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60、第五十九章错乱之域

　　驼铃声声近，可惜来到的却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商队。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沙丘上粘着一串巨蜥，慢悠悠的越爬越近。这些巨蜥每一头都象一座肉山，连头带尾身长几达数丈，浑身上下覆满黑白交错的圆粒状鳞甲，甚至连眼睑上也没落下，上下眼睑开合间，细碎的鳞甲在强烈的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黑白巨蜥仍象普通蜥蜴一样，身躯两侧长着粗壮的四肢，趾端长着黑色的利爪。但它那一丈多长的尾巴，扁如带状，上端有突起的骨刺，很像一把带倒齿的长剑。
　　它们懒洋洋的拖着肚子往前爬，一边爬一边轻轻摇晃着硕大的头颅，从宽阔的长吻中不停吞吐着猩红的长舌。长舌最远可达三丈，粗细堪比巨蟒，灵活得象一条毒蛇，在长舌前段分裂成两叉，每个叉又翻卷成锐利的倒钩。
　　弱水呆呆的盯着倒钩，失声叫道：“这不可能！书上说钩舌魔蜥是上古生物，早就灭绝了。”她脑中闪过一些典籍的模糊记忆，直觉有什么记载是很重要的，而她暂时想不起来。
　　红衣一把掩住她的嘴，将她往沙地上按：“小妞，你读书读迂了！书上说的哪做得了准!眼见都未必为实呢!还书上说！”见她微微一愣，继而还挣扎着还要抬头，顺手在她头上一巴掌，“头低点，被对面的大蜥蜴发现了，咱们六个人，正好给这六只巨蜥加餐。”
　　弱水含着半口沙，不服的哼哼：“我只想看看那驼铃声是怎么来的。”
　　阿麦小声解惑：“我已经看清楚了，在第三只蜥蜴尾尖的骨刺上戳着个残破的铃裆，那种废弃的铃铛，沙漠里好像有很多。我怀疑它不是系上去的，而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铃铛恰巧被卡在了上面。”
　　阿麦从来脑子里都少根弦，这种时候他仍然能保持一贯分格说冷笑话：“想象一下，一只被裹挟在沙尘暴中的残破驼铃，铃鼻正正的穿在了一头怪兽的骨刺上，从此之后它行走江湖就多了铃声陪伴，多么威武，多么与众不同！”
　　“闭嘴吧你！”烦躁的红衣索性把他的脑袋也一并摁到沙地里去。
　　“有点不太对劲。”基德凝目看了钩舌魔蜥半天，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地方，“看，在我们这个沙丘上，影子是在右后方，为什么魔蜥们的影子却拖在它们的左后方，我们可是在同一个太阳底下!”
　　“那是因为它们并不真实存在！它们只是一个以往时光的虚影，当时的阳光是从左往右照射，所以它们的影子和我们的影子，方向才会不同。”弱水终于成功的从红衣手底下挣了出来。
　　“真的假的？”劳伦也来了兴趣，细看越来越近的魔蜥们。
　　沙海蜃楼他见过，那些诸如绿洲、城市之类的幻影总是在远处，而且越走近，景色越模糊；但这些巨蜥离他们越近，影像就越细致，现在他甚至都能看清它们金色眼睛里的绿色花纹，和那冰冷到骨髓的眼神。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所有的幻境都是没声音的，而眼前这一出，驼铃声多么真切，还有巨蜥腿脚肚子摩擦沙地传出的沙沙声，他不敢相信这是幻影。
　　“我曾在一部很古老的典籍上读到过这么一个记载，传说鸢尾大陆极西之地的沙漠里，有一只被诸神放逐的异界怪兽在深处流浪，在它身边的五百里范围之内，不仅人类指导方向的工具会失效，鸟兽分辨方向的天赋也会失灵；更可怕的是时空会错乱，古老的影像和遥远将来的景色，混杂在一起，迷惑身陷其中的生灵。人们把这怪兽影响的领域叫做‘错乱之域’。”
　　弱水抖了抖头上的沙，继续兴奋的道：“我们应该是陷在‘错乱之域’里了！”
　　要不然之前对于命运场景的窥视怎么会失效？只有时空絮乱，未来和过去交错缠绕，命运才变得不可琢磨，所以她的天赋才会象死机状态般一直呈现给她同一幅命运画面。
　　之前真笨！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女运女神所抛弃，失去了洞察者的天赋，那是她力争上游唯一的资本。此刻，她真想仰头大笑三声！
　　“你知道我们陷入错乱之域也不用笑得那么开心啊！”威化凉凉的道，“再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么，你只身上去，痛扁这些怪兽一顿，证明它们其实就是幻影？”
　　弱水才不上当：“哪用得着我上场啊，阿麦，帮忙放只乌鸦去啄啄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麦挥了挥手杖，一只黑色的三眼渡鸦从空中浮现出来，大家紧张的看着这只渡鸦绕着巨蜥长舌飞来飞去的盘旋，最后一个俯冲去叼巨蜥的眼珠，却从巨蜥脑袋的另一边，毫发无伤的穿了出来。
　　“巨蜥真的是幻象！看来我们真的是在‘错乱之域’了!”威化一仰身泄气的倒在地上，没料却被一根巨大的兽骨硌了头，他恼怒的把骨头扯出来朝身旁不紧不慢爬动的巨蜥砸去，“怪不得这地方这么多骨头。”
　　“有办法出去吗”基德问弱水。
　　弱水很抱歉：“只有看运气。传说怪兽在沙漠里并没有固定的巢穴，如果它在某地待得腻味了，起身去别的地方看风景，它造成的错乱之域就会随之移动。运气好，是它离我们远去；运气不好，是它朝着我们而来。”
