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澪*

10、叶子

　　1.
　　感觉到气温愈发低下，我裹紧了衣服。匆匆瞟一眼，工人在路边将飘散凌乱的落叶扫成一堆，那些枯黄的叶子与地面摩擦出沙沙声，不似雨天的清澈了。
　　过马路的时候又想起林安轩的话。
　　别低头，小心些。
　　林安陌，别老是发呆。
　　嗯，知道了。
　　不自觉扯着嘴角笑了笑，看到斑马线上稀疏的人影，顿时感到有许落寞。林安轩的衣服在我身上还是宽大了些，冷风一直灌进来。看来应该像他说的，我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下去，要按时吃饭了。
　　可是我好像又瘦了，因为林安轩不在，没有人会给我带过点的午饭或晚饭。
　　刚刚才通过电话，对白还在脑海中。好像隔了很久，又像一直在耳边。
　　“林安陌，吃饭了吗？”
　　“嗯。”
　　“我知道你没吃。”
　　“呵呵，正准备去买吃的。”
　　“嗯…”
　　“那我挂了。”
　　“好，拜拜。”
　　“嗯。”
　　像要完成使命一般我就这么走了出来，本来是不打算吃东西，但只要听到林安轩叮嘱的声音我就习惯性地走出来。刚开始用快餐或者买面包敷衍，后来开始吃起外卖，现在终于也学会在超市里买些食物自己弄着吃了。我不自觉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学会这样生活的。
　　林安轩大概是脑子太好用了，在我这个麻烦的存在之下还能提前修完学分，做了交换生没回来多久现在又去了其它城市实习。而我一直呆在学校里，班上的人还不认识几个。也没有住校，总是一个人赖在公寓里，也没有换回那个单人间的地方。就这么天天呆着，经常会想起林安轩在的光景。
　　那时候我喜欢爬到他床上，因为他的床总有熟悉温暖的感觉。现在却觉得两个房间毫无区别。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虽然林安轩平时就不爱多说话，只是似这般寂静还是让人觉得难受。
　　天冷起来超市里的人也少了很多，柜台上摆着醒目的特价标语，前去挑选的人仍旧寥寥无几。我向来生活毫无规律，东西没了也都是过好几天撑不住才跑来买。对于这样的吸引自然不会看第二眼。
　　“林安陌？”听到有人叫我，转身看去就发现童觅正站在我刚走过的特价柜台边。见我转身她也走上前来，“你怎么在这里？”
　　童觅是中学同学，也是班长。学习长相都还不错，人也开朗亲和。那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在高考以后就没了联系。当初一直以为她是专心学习的好学生，但也托我给林安轩送过表白信，我记得林安轩看过以后还一反常态地没有扔掉，甚至说可以考虑。所以到现在我对她印象都较深。
　　我打着招呼，看着童觅笑了笑：“我在这边上学，你怎么过来了？”
　　“原来你大学在这里。”她笑得很灿烂，和以前一样的标志性阳光笑容，“我刚好有亲戚在这边，所以过来这边实习的。”
　　“你也开始实习了，”我笑笑，心里不觉感叹人的差距，“不愧是班长，可怜我还在上学。”
　　“不过是想早点脱离学校就跑出来了而已，你哥哥没和你一个学校？”
　　“他也去实习了，怎么？对我哥还念念不忘？也不怕你男朋友吃醋。”我笑道。
　　“我不过是问问，而且我还没有男朋友。”说着她拿了些东西放在手中看看又放到购物车里。
　　我呵呵一笑：“刚好我哥也没女朋友，要不给你们做个媒？”
　　她倒也不介意，摆着手笑着说：“算了吧，异地恋可不好发展。”她抬头看着我，“你吃饭没？要不一起去吃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出来买吃的，现在也省得自己弄了。这一带还是有些不错的小饭店，我带你去试试吧。”
　　说着我就领着童觅出了超市往最常去的饭店走去。
　　“看来你是常客，老板都认识了。”吃饭的时候童觅笑道。
　　“嗯，林安陌走的前几个星期我就总跑过来吃，这段时间没怎么来过了。”
　　“你现在会自己做吃的？”童觅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你也太小看我了，不信哪天请你吃我做的饭。”
　　“嗯，有机会应该试试，”她吃了口饭，又抬头道：“你和你哥学的吧？”
　　“嗯。”
　　“难怪，不过你哥是不是条件太高了，居然没有女朋友。”
　　我笑道：“这个我也没问过，有几个追他的都被拒绝了。”我叹了口气，有勇气跟他表白的女生都是条件很不错的，只是他却依然置之不理。我又看向童觅，“也许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他后悔当时没答应你，现在一直在等呢。”
　　童觅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她白了我一眼：“你明知道他肯定是连我人都不记得了的。”
　　我蹙着眉摇摇头：“那到未必，我哥不像我，记性好得很。”
　　吃饭就这么闲聊，也不记得还说了什么，后来就这么挥手道别了。
　　2.
