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传》暴*陈

48、凤凰回巢

　　李慕遥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灯火通明，一群人中间，跪着一个人，只把手紧紧搂着怀里那人，不停地呕血。

　　走进了看去，才发现是杜明月。他与杜明月相交统共不过是那几次宴会，这番看到他呕血，满脸的泪，满脸的绝望，心里竟然升起一些异样的感情起来。

　　有一丝心痛，还有一丝憧憬。憧憬着这怀里的人，竟能被别人这样在意。

　　杜明月每呕一口血，周身的红光就越发亮一些，到后来仿佛变成了一簇火苗，带着些自焚的意思。

　　围住杜明月的那些人，有些开始悄悄后退，宋志秋看了更气愤，一脚踢到身边的一个小厮身上，说道：“你去，把他杀了!”

　　那小厮腿抖抖的往前进，走了几步又腿软爬回来，道：“大人，这，这是妖怪!”

　　宋志秋抽了身边护卫的刀，一刀将那小厮砍了，自己提着刀过去，要将杜明月杀了。

　　走得离杜明月近些，刀刚提起，杜明月扭头看她一眼，一下子竟将宋志秋吓得刀咣当掉在地上，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那杜明月的瞳仁，竟也变成了血红色。

　　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刮起一阵大风，一只大鹏鸟飞过，用爪子将那冒着红光的杜明月给抓走了。

　　那大鹏鸟经过李慕遥身边，李慕遥抬头望去，杜明月身上穿的那身衣服，竟让他分外的熟悉，那衣领处，竟还撕裂了一块。

　　亏得前几日在杜明月身上使的追踪粉还未过二十天，才让天之翼和沈碧霄寻到了杜明月。直接将杜明月带回到沈碧霄的医馆，杜明月怀里仍旧是抱着惜春，手指掰不开，无法只得将两人一起放在床上。沈碧霄先是点了她的昏睡穴，可即使昏睡过去了，却仍然在一直一直呕血，杜明月本就已经失了九日的血，全靠这最后一汪血保命。刚看见杜明月时，看见她的面容心安下来，想着这最后一汪血终于保住，却不曾想她竟会将它们全给呕了出来。

　　这几日缺血身体本就虚弱至极，这番继续呕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她便是要殒命了。

　　沈碧霄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这么慌，毫无章法的竟然拿手去捂她的嘴，可是杜明月一直在痉挛，身体一抽一抽的，嘴也是一抽一抽的，那血竟然从沈碧霄的指缝里流出来。

　　沈碧霄去自己的药柜里翻药，手一抖竟然差点将整个药柜掀倒，他颓然的蹲在地上，手插进头发里，抱着头说道：“我竟一点办法都没有，天之翼，我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现在想要让她停止呕血却都没有办法!”

　　一直站定在旁边的天之翼不说话，他早已幻化成了人形，他轻轻地走过去，半跪在杜明月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杜明月的双手，说道：“王，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天之翼握住了杜明月的手，杜明月呕血竟然变得不那么激烈了。天之翼静静看着杜明月，然后张开了嘴，哼唱起了一首童谣。

　　沈碧霄一句歌词都听不懂，杜明月却随着这歌声慢慢的安静下来。这歌声从沈碧霄的医馆里飘出，飘向四面八方，竟引得数不尽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在沈碧霄的医馆上方，久久不愿离去。

　　一曲歌罢，杜明月已经不再呕血了。手轻轻松动，竟也将惜春放了下来。沈碧霄静静看着这仿佛奇迹般的一幕，说道：“你哼唱的是什么?”

　　“我家乡的童谣。”

　　“叫做什么?”

　　“凤凰回巢。”

　　天之翼将杜明月的手小心的放好，转身对沈碧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沈碧霄说道：“只要她还留有一口续命血，我必是有法子治的。”

　　天之翼转身看看杜明月死命拽回来的惜春的尸体，说道：“这个……”

　　沈碧霄说道：“她的尸体我先用药养存着。杜明月这般在意，必是葬也要葬在春秋馆的。这些东西都得她自己亲自处理，她才会安心。”

　　天之翼赞同的点头，复又说道：“她这般强势执拗的性子，这辈子却不知道是要多受多少罪!”

　　沈碧霄掰开惜春的嘴掏出一颗红色药丸让她含住，听了天之翼的话手上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总不归是她自己选的。”

　　总不归是她自己选的，这命运。

　　…………

　　李慕遥和宋志秋一番交涉。宋志秋杀了不少李慕遥的手下，李慕遥也杀了不少宋志秋的暗卫，两方平手，不存在谁吃了亏需要泄愤之说。况且宋志秋今夜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经得李慕遥几番唬弄，竟白白的将李青还了给他。

　　李慕遥要回了李青，恐宋志秋回过神来与他纠缠，便在宋府不多逗留，急急回了将军府。在将军府内捡到一块布料，是沈碧霄从杜明月身上撕扯下来的布料。李慕遥手里摸着这块布料，脑中显现出刚刚看到的杜明月身上那身衣服，那衣领处也是有撕裂痕迹，再瞅瞅这块布料，一时间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还缺点什么，模模糊糊的不甚明确。

　　转头问李青道：“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杜明月?”

