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5、第四章 出洋相

　　当天晚上，我提前十五分钟于10点45分的时候来到22号楼负一层的计算机室。这是一间大概有450平米的房间，里面将近有302台电脑，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国产台式电脑。这是我第一次踏入计算机室，这对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电脑，但是我真的被计算机室的场面吓到了。说实话，2000年的时候，这样的场面在上海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面了。单单我们学校外面的网吧的规模，就远远大于我们学校的计算机室，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过，相对比于计算机室的场面震撼，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在这个时候，计算机房的上座率竟然还有90%，而且守在电脑屏幕面前的同学们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我的疑问在于，在15分钟后即将关门的计算机室，为什么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就好像人人都在玩着自家的私人计算机一样专注。

　　我怯怯地走向服务台。可是，当我穿过计算机室的过道往前走一步，我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不停地盯着我，我的耳根不由得开始发烫。不知为何，每次走到众人的中间，比如说现在，还有有观众的时候，我总会有这种感觉，这也是我之所以不喜欢在公众面前发表言论的缘由之一吧，我想。可是我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抬头看，却发现我这个念头是对于这个教室是如此多余，甚至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慢慢地将脚步挪到坐落在房间左侧门的服务台旁边。

　　“谭雪师姐，我来关门了。”我看着她，怯怯的喊了一下。

　　“你来了，坐一下。”谭雪答道，可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手指也在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我觉得她是对着屏幕说话的。

　　我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服务台的四周。不知为何，从靠近服务台的那一刻起，我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现在一看，确实如此，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椅子上都放满了东西，全部都是一些大包小包的。当我还在琢磨着包里面装的东西的时候，谭雪冷不防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不用客气。”

　　我低着头看她，冲她笑了一笑，露出我那颗虎牙。说起我那颗虎牙，我真是觉得很丢脸。在家乡的时候，由于技术不发达，特别是农村地区，小孩子的拔牙工作似乎成为了家中一家之主的任务，我家的情况也是如此，爸爸掌管着拔牙的大权。当我处在换牙的时候，我长得胖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胖子都比较怕疼。

　　实际上，我也特别害怕疼痛，且当年自己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胖子。所以，每当我的牙齿一松，我都不会是第一个将这件事告诉父母的那个人。似乎大人们总是想到各种各样的招式对付小孩子的这种顽皮。每当我有点吃不下饭的意思，他们就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这是一种天然的默契一般。直到有一天，我右上排的一颗牙齿松动了，我还是不肯告诉父母，而且我每次吃饭的时候还都会假装吃得很开心。最后，那颗牙齿总算是“保”下来了，但是新生出来的牙齿却没有位置，只能横着长。父亲看到这个情况，立即用备好的钎子将我力保下来的牙齿拔掉。从此以后，我的这颗虎牙，每当我稍微一笑，即使是微笑，会暴露。

　　谭雪似乎还沉浸在计算机的世界中，没有抬头看我，看状态也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我无聊地翻看台面上的书籍，都是一些关于网络工程的书籍，似乎是谁专门去图书馆接回来的。实在是看头了，我盯着谭雪，没有说话。

　　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整个人开始变十分得焦虑。我不停地在谭雪的面前走来走去，偶尔站在她身后瞄一下她的电脑屏幕，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无奈，计算机的魅力远远高于我的这个举动，我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谭雪师姐，”我清了清嗓子，忍不住提醒道，“现在已经11点了，应该可以关门了。”

　　“哦”。谭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看着屏幕，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是我说的太小声，还是她压根没有听到实际内容？

　　我走过去，推了推她的椅子，很难为情地说道：“你不是说11点钟关门吗？现在都11点5分了。”

　　谭雪抬头看了我一眼，紧锁眉头，突然好想一下子醒悟般地自言自语道：“是哦，那你通知他们来结账吧，结账之后就可以关门了。”说完又将头埋到计算机前面。

　　我瞪着她，等着她继续发话，继续发布命令。可是谭雪的这句话，已经很明显地告诉我，关门的事情，需要等到现场的200多号人一一来到服务台结账，才可以关门。

　　请注意，这里有一个很致命的关键点！计算机室的服务台有两台总机，一台谭雪正在用来上网搜索材料，另外一台连着刷卡机。这样一算，总共只有一台机子可以用来当做结账的机子！如果我们以每一个人刷卡结账的时间是1分钟分钟来计算的话，估算这里还有240人左右，那么至少需要4个小时的时间来完成结账任务。

