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传》暴*陈

54、萧清墨的内心世界

　　萧清墨的马车擦黑到了清墨居，门那早就站了一圈人，正中间是萧福全和宋诗音。众人估摸着日子说今晚萧清墨能回来，便都在这等了。

　　萧清墨一下车，宋诗音手里拿着的大氅立马就给他披上去，说道：“天这么冷也不多穿点，本来身子就不好。”

　　萧福全也说道：“一开始不该一定要你去的。”

　　萧清墨道：“那里是母亲的家乡，太奶奶也是母亲那边唯一的亲人了。虽说是远了些，但是还是应该去看一下的。”

　　萧福全听了这话，便露出欣慰的笑容。

　　萧福全偏头一瞅瞅到身后车夫绑着的一个人，说道：“那是。”

　　“哦，”萧清墨状甚不在意的回头瞅了一眼，说道，“在路上撞见的一个被拐卖的女子，我见她可怜，便带了回来。”

　　萧福全点头道：“你这清墨居里还没有几个丫头，留在身边做个丫头也是好的。”

　　萧清墨恭敬道：“是。”

　　这之后，便有了片刻停顿，萧福全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今晚回家吧?”

　　萧清墨道：“我过几日便要上任，还有很多事情都未曾熟悉，资料都在清墨居里，不方便。”

　　“那，那就算了，你要多多注意身体。”萧福全打着哈哈，“那你进去吧，外面凉你身子不好。我便也走了。”

　　“好。”萧清墨应了一声，便径直进了院子。萧福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瞅着萧清墨的背影子瞅了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车夫扛着杜明月道：“这个女子怎么处理?”

　　萧清墨道：“先关进柴房吧!”

　　紧跟在后面的宋诗音道：“不是说被拐卖的女子么?看着怪可怜的，倒是给她洗上一个热水澡分一间厢房好好睡一觉才是。”

　　“夫人你有所不知，”萧清墨看一眼杜明月，说道，“虽说是被拐卖的女子，这女子，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杜明月可恨下车前嘴里被塞了布条，现今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人摆布诬陷。

　　终究是被关进了柴房锁上了门，咣当一声。

　　萧清墨进了房间，宋诗音接过他脱下的大氅，说道：“热水已备好了，你去洗个热水澡，去去乏吧!”萧清墨点头道：“那叫烧饼过来，给我搓背。”

　　宋诗音听了这话，面上一红，道：“烧饼今日被我遣到城西去办事了，得明日晌午才能回，便是我给你搓吧!”

　　萧清墨听了这话，顿了一下，说道：“那便不劳烦夫人了，我便叫小五给我搓也是一样的。”

　　宋诗音听了萧清墨这话，眼睫轻微闪动了一下，低低说道：“好。”

　　夜半子时，宋诗音辗转难眠，一转身，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背，那是萧清墨的背。虽说在一个床上睡着，他们之间却总是有一道无形的坎隔着。

　　萧清墨大病，宋诗音尽心尽力照顾，感动了萧家所有人，连萧清墨也默认了她的身份，对她极好，新婚那夜的情景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这种好，却并不是夫妻之间的那种好。

　　这两年来，他们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他却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初初她安慰自己是他身体尚未复原，可是这全都两年过去了，这个理由也变得越来越薄弱了。她有时想与他做一些夫妻之间亲密的事，他也是尽量躲避，她本又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矜持女子，脸皮也不敢到多厚去。

　　“不管怎么样。葵美人终究只是一个妓子，他们俩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的。他的姻缘终究是你，日子还那么长，你们俩还那么小，只要你真的对他好，一颗石头揣久了，不也是会变热的吗?”

　　每每她失望的时候，却也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来宽慰自己。

　　第二日早上，宋诗音伺候着萧清墨穿衣，萧清墨说道：“我昨日带回的那个女子，你找人给她好好梳洗一番，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宋诗音眼皮轻微跳了一下，道：“那女子，是要留在府中的吗?”

　　“怕是要留在府中。”

　　一颗心啪嗒啪嗒跳，“留在府中做什么?”

　　萧清墨看一眼宋诗音一副惴惴的样子，道：“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家里人员大大小小的事，便都是你来操持。她留在府中做什么，还不是要听你的?”

　　这话让宋诗音一颗心静了下来，道：“好。”

　　杜明月恢复了葵美人的美貌，刷洗干净了以后被带到萧清墨的书房。萧清墨道：“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虽说是跟着马车进的这院子，虽说这当初的一片砖都未曾留下。但在这里住了十六年，怎的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杜明月因听了那日萧清墨的一番话，对萧清墨含了愧疚，再见到萧清墨便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他的问题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官府?”

　　萧清墨仿佛没听到杜明月的话似地，轻轻说道：“知道吗?这里是春秋馆。”

　　杜明月知萧清墨在挑战她的心理底线，两手紧紧握住，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萧清墨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在这块春秋馆的土地上建了院子，努力读书考上了状元，再也没有人轻视我了，我却仍然不高兴。”

　　杜明月道：“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要的。”

　　“对，”萧清墨点头，“你说的很对。以前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我讨厌我的父亲一味的只知道缅怀我的母亲，于是我便仇视我的母亲，我讨厌每次在我生辰的时候都要去她坟上上香，那样只会时刻提醒我我的出生是一种罪恶;我讨厌读书，我讨厌功名，因为我觉得八股文是这世上最不该被诵读的书，而官员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残忍的东西;我讨厌那些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纨绔子弟和大家闺秀，因为他们会认为我讨厌的一切东西都是没有道理的。可是这样的我得到了什么呢?我的父亲觉得我不争气，不喜欢我，甚至于我的生辰都没有人给我过;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没有出息，全京都的人都在瞧不起我;我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我，甚至于还联合我的亲人一起，骗我娶了一个贤惠的大家闺秀。全世界都在告诉我我错了，必不能这样活着。于是我改了。我仇视我的母亲，我便做出最孝顺的样子，甚至于不远千里拖着我这副孱弱的身子去母亲的家乡还愿;我讨厌八股功名，于是我便没日没夜的学习，考上了一个状元;我讨厌纨绔子弟和大家闺秀，于是我便积极地与各路人结交，与我的夫人相敬如宾。现在我的父亲不再厌恶我，再也没有人瞧不起我，我甚至成了很多人家教育小孩的榜样。当初我快乐的时候，全世界都希望我不快乐;现在我让全世界快乐了，我却不快乐了。你说，我这个难题，该要怎样解?”

　　杜明月看着这个眉间锁着川字的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话来，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嘴拙过。半晌只得说道：“他们原都是好心。”

　　萧清墨听了这话却呵呵笑起来，说道：“是啊，原都是好心，所以我连责备的资格都没有。若是我不能欣然接受，便是不懂他们的好心。”

　　杜明月想了一下又说道：“若是你不想做官，你辞了便是。你本就体弱，相信皇帝也不会多为难你。”

　　萧清墨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若是这样，那我费了两年考取的这个功名岂不是白费了?”

　　杜明月道：“你要争的那些虚名你都争到了，你还要什么?”

　　“我还要什么?”萧清墨笑了一会儿笑得剧烈的咳起来，“我还要什么，你该是最清楚不过。你当初觉得我配不上你，不是因为有了一个对比了么?对比那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没有!”杜明月语气有些激动，“没有!”

　　“咳~咳~”萧清墨拿着手帕掩住唇，剧烈咳嗽了一会儿道，“你这么急，是想掩饰什么?那时候，你心里住着一个人，不是么?因着那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萧清墨你胡说八道!”杜明月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心里住着那个人，我便要和那个人站在同一处，好好的看一下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