　　下午回到公寓，四周冷清得有些慎人。我爬到自己的床上躲进被子就不想再出来，世界安静得一片荒芜。手脚还是冰冷着，渐渐地全身都麻木起来。好像我只是用这样的状态等着林安轩回来，然后可怜兮兮地对他诉苦。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和想法，想着想着就这么睡过去。
　　半睡半醒中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并给我掖好被子，似乎又看了我好几分钟才终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谁。
　　只是醒来的时候这个公寓依旧安静，身体依旧是冷的，被子没有盖上。
　　天已然灰暗下来。
　　伸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我有些晕眩地往房间外走去。开门前觉得房间里面太闷，便又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来。此刻我仍是全身冰凉，萧瑟地风吹了进来，人也立刻清醒不少。只是这样的寒冷让我产生再一次缩进被子的想法。
　　这种时候林安轩通常会进来看看，然后微皱着眉把我叫出去。说一些有的没的，像是“睡多了会头晕。”或者“再睡晚上就睡不着，第二天又起不来。”之类的话。这次我站在窗前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向门口看了看，最终只是耸耸肩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安静得连时钟走动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晰，昏暗光线中我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似乎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林安轩不在时发呆就是我常做的事，现在他走了就渐渐成为无时无刻的习惯。这种时间是格外寒冷的，黄昏看不到暖色夕阳，灰色天空下的城市一片萧索。
　　以前我睡醒了就能在开着橙色灯光的餐厅里看到桌上不算丰富却闪着光彩的食物，现在的境况就像是千万富豪一夜沦为街头流浪者。
　　就这么踩着拖鞋在原地想了很久，思绪是被电话铃声拉回来的。
　　“喂，是林安陌吗？今天晚上有时间没？要不一起出去吃饭？”
　　“嗯，好。”
　　接完电话人还是迷糊着的，直到开了灯，换好衣服才想起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个女声。再回忆一下才想起那是今天遇到的童觅。我笑了笑，想着终于不用形单影只地跑到小馆子里吃东西了，心里有些开心。
　　见面地点是在一家商场门口，我看到童觅从里边出来时手里就提着一大袋东西了。
　　“等了很久吗？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她笑着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说：“不是要吃饭吗，所以多买了些东西。”
　　我疑惑地蹙眉：“你要自己做？”
　　“你今天不是说你会做吃的吗？”童觅看向我，笑意更浓。
　　“你要去我家？”我觉得诧异。
　　她点点头：“走吧。”
　　还没等我回应，她已经拉着我走向车站。
　　“你现在住哪里？”
　　我看了看她：“当然是公寓，”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公交车久久不见影子，然后又转头道：“我们坐出租车吧。”
　　她看向我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话。我也不多说，抢过她手里的一大袋东西就拦下一辆车扔了进去。
　　回到公寓时在心中暗自庆幸着虽然林安轩已经离开了较长时间，好在我用的东西很少，不怎么整理也不会太凌乱。而林安轩在的时候我总是依赖性地将所有东西乱扔乱放，等着他回来再整理。
　　“没想到你家还算干净。”童觅进门就感叹。
　　我低头偷笑，又很正经道：“又不是小时候。”然后将东西放到桌上，指了指客厅：“你随便坐吧，想喝什么自己去冰箱拿。”说完又往冰箱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笑了笑：“我快饿疯了...嗯...你做的东西能吃吧？”