　　李青道：“在宋府里撞见的两个暗卫，肩上背着一个用布裹着的人。我将暗卫杀了，将布打开，便发现的是杜明月。”

　　“暗卫?”李慕遥嘴里咂摸着李青的话，脑中回忆起今日被暗卫掳住的葵美人，那葵美人的衣衫仿佛也是……

　　将军府的场景和宋府的场景不断地在李慕遥的脑中交叉回放着，却突然两个身影从这两个不同的场景里跳脱了出来，在李慕遥的脑子里重叠在一处，一下子，惊得李慕遥出了一身冷汗。

　　…………

　　沈碧霄料理好杜明月，交代天之翼好好照料着，抽空回了一趟春秋馆，与秋吟见了一回面，将情况与她说了。秋吟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哀伤之色，说道：“原先豆子是与我说过的，说到惜春这事情怕是有蹊跷，怪我独独没有放在心上。老板素来与惜春最是亲近，惜春这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又突然为了她而死，她心里必然一下子接受不了。”

　　沈碧霄听了这话，也只有叹气的份，又说道：“我今与你说，一方面知会你些近况，另一方面却是要代杜明月交代一些事情。”

　　秋吟道：“你说。”

　　沈碧霄道：“一则是杜明月这病情颇重，我欲将她放在我医馆里静养，这春秋馆里的大小事，最近就只能全托与你照拂。”

　　秋吟道：“这是自然。”

　　沈碧霄又道：“二则，经过这么一闹，春秋馆算是与宰相府彻底撕破脸面，我们与将军府也不见得关系多好，两方打压又无靠山，以后春秋馆的日子举步维艰，你万事小心切莫要被人捉了把柄。”

　　秋吟听了这话，眸色稍暗，顿了一顿，说道：“秋吟谨记。”

　　沈碧霄走后，秋吟回到房中，眉头紧皱，好不容易与宋志秋建立起来的关系没想到竟一下子毁于一旦，这番撕破了脸皮她再想装却也装不下去。原本想来一招借力打力，却不想竟让两方正面撞上，李慕遥和宋志秋都不是傻子，静下来细细想一想，她在两方撒的谎立马就会穿掉。

　　若是只为了春秋馆她本不用去招惹宋志明，也不用至周正元于死地。她把自己的私心掺到正事里面，却不曾想竟会坏了大事。

　　沈碧霄只知不要被人捉了把柄，却不知她早已把大大的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中。愚弄宰相和将军，春秋馆不用再做任何事情，便可在朝夕之间毁于一旦。

　　虽说宋志秋和李慕遥对春秋馆均有觊觎，但是你若把春秋馆端的太高，那也不过给脸不要脸，最后落一个撕破脸皮的下场。

　　她这两方愚弄的举动，却是已经把春秋馆端的太高，高到足以粉身碎骨的摔下来了。

　　原以为可以利用春秋馆给那人一个报应，却不曾想，报应倒先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世上的因果轮回，还真是公平。

　　她还能怎么做?杜妈妈对她有恩，她万不能因为自己将这春秋馆搭上。只是现在这番情景，她又能把握得了多少?

　　…………

　　宋志秋被杜明月的血红眸子惊吓了一番，第二日冷静下来却是暴怒非常，细细回想一遍觉得自己被耍的不是一星半点，索性撕破脸面了，倒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

　　当日就给知府施压放出了周正元，当晚上就到春秋馆来抓人，说是春秋馆的杜明月是异世妖邪，要抓起来火烧祭天方能解了祸端。

　　在春秋馆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是找不到杜明月。

　　然杜明月是异世妖邪的传闻，却越传越盛。

　　因着那晚见着杜明月通体发红光者不止一人，这事的可信度又得到了极大的证实。

　　一时间，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不少人到春秋馆来滋事，叫嚣着交出杜明月。别的妓馆的眼见着好不容易瞅见一个可以打压春秋馆的机会，更是不尽余力的煽风点火。

　　秋吟两相权衡，索性关了春秋馆。

　　曾经这京都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不过弹指间，让热闹繁华变作了烟云。

　　杜明月的通缉令，更是贴满了京都的各个指缝角落。

　　这事情，只怕是没有一个结果，便是誓不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