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124、第五十九章世间没有庇护所

　　另一个接手黑魔法皮毯的人在学院的豪华宿舍套间里左思右想，本想把盗回来的黑魔法回春魔毯付之一炬。八公嗤笑一声：“器物本无善恶，就如刀在人手中，是杀人是救人不过主人的一念之间，刀有何罪过？”
　　弱水大奇，几日不见八公智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啊，居然能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来。
　　八公被弱水看得有点窘：“这是老主人以前教导我的。”
　　弱水松了口气，就说嘛，世间根本不可能有脑残片卖。
　　更堵心的还在后头，八公咳咳数声后，告诉弱水一个噩耗：“前几天出去乱逛的时候，一不小心跑到学院荆棘林去了，遇见只不懂事的胖兔子，结果胖兔子是院长大人的宠物……”
　　“等等！”弱水一时没回过神来，“院长大人见过你？”
　　“是的，那个老怪物还叫你抽时间去喝下午茶。” 八公破罐子破摔地说出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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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长下午茶，是芒星学院的传统节目，只邀请最出人意料的学生。可别小看这份荣誉，其他学生往往直到毕业都没能有一个机会坐在这里喝茶。”
　　莱昂院长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棕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浓郁的白色蒸汽，注入薄胎瓷杯中，“苍岭群岛的西兰红茶，产于云雾山巅，每年夏季第一场雷雨后采摘，味道非常醇厚，建议你用心品尝。加蜜糖不？”
　　“谢谢，不用。”弱水规规矩矩地坐在高背雕花椅中，因为背挺得过于笔直，显得有些拘谨。
　　其实院长大人的会客厅是个惬意的地方，透明的穹顶洒下灿烂的阳光，几盆素雅的室内盆栽，摆放得错落有致，沿墙全是一色的木质书架，几乎直顶到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有了年岁的油润色泽和各色书册的背脊。
　　弱水坐在天窗下，喝着“院长亲斟”的苍岭红茶，阳光透过穹顶上的水晶薄板洒在她身上，本该很享受……如果她没有身怀黑魔法烙印和八公不是黑暗生物的话。
　　“切入主题吧。”她心一横，把茶杯放下，“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院长大人笑起来了，“其实我曾经想过，接到这个邀请后你的各种反应，就院方的立场来说，我应该希望你从此识趣的收拾包袱滚蛋，永远不要对外宣布你是芒星学院的学生。原因你我都知道。”
　　弱水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但是，”院长喝了口茶，眼睛眯起来。“但是，就我个人来说，我的学生居然对失传已久的暗面魔法无师自通，这让我很好奇。”
　　“要知道在枫叶帝国，因着神庙的无上荣光，关于黑魔法师和其它天赋异能者的一切已经淡漠，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有一颗幼苗破土而出，真让人想寻根究底探索命运的安排。”
　　“您会对我使用精神搜索吗？”弱水声音有点颤抖，“还是需要我以后为您做点什么？”
　　院长笑眯眯地摆摆手：“小姑娘，不要把人都看得那么邪恶，虽然这个世界邪恶的人占大多数，但是芒星还没有你想象那么污浊。它只是一个学术之地 。”
　　弱水闻言崩得紧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那么一丁点。
　　院长大人姿态优雅的端起茶轻轻抿了口：“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就在于你与众不同。所以，每个人首要的选择，是应该成为你自己。”
　　“可是我是异端啊，”被院长大人的亲切所鼓舞，弱水鼓足勇气说出心头所想，“前路于我来说过于崎岖坎坷。”
　　“崎岖坎坷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是踏上歧路而不自知。”院长放下茶杯，语重心长的教导，“黑魔法的强大诡异不用我来向你赘述，掌握着这种强大力量的人如果脑子里没有分辨对错的智慧，心里没有对生命起码的尊重和怜悯，就等同于一瓶不稳定的魔法爆炸药剂，迟早会给这个世界带来血腥伤害。”
　　老院长的声音很悲天悯人：“人生多歧路，这是人的宿命。如果严肃对待人生，不得不一次次面对歧路面前的困惑与焦虑，正确的一生，还是错误的一生，其实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接着他脸色一肃：“但是，记住，不论你以后变得多强，走得多远，只要芒星学院存在，你行事时最好心存敬畏。”
　　弱水深深地吸口气，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是个有眼色的家伙，刚才一瞬间，院长的眼瞳变了，仿佛在天空中聚起了铁黑色的云团，里面霍然有雷电之光在闪耀。