　　我瞟了她一眼：“我吃着没事，你就当第一个试验品吧。”说着从她买来的东西里面挑选材料，“你都买了这些东西了，干嘛还让我去弄？”我看着塑料袋里一件又一件包装好只要加热就能吃的食物问道。
　　“吃这个比较安全。”童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没有想到她以前略显疏远的距离感已经完全消失。
　　“那早说在外面吃不就好了吗？”
　　她摆摆手：“我喜欢在家里吃的感觉。”
　　我无语地笑了笑，拿着那些食物走去厨房加热。童觅也跟着走了进来，我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继续手上的事。
　　“你跟进来干嘛？怕我下毒吗？”
　　“看你是怎么自己弄吃的，我要是怕你下毒还来你家。”她自然地站到旁边，看戏似的看着我忙碌。
　　“要帮忙吗？”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清闲，童觅懒懒地问了一句。
　　“不用。”我很直接的拒绝她，“你去那边坐着吧，站在这里很妨碍人。”
　　她或许还瞪了瞪我，只是我没注意，她也就这么走了出去。
　　加热食物很快，不久就上了桌。像是当初林安轩在的时候，桌上摆着我喜欢的食物。
　　“你不是饿疯了吗？快点吃吧。”我将东西都放好，默默道。想起来林安轩从不这么说话，如果是他，大概会说：“就算饿了也吃慢点，本来胃就不好也不好好吃东西。”或者“以后应该给你找个能烧好饭菜做好家务的全能女朋友。”想着想着我就不自觉笑了起来，自己却没察觉。
　　“不过是弄个速热食物，至于笑成这样吗？”见到我神经兮兮地，童觅也不禁笑起来。
　　我摇摇头却不道出原因。
　　“你住哪里，我等下送你回去吧。”
　　“不用。”
　　我看着她：“一个女孩在外面多不安全。”
　　“没事的。”她低头吃饭，眉间却微微拧起来。
　　“你没事吧？”
　　“没什么。”童觅似乎眉蹙得更深，我也懒得多问。
　　“算了，我待会儿送你上出租车。”
　　“嗯。”
　　吃过饭，童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看出她不对劲，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于是打开电视想缓和下气氛。
　　大概是一个人习惯了，即使旁边坐着一人互不言语也不觉得奇怪。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我看了看挂钟，已经快九点了。
　　“我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童觅似是刚醒一般，抬头愣着看了看我，好一会儿才点头：“嗯。”
　　带着迷迷糊糊地童觅下了楼又拦了辆出租车，开门将她送了进去，嘱咐几句注意平安，到了打电话之类的话。她只是点点头，想来也没听进去。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出租车就这么离开。
　　想了想终是觉得不妥，又自己拦了一辆跟上她。
　　童觅居住的是个不错的区，看着她下车，我也觉得安心不少，看来真是住在亲戚这边。正要回去，却看到童觅面前出现一个男人，挡着她不让进去。后又拉住她，看到这情景我自然也不能这么安然地呆在车里，也是立刻下了车拉开了那个男人。
　　“你是谁？”那男人看着我奇怪道。
　　还没来得及将“朋友”说出口，童觅就挽着我的手臂抬高声音道：“他是我男朋友，你快走吧。”
　　那男人眯着眼看了看我对童觅说：“看来这次你是当真了，”他黯然得让我有些心虚，“我知道了，不会来找你了。”
　　等那个男人走了，我看了看童觅，她倒是笑得灿烂。
　　“你男朋友？”
　　她仍是挽着我，眼睛弯成月牙：“现在是前男友了。”
　　“就拿我当挡箭牌，就说你这么突然这么好心给我买那么多好吃的。”
　　她终于松开我，低头道：“对不起，我和他说清楚了的，”她摊开手，“谁让他一直缠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童觅这般模样，不自觉地笑了笑：“算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目送着童觅转身像小女生一样跑着回家，晚风吹着她的短发，瞬间有种送小女朋友回家的感觉。看着她上了楼，我才意识到夜晚的寒冷，裹了裹衣服准备回去拦出租车，天冷了车也少起来。虽是失望但看着人影稀疏的街道也觉得舒爽，手插到衣服口袋里沿着街道边走边等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