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30、第二十九章 我在这里疯狂地思念你

　　挂掉电话之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爸妈正在电视面前争吵着看那台电视频道，看到我，立即安静了下来。

　　回房间，整理行李，却发现床上早已躺着一个整理完善的行李箱。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起来，韩东旭和我约好，这几天要去一趟江西婺源，我们约好5天的行程，去中国最美的乡村走一趟。

　　这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去的一个地方，原本计划是在来年的春天去的，但是韩东旭说来年的春天是他们公司最为繁忙的时候，他是无法抽身陪我去的，所以故意选择在准过年的时候去婺源，这个时候的假期，是肯定得到老板的批准的，因为小年过后，很多公司基本上都不上班了。

　　我怔怔地看着摆在床上的行李箱，不知道要如何和韩东旭开口说关于回上海的事情。爱情就是这样一种令人讨厌的东西，明明可以一个人决定的时候，到最后还是由两个人共同决定。

　　韩东旭的手机一早关了机，就好像他预先知道，也许今晚就是一个“不平安”的晚上。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我准备要离开他了，对吗？

　　拖着行李走进机场的时候，我以为飞机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晚到而误点。

　　韩东旭早就拨打了无数次电话，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接听。现在，我还是如期地来到机场了，只是晚点了将近2个小时。可是，为什么飞机总是会晚点？

　　“还好今天飞机晚点了，”韩东旭从我手中结果行李，高兴地说道：“我以前不知道，飞机晚点是一件好事情，现在在你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飞机晚点的好处。”

　　“韩东旭——”我轻轻叫了一声，其实我是故意晚点过来的，我真的不想去江西了，不管是多么美的乡村，我都已经形同嚼蜡。

　　“怎么？”韩东旭看着我早已红肿的眼睛，关切地问我道：“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苦涩地想要说出心中对他说的话，却始终狠不下心。我安静地坐在候机室里面，看着韩东旭走来走去的着急样子，沉默着。

　　许久，广播室传来可以登机的消息，韩东旭激动得跳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拿着行李不肯走动，韩东旭看着我，不知道我到底打算做什么事情，我支支吾吾地说道：“要不——”

　　是的，几乎在那一刻，我看到张小敏！我非常确定，那是张小敏！她就像一阵风一样，飞驶地掠过我的眼前，往登机口的方向跑去。

　　韩东旭看着我，我看着登机口，不约而同地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冲去，连刚刚想要对韩东旭说的话，竟然变得一片空白。

　　我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那一抹红的身影，张小敏，一定是她，她知道我要去婺源，所以来到我身边了，对吗？

　　登上飞机之后，韩东旭帮我提着行李，我着急地在机上寻找张小敏。

　　我觉得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我从未想过，除了上海以外的其他地方，我会和张小敏相遇。

　　终于，在靠着走道末尾的时候，我看到了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张小敏”，我微微地将手伸过去，还没有触碰到她，那个女孩已经回过头，看着我。

　　她确实长着一副和张小敏神似的面容，眼睛大大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睛，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算起来，我将近有3年没有见到张小敏了，可是她的容貌在我的脑海中，此刻却犹如活生生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那个女孩冲我笑了一下，我如梦方醒地反应过来，她不知张小敏。张小敏此刻正在遥远的上海，我是不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的。

　　韩东旭走上来，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个女孩子，问我道：“你们认识吗？”

　　女孩摇了摇头，看着她旁边的男孩，似乎在问男孩是否认识我。我点了点头，低声地说道：“你像极了一个我认识很久的人，现在看到你，我竟然把你误认为是她了，对不起。”

　　张小敏，对不起，这架飞机的目的地，并不是上海，我能到达的地方，并不是你的心里。

　　女孩微笑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是吗？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和我说，我长得像谁了，已经有好多人和我说过，可能我真的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说完，她站起身来，帮助韩东旭将心里放好。

　　我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一边，我们的座位，竟然出其不意地靠在一起，我觉得我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大口地喘着起。

　　她以为我是因为过于紧张，安慰我道：“不要害怕，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也是这样，你放松一下，深呼吸，就好了。”

　　我看着她，手里紧紧地抓着韩东旭，我真的觉得我快要呼吸不了了，我真的快要窒息于此了。女孩温柔地从背包里面抽出两张纸巾，递给韩东旭，拍着我的后背柔声说道：“放轻松。”

　　我想那一刻，一定是气压在作怪，不然我怎么会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失去知觉。醒来的时候，韩东旭和那女孩聊得正开心，看到我醒了，韩东旭关心地问我道：“好点了吗？”我吃力地点了点头，看着女孩。

　　韩东旭笑了，那个女孩也笑了，她简单地说道：“我叫小梅。”

　　韩东旭指了指小梅，说道：“我们真是赶巧了，刚好小梅也是去婺源的，竟然可以同路一起去。”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面莫名其妙地涌动。可是这一秒，我竟然觉得，小梅就是张小敏，张小敏就是小梅，这一刻，我的世界里面就只有一个我，和一个张小敏。

　　“为什么你要去婺源？”我轻轻地问道，怕因为我的声响，而惊动了她，害怕她忽然从我身边飞走。

　　“赶在过年之前，去看一下月亮湾的云海，好交出一个让老师满意的作品。”