　　“对于黑魔法天赋的学生，学院总是给予更多的关注，”校长望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得像幽灵在黑暗中低语，“在芒星历史上，曾有不少人被清理门户，相信以后也会有不少。我希望你不会是这五百年来的第七十三个……”
　　要知道芒星学院向来是不管世事，毕业出去的学生，不管怎么闹腾，都没听说过芒星学院追责的事情发生，哪跑来的七十二例清理门户案？怎么坊间从来没有传闻？
　　迎着弱水疑惑的眼神，院长笑得堪称慈祥：“对于某些学科的学生，我们并不提倡他们在外使用芒星的名头。”
　　“什么意思？”弱水瞪大眼睛，前面谈人生、谈理想、谆谆教导其实都是废话，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是的。”院长大人用眼神给予肯定回答，“作为学生，你要体谅院方的难处。”枫叶帝国神庙、学院、皇权三足鼎立，三者间有着微妙的平衡，学院不能授神庙以柄，谁知道那帮疯狂的家伙知道芒星有个黑魔法师存在后，会做出什么。
　　“可是我交了一大笔学费啊！”弱水欲哭无泪。劝退没关系，你把钱还我。
　　作为芒星有名的金算盘，叫院方财务处把收进的钱还回来，就算是院长大人的头衔也不好使，搞不好还会颜面扫地的被追着讨债。
　　他只能诚恳地同更弱势的一方讲道理：“学院呢，其实是很厚道的。除了不在名义上承认你是我们的学生外，其它一切权限照旧，作为补偿，学院宿舍也可以为你一直保留——只要你没有被人识破。”识破了，对不起，世间没有玫瑰园学院也不是庇护所。
　　弱水沉痛的垂着头，哀悼自己失去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镶金铭牌。
　　院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另外，请管束好你房间里的那个黑暗生物。我不希望学院内有不好的流言传出。”
　　“一定如您所愿。”弱水只觉得嘴里发苦。其实没把她立刻交给神庙脱离干系，学院就已算显示出了莫大善意，她不能不知足。
　　怀着满腔郁闷，弱水回到宿舍。八公知道自己是祸因，缩在厨房分外乖巧，连上茶时都恨不得踮着脚尖。
　　“算了。哪有纸包得住火，该来的总会来，早早想退路才是正经的。”
　　弱水无可奈何的原谅了八公，揉着太阳穴遥想将来。
　　“你说有没有异端自由自在生存之地？”
　　“有啊，”八公放下茶盘的往弱水面前一坐，“你上次去的黑市不就是。”
　　弱水摇头：“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终年住在阴暗的地底。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院长大人放话，你半夜出去林子里乱逛是绝对禁止的了。”
　　八公呲牙不以为然的一笑，被弱水狠狠一瞪眼，方才老实了下来。
　　还有从遗忘之地带出来的那窝乌鸦，替它们找地方落脚也是件头疼的事。普通的墓园太小，城北乱葬岗够大，它们又不愿住，只说要找一个食物丰富，山明水秀的新家。
　　弱水就奇怪了，乌鸦不是食腐生物吗？向来墓园乱葬岗是绝佳归宿，到这一群就不成，偏口味这么独特。
　　查查闻言颈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小丫头，你没见识就少说话，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把我们和那些低等生物相提并论，有新鲜肉食，谁有病才爱吃腐肉！”
　　“怎么没有，屎壳郎还就爱吃粪球呢。”八公神来一笔的补充道。
　　查查气得飞到它头上一通乱啄：“半边脸，不说话会死啊。脑袋都是空的，怪不得不懂礼貌。”
　　查查的所有黑暗魔法于八公都是美味小甜点，却胜在人多势众。轻轻一声呼哨就从兽皮囊中唤出群休眠的乌鸦。而八公只身战群/niao,它对乌鸦们虽然不敢下死手，却黑心的揪着羽毛实打实的一根根往下拽。
　　它们从客厅扑腾到厨房，又从厨房撕打到卧室。只见黑色鸦羽乱飞，噼里啪啦声不绝，一圈下来，屋里比台风过境还狼藉。
　　坐在破烂家什中的弱水一拍瘸腿桌子，怒下决心，要赶紧下把这些祸害们给送走，越快越好，不然根本就是妄想得安生。
　　挑了个黄道吉日，弱水准备启程去蛮林山脉，漫漫十万大山，何愁安置不下一窝乌鸦。
　　结果基德的一封短笺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这是要往哪去？”弱水赶到的时候，马车已经整装待发。
　　“呦，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就急巴巴的来了，小丫头你对老大还真是情深意重啊。”多日不见，红衣还是那么刀口无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挣当然要紧赶着。等几封信来来往往问清因果，你们早跑得影都没了！”弱水笑嘻嘻的答道，“另外我还带了个伴，别生气，要是把它撇下，它会净给我惹祸。”
　　说话间，一个穿着俏丽女装长裙，戴着帽子围着面纱的妙人儿，从马车外探进头来巡视一圈，拿腔拿调娇滴滴地嗔怪道：“这里好挤！弱水，我可不可在坐外面？”
　　弱水一把把它拖进来，压低声音警告：“别胡闹，如果被发现了，你就等着受死吧。”
　　一直沉默的基德忽然伸手，撩开它的面纱。车内其余几人见到它半边完好，半边无皮的可怖尊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基德淡定的放下手：我说怎么没听见有人接近，原来是个没有心跳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