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59、第五十八章生死逃亡

　　弱水从传送门中跌出来，迎接她的是月牙湖边厚厚的草地。
　　不知不觉在地下城竟已耗去了一整个晚上。晨曦中的月牙湖，依旧宁馨如梦。带着水汽的清凉晨风吹散了她身上烟熏火燎的硫磺气息，椰枣花的甜香混合着青草味萦绕鼻端。
　　恬静美景自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弱水躺在柔软草地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自地下城感受到的压抑能随着这口浊气，一并消散。地下城一行，她虽然没有真正的遭到伤害，但是地下城血腥诡秘的气氛却象块阴冷的湿布一样，厚密的缠绕在身周，沉甸甸的憋得人喘不过起来。
　　最后从传送门跳出来的是红衣，她显然是遭遇了撞击，踉踉跄跄的往前扑出几步，最后还是跌倒在草地上。也就在她出现的同时，传送门喀拉一声，飞速崩塌成齑粉。
　　红衣挣扎着坐起来，摘掉头盔，先扭头啐出口带血的唾沫，再用手背胡乱抹了把从鼻中流出的温热液体，看着一手的殷红血迹，她恨恨地骂道：“gou娘养的！”
　　“怎么了？”基德皱着眉头问。威化面色沉沉的一连给她降下数道治愈之光。
　　“挨了马里卡一记！”红衣恼恨地摔掉所有的盔甲，走到月亮湖中清洗自己，“这混蛋跑得比风还快，眼看我就要进传送门了，他隔着十丈远掷出长戟，结果我被气芒撞了一下。”
　　红衣浸在湖中闭起眼睛，隐藏在水下的腿，微微有些颤抖。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马里卡临别前的一掷：银色的长戟仿佛闪电般自空中划过，急速的突进令空气为之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声。它来得那么快那么猛，夹着雷霆之力的一击，叫人心胆俱裂。
　　紧接着，眼前忽然炸开一片艳红，那是长戟从火焰熔炉上方经过时，气势所激起的两片岩浆瀑布。刺目的岩浆中，湛然寒光袭来……
　　这一切就在红衣跳入传送门的一瞬前发生，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就此终结。幸好在穿过传送门后，扭曲空间的传送门因为受不起如此庞大的外力撞击，突然崩塌碎裂，才让她捡回一条命。
　　“红衣？”有人在推她。她霍然睁开眼，入目是弱水那双比湖水还碧绿几分的眸子。
　　“怎么叫你都不答应。”弱水把手搁在她的肩头，“我们该走了。”
　　红衣胡乱擦了把脸，懒洋洋地问：“不能多待会吗？”
　　“不能多待，必须马上走。”弱水收回手，语气很是急促，她转眼看了看树影的形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上岸。
　　“有问题？”基德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们约定过，由弱水来预警保平安，“你知道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道。
　　“马里卡来了。”弱水头也不回的朝拴骆驼的树丛奔去，随便拉了一匹，抽刀砍断缰绳，腾身而上。
　　基德见弱水一拍骆驼开始跑路，也把手伸嘴里打了个紧急撤退的口哨，意思是追兵来了。众人闻声一凛，赶紧收拾好，三步两步赶过来，纷纷拉了骆驼上路。
　　红衣见弱水没命的催动骆驼，有些好笑：“至于吗，在地下城都没见你这么紧张。沙漠这么大，他们哪里追得上。”
　　弱水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她哪能告诉红衣，在刚才偷窥到的场景中，持着长戟的马里卡面无表情的踩着红衣的脖子，将她踏入湖水里，冷漠地看着她从剧烈挣扎到一动不动。在他身后的树影下，是一个无头尸身，尸体身旁扔着个硕大的龟壳盾牌。
　　弱水比较了一下，场景中，威化伏尸地的树影位置，与那棵树现在的树影位置相比，位差不过一尺。也就是说，天上的太阳再小小的滑动一格，就是威化的死期。一个队伍里守护和治愈师都死了，其他人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再不脱离这片死亡区域，团灭的遭遇可以预期。
　　“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基德悄悄的问弱水。
　　“我也不知道。”弱水抖了抖缰绳。从理论上来说，他们必须一直跑，跑到弱水感应到负能量降临，才算是更改了命运。因为只有成功更改了他人的命运，洞察者才会遭受到“命运女神的玩弄”。没改变所看到的结局，女神的规则才懒得理你。
　　弱水内心无比热烈的祈祷女神赶紧将负能量降临。终于，在爬上一道沙丘后，弱水觉得半边身体一僵，疾驰中没把握好平衡，从骆驼背上一头栽了下来。骆驼跑得正高兴，哪管人已经从背上掉下来，只余一只脚挂在脚蹬里呢，继续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弱水的脑袋拖在沙地上，在骆驼足迹旁犁出一道深沟。
　　基德最先发现她的异状，他先飞身拽停了骆驼，然后把倒悬在骆驼身侧的弱水给解了下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拨开弱水裹满沙子的头发，他被弱水嘴歪眼斜的面容吓了一跳：“中风？”小小少女怎么会突然中风，那是老人病好不好。
　　向来博闻强记的基德犯了难，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用手帮弱水抻一抻歪斜的眉眼，希望能抻回原位。一忽儿他脑海中又冒出个模糊的记忆，好像掐人中也有用，改抻为掐。掐着掐着，又忆起指尖放血这一招，犹豫着要不要试试。
　　在他魔掌下备受煎熬的弱水，脚尖绷得笔直：基德老大，手劲不要那么大好不好！！疼！疼！疼！你掰我手指干什么？还捏着它用刀扎，救命啊!