　　不行，那得弄到半夜三点。再假设，我们将一个人刷卡结账的时间缩短一半计算，至少也需要2个小时完成结账工作！这个也是行不通的，再假设每一个人结账的时间是15秒，那么整个房间里面的人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而计算机室离宿舍的路程有20分钟。这就意味着，我至少要在12点之后才可以回到宿舍！这就意味着，我要每天要哀求宿管姐姐帮我开宿舍楼大门（学校宿舍楼关门时间是12点）！这还意味着，我要每天在晚归的簿子签上我的大名！OMG，我在心里大喊了一下！怪不得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份工作！

　　我强忍着怒火，狠狠地瞪着谭雪的后脑勺，希望她可以感受到我的愤怒。可是，这中举动无异于对牛弹琴，或者连对牛弹琴都说不上，她压根没有转回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台面上的大喇叭，突然觉得此刻自己内心甚是澎湃。不知是不是因为内心的愤恨，还是被现场的氛围影响到。我直接从台面拿起大喇叭，走到计算机室中心位置，对着大喇叭大喊三声：“结账！时间到了！”

　　我觉得我这辈子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受人“瞩目”。计算机室的两百多号人齐刷刷地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我成为了受人“瞩目”的对象！他们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不解。

　　许久，大多数的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脑屏幕上。还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我不确定是否在谈论我的行为作风，只是觉得耳根不断发烫。只有零丁的几个人开始关掉机子，前往服务台结账。我恶狠狠地一一怒视还在计算机室的人，脾气一上来，我加大了手里面的喇叭声响，继续喊道：“结账！11点准时关门！”

　　突然，一个声音像从地狱底下发出的一样，传播到计算机室的每一个角落，“现在都已经11点13分了。”我朝着声源望去，发现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我当然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从哪个人口中说出来的，不过如果我知道是谁，我也许真的会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现在想起来，年轻时候的气焰果真是很旺。

　　谭雪似乎被我的这一个举动吓到了。或者可以这么说，她被震撼到了。她小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回到服务台，用手指了指那台可以结账的计算机旁边的话筒对我说道：“我们一般用这个。”

　　我的脸刷的一下子就变绿了。我真想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异常的尴尬，又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用暗淡的眼神看着谭雪，支支吾吾地对她说道：“我刚刚，好像没有看到，这个，东西。”我连说“话筒”两个字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关系，”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走了过来，“我们都不会介意的。”她冲我笑了笑。她的笑，有种恍惚于世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从古代中走出来的璧人一般。那是标准的奥运式笑脸，八颗牙齿整齐地露出来，雪白的牙齿好像冬日里的雪花，纯白无暇。可是不知为何，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种摄人心魄的笑容怎么看都好像有点嘲笑的意味。说完，她和谭雪在原地大声地笑了起来，她甚至趴在台面上笑个不停。

　　我急了，不停地跺着脚，着急地问道：“真有那么好笑吗？”语毕，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得过于幼稚，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有。”旁边走过来了一个男生，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将卡交给哪个女生。我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抬头看前来排队的人群，因为这样，我以后肯定是计算机室的一朵“奇葩”。不到5秒钟，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男生结完帐拿到卡之后，忍不住捂着嘴走出计算机室。不一会儿，负一层的楼梯处传来他那嚣张跋扈的笑声，响彻了整个计算机室。我用斜眼偷偷瞄了一下电脑屏幕，见到“李波”两个字。好的，李波，我会记住你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十二点半了。我走到计算机室最边上的角落处，用力敲了敲还留守在计算机室的男生的台面，大声地说道：“同学，你好，整个计算机室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们要关门，快去结账，过时不候。”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临睡前可以再次听到像刚才那么好笑的催眠曲呢。”

　　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看着我，忍不住扑哧说道：“我开玩笑的，不要那么当真。”他站起身，往服务台的方向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突然他回过头，乐呵呵地说道：“不过刚刚你的那个举动确实很好笑。”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路走到服务台，心中不免觉得难过。我难过的是，这是我大学生涯的的第一份工作，最重要的是，这是我第一天在计算机室工作，头天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我真不知道以后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份看起来并不轻松的工作。想到这里，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也变得十分低落。

　　整个过程，得到这份看似不可能的工作就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是现在，我觉得今天的工作就应该是“云深不知处”。

　　确认所有的计算机已经关机，我拉下总开关，摸黑往门口的方向挪动步子。不一会，谭雪和刚刚那个女孩出现在门口，大声叫嚷着。我的心不由得一惊，觉得自己的脚像是半悬在上空，刚想挣扎，一下子就撞到了我右手边高耸的玻璃挡风片上。一道白色的光线照到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