私下里抹除这个名誉污点。他把小北岭拎到秘密行刑所，用铁钉钉透他的手心和脚心，将他固定在火刑柱上，淋上油正要点火的的时候，主神官大人碰巧路过。
　　问清原委，主神官‘一句神的旨意’，就将小北岭从火刑柱上放了下来，并派十二神圣祭祀中最智慧的一位担任他的导师，悉心教导培育成才。
　　从火刑柱下来的北岭既羞惭又惶恐，私下里他也鼓足勇气问过主神官为什么要放过他，身为异端，连他自己都憎恨自己。须发皆白的主神官慈祥地告诉他，这是神对他的考验，只要心中信仰坚定，一切力量都能为我所用。
　　因为拉曼的感染，北岭很小就是虔诚的信/徒，自从知道自己身为异端之后，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信仰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加狂热，性情却一天比一天孤僻，所有宗教裁判所的凶残古怪不近人情都仿佛集中在他身上。狂信是最能迸发人类潜能的方法之一，他仅用了十多年就当上了宗教裁判所手握仲裁权的神圣祭祀。
　　大神官授意他行走于黑暗中，与左偃一明一暗守护神庙的尊严。
　　从订婚宴回来北岭就知道，红裙女妖这事还没完。女妖的行为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计划，接下来是收尾清扫还是因势利导，他还没完全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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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傍晚，晨光一脸晦气地跑到弱水闺房：“今天真倒霉，你猜我在微澜湖边撞见谁了？”
　　弱水吃着小饼干翻着书，顺口问：“看见谁了？”
　　“北岭！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白得发黄的狂信徒祭祀！他居然还记得我说过渎神的话，他那双眼睛盯着我就象毒蛇盯着青蛙一样恶心！”晨光一拳砸在茶几上，“据说他出现都没好事，这次不知道谁又会倒霉！”
　　“北岭？”弱水差点被饼干呛着：这校园简直是越来越不安全了，神庙的凶残神圣祭祀居然都跑来晃悠，要不要请假避避风头啊！
　　八公新造的骷髅义工摇摇晃晃的进门来打扫房间。弱水记起晨光叙述中，黑暗生物遭遇神圣治愈术就如同被滚油泼的惨状，很是替八公忧虑：如果北岭发现它其实是个异生物，然后刷出一片神圣之光。哎，真是不忍心想象那惨不忍睹的情景啊。
　　接着联想到北岭如果发现自己这个隐藏在学生宿舍的黑魔法学徒……弱水忍不住捏起拳头。
　　晨光狐疑的把头凑到弱水面前：“喂，我说说而已，你紧张什么，一脸煞白，你来大姨妈啦？” 她安慰性的拍拍弱水的肩，“别怕，我们在学院，神庙的人不敢在学院滋事的，激起学/潮，几千个魔法师魔武士一人一个火球轰都轰死他。”
　　晨光的安慰并没有缓解弱水的心情，生长于枫叶帝国底层的娃，对神庙宗教裁判所等机构有着天然的畏惧，特别当这娃还怀揣着对方要剿之灭之的危险品的时候，这种畏惧简直进化成了神经质的恐慌。而且弱水很担心，神圣治愈术对活着的黑魔法师会不会也有等同于黑暗生物的效果。
　　弱水先跑去拉上窗帘，再回来压低声音问：“北岭到底到学校来干什么，他会凶残变态到来检查女生宿舍么？”
　　晨光一瞪眼：“不会吧？你怎么会有这种古怪念头！还有，这么热的天，你拉窗帘想闷死我啊？！”
　　两人正叽歪着呢，忽闻楼下传来亲善大婶的狮子吼：“各位还在宿舍的同学注意，请配合校方安全检查！”
　　晨光溜出去看了一眼，然后神色严肃的摸回来，怒视弱水：“你个死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