　　“其他的办法呢？”基德追问。
　　“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有其他办法。”弱水惭愧得很。这些风土传记，在老祭祀的书箱里一大摞，当年她都是在干活之余当志怪小说看的，没怎么仔细研究。
　　“回去把你那本书借给我翻翻？”基德询问道，眼神却带出些微谴责。对于一个佣兵来说，除了性命之外，没什么东西能比前人的知识笔记更重要。在陌生的环境中，这些东西就是能救命的宝贝。
　　“书的主人小气得紧。”弱水想起老祭祀老眼昏花，醉意朦胧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唇角向上弯，“他说书是他的老婆，概不外借。”
　　基德微微一笑：“你怎么又看到的呢？”
　　“因为他矜贵的老婆们定期需要我打扫翻晒。”弱水笑得有点惆怅，许久不见，还真想念老祭祀和猎户大叔，还有，青鱼。
　　基德温和的看着她的笑颜，脑中却在不停的解析着，她从话语到肢体再结合眼神给出的所有信息，这是他能够在大多数时候，洞悉人心做出正确判断的原因：他留意每一个细节。
　　出于生活习惯，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基德都喜欢将其经历和秉性掰开了揉碎了察看，很多人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人们一抬手，一扬眉，他都能将他们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弱水却倔强的拒绝让人看透。每次抽丝剥茧般找出她隐藏的秘密，她必定又会给人附送上另一个谜团。
　　一开始小心翼翼的隐藏着秘密的平庸小女仆，，后来却获悉她是能摆布他人命运的洞察者；刚知道她是高贵的诺恩斯的后代，她却用天赋干开了神棍的勾当；以为她安分做神棍了，她却又跑到佣兵所谋求发展。并且自地下城历险后，基德一直想搞懂，弱小如她，怎么能挥手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杀灭入口守卫，是技能还是装备赋予她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且她一直在改变。基德凝视着弱水璀璨的绿眸想。
　　同行一路，她的精神力在显著增加，仅三个月时间，她的精神力比以前就增强了三分之一，但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她刻意的做过冥想练习，倒是睡觉的时间比普通人还多。她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他记得上次一起冒险，她从初见的小肉团变成大肉团再逐渐蜕变回明丽模样。现在的她，一天一天脱去身上的稚气，就像宝石逐渐被打磨出异彩，总在不经意时，牵引人怦然心动。
　　有时候，基德觉得自己就象只挠线团的猫，线头没解开，却绕了一身的毛线。
　　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经历无数生死难关的他，不信这次就是他们的死期。
　　“老大，好像又有幻境出现了！”阿麦站在沙脊上大嚷，“这次来的是美女诶！”
　　美女背着阳光而来，一头浓密褐色长发，波浪般披散在肩头。她脸上罩着块破旧的面纱，只余一双绿莹莹的杏眼露在外面，面纱下，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与柔嫩的红唇。
　　美女按照沙漠部族的习惯，上半身几乎是袒露着，高耸雪腻的胸只用条窄窄的薄纱胡乱系住，迎着光，几乎能透过那层纱看见两点殷红。而下半身，她却用一块旧纱笼裹得严严实实，纱笼又宽又长，一直垂到沙地上，裙边因为长久的摩擦，已经有些褴褛。
　　与此狂乱野性穿法相应和的是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串项链。细细看去，那项链竟是用一个个鸽蛋大小的骷髅穿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能把人的颅骨缩到这么小。
　　出于女人的天性，弱水却注意到，在如此凶猛的阳光炙烤下，美女露在外面的肌肤却很白，那种如同路边白骨一样略带着点灰的白色，令她看起来有些诡异。
　　“看她身后!”威化声音有点颤抖。
　　美女扭着细腰款款而来，在她身后，松软的沙地上留下的却不是人的足迹，而是一串大大的s形印记，象是沙蛇游走在浮沙上的痕迹被放大的一般。让人不禁去猜美女裙下的肢体会不会是蛇一样的异形。
　　还好是幻影！大家不无庆幸的想。没想到，这次大家集体猜错。
　　美女来到近前，不是在虚空中与他们交错而过，而是双手交叉于胸前，对着弱水一躬身：“尊敬的洞察者，为了表示对命运女神的尊重，我的主人特地派遣我前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得让他满意，我就会送你们出去。”
　　“如果不满意呢？”弱水戒备的问。
　　“这里就是你们的安息之地。”美女谦恭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