　　终于等到负能量都引导进了戒指，僵硬的身体可以动弹的时候，弱水嗷呜一声缩回手，但是已经晚了，食指早已被基德在指尖扎了个小洞，殷红的血珠冒出来，疼得专心。
　　“好了？”基德一点都没有伤害者的自觉，好奇的问道，“我还以为你会病上一阵呢。按理说你这么年轻不会得中风这种老年病，难道这就是诺恩斯家族使用天赋后的后遗症？以前你顶多脸色苍白而已，这次这么严重？”
　　弱水一点都不想跟他解释什么叫女神的嘲讽、什么是女神的玩弄，以及精神力耗尽，三者肉/体表征之间的区别，只愤愤的舔了舔伤口。
　　“还生气了？我不问就是。”基德眯了眯眼，笑得象只驯良的狐狸。他以为弱水不愿泄露家族秘密，其实弱水是恨他在自己手指上扎洞。
　　“起来吧，红衣他们早跑远了。”基德忍不住捏捏弱水的耳朵，提醒道。
　　弱水耳朵象被烙铁烙了一下似的，腾一下红了：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什么时候习惯了与他距离这么近而不警觉呢？她赶紧翻身坐起来，借整理头发掩饰窘态。
　　基德却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尴尬，遥目望向远处的绿洲：“好像有追兵到月亮湖了！”
　　弱水闻言也凝目看去，可惜她的目力不如基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看见远方的翠色旁边，似有黄沙蠕蠕而动，除此什么也看不清
　　“好多蝎兵，起码有数千人，现在他们兵分几路！其中最大一股向我们这边扑来。”基德骑上骆驼，“看来我们不能指望原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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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沙漠上与地头蛇捉迷藏是什么滋味？
　　弱水现在的答案是：沙苦棘根的滋味。
　　沙苦棘是沙漠上的一种灌木，它们露在沙地上的身躯只有几尺高，上面遍布长针一样尖锐的刺，只要被这些有毒的刺划开一条小口，肌体就会瘫痪僵死。但是苦棘狰狞的藤蔓下，长着深长的根系，有些可以长达数丈，在这又细又韧的根系末端，缀着一个个肥硕的小球，沙苦棘把它收集的营养和水分全储藏在里面。
　　这种小球的味道又酸又涩，苦得钻心，但是它富含水分，能滋养干渴脱水的旅人。
　　“真玩意真苦！”劳伦费力的咽下一口汁水，俊秀的脸皱成一团。一贯讲究外形的他现在比个叫花子还不如。不，应该是整个佣兵小队的人外表现在都如同乞丐一样可怜：蓬头垢面，精疲力竭，皮肤爆裂，嘴上全是血痂。
　　基德带着佣兵小队和地下城的蝎兵在大沙漠里绕圈子，最后绕迷了路，补给早已告罄，全员断水已经接近十天，今天要不是发现了一丛沙苦棘，估计他们就要和这个区域常见的巨大白骨作伴。
　　“没想到我这身荣耀套甲，居然有天会沦落到用来当挖沙苦棘的劳保服。”红衣嚼着沙苦棘，躺在沙丘的阴影里，漫不经心的说。
　　“我们会找到水吗？”基德悄悄问。
　　弱水摇头。
　　“我们会渴死吗？”基德再问
　　弱水也摇头。
　　不是神棍不努力，确实是命运场景里没有这些东西，她什么也看不到。她天赋浅薄，最多只能看七天内，七天之外，没法预测。她也不懂该如何用正确的思想引导窥看的场景，对她所窥看的所有问题，命运回应的场景都是他们在沙地上跋涉，永无止境的跋涉，沙地都长得差不动，她不知道是走到哪了。
　　一开始就是被这种貌似安全的画面所蒙蔽，他们渐渐深入沙漠腹地，迷失了方向。
　　还好，至少没有死亡场景出现。那起码说明，大家还可以支撑七天！失职的神棍如此安慰自己。
　　当远处隐约有悠扬的驼铃声响起时，神棍才顿悟，是不是她窥看命运的方法错了？不应该只顾着探寻：会不会找到路出去，会不会找到水源，会不会死，等诸如此类的白痴问题，而是直接询问：会不会获救？谁会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