　　后来从小梅的口中得出，原来她是在N市读书的大二学生，摄影专业的，这个学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老师让她交出一份作业，她是“逼不得已”才来的婺源。我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在冥冥之中和我一样有着共通之处，我似乎也是“逼不得已”才来的婺源。

　　小梅微了微笑，说道：“都是我的错，这半个学期实在是太懒了，没空理会其他的事情。”

　　我痴迷地看着她笑，我想她很快就会在我的眼神里面融化掉了吧。

　　许久，我反应过来，对她说道：“我以前也是一个不爱读书的学生。”韩东旭见到我们两个聊得正欢，知道他是没有插嘴的份了，只好也像小梅的同伴马宇略一样，背靠着座位睡觉起来。

　　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像是因为我的这句话而导致的。我吃惊地看着她，她笑起来的神态，像极了好多年前我在计算机室遇见的张小敏，天真、纯洁而美丽。

　　我继续说道：“我大学那些年，并不是一个好读书的学生，我总是会有一大堆的其他事情要去做，现在想起来，这些‘其他’的事情，几乎构成了我整个大学生涯。”

　　小梅讶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她应该是一个喜欢聆听别人说话的人吧。

　　我看着她的脸，淡淡地说道：“那些年，我几乎都是围绕着一个人转的，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好笑。”我似乎感觉到坐在我身边的韩东旭有点变化，虽然他在极力假装自己已经进入梦乡。

　　小梅看着我，笑了笑，淡然地说道：“我倒不是因为贪玩才没有完成老师的作业，我几乎都将我全部的课余时间拿去赚外快，赚取的外快都是为了可以外出游玩，我的目标是，在大学四年期间，用自己的本事，环游全中国。”

　　小梅说话时候的语气，就是当年张小敏对我说的：“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来漂亮的衣服！”

　　几年过去，现在的学生，再也没有当年那些类似张小敏幼稚的想法，不再为了几件漂亮的衣服而拼命赚钱，而是为了享受自己当下的生活。

　　我赞赏地说道：“好样的，你似乎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我们在离开县城的那个早上，终于见到了月亮湾的云海。有人说过，这里的云海，如若是有缘人，也许每天都可以见到，如若是无缘人，即使坚守半年，也见不到云海的样子。很高兴，我们只在婺源待了4天，就可以见到云海，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缘分。

　　小梅高兴地拿着相机，在船里面不停地拍着快照，脸上那份雀跃，让我回想到张小敏每次拿到外快的钱的那份喜悦。我看着她摆三脚架的背影，不解地问她道：“你是不是姓张？”

　　小梅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么一个问题，摆弄着镜头，淡然地回我道：“这你得去问一下我爸妈才知道了，我原本就姓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姓张。”

　　我醒悟般地看着她的背影，欣然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答案真的一下子将我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这将近5天的行程，小梅在我的眼中，竟然一直都是张小敏的替身。

　　在月亮湾的船上，我第一次想要逃离，逃离韩东旭，逃离婺源，逃离这个世界。

　　张小敏，我在这里，无比疯狂地思念着你，这些思念，你可以感受得到吗？

　　我像是迫不及待地离开婺源，奔回家中。再也没有比这个事情让我觉得更加紧要了。

　　张小敏，不管婺源的风景如何如画，画中只要没有你，全部都只是摆设，没有生命迹象的地方，对我来说，如同虚设。

　　“为什么要忽然那么着急地回来？这几天，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下了火车之后，韩东旭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我，他很少见到我这般心急如焚的样子。

　　或许是，或许不是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几天自己玩得是否开心，也许，和张小敏在一起的那些时间，我是真的很开心。

　　小区的过年气氛已经变得十分浓烈，就连我家门口的对联，爸妈都已经将以前那副对联拆下来了。

　　家里已经完完全全地整理过一遍了，就连平常难以触及的厨房死角，在爸妈的努力下，也变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此刻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上海。

　　“爸妈，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将一大袋东西丢给妈妈之后，我立即回到房间整理另外一箱行李。

　　妈妈跟在我身后，站在半掩的门口低声问我道：“你不是刚刚才去旅游回来吗，为什么忽然又要去上海。吵架了吗？”

　　我愣了一下，原来他们以为我和韩东旭吵架了才去的上海。可是，这根本扯不到韩东旭身上，至少现在我都没告诉他我要去上海的事情。我没有答话，只是继续整理着我的行李。

　　妈妈走进房间，阻止我整理行装，柔声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了，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我喃喃地说道，有气无力的。

　　妈妈摸着我的手，觉得我的手异常的冰凉，她吃惊地看着我，觉得我好像是从冰窟中出来的，她扯着我的手，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过两天就大年三十了，到时候等过完节再过去，好吗？”

　　她看到我还是不停地折叠着衣服，阻止我说道：“如果你不想去小韩家过年，到时候就和我们回乡下过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在乡下过年的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继续整理着我的行装。妈妈看着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走出房门对爸爸说道：“爸爸，你能不能来劝一下你的女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刻，我竟然狠心到，不想和他们进行任何解释。

　　我淡然地将身份证、护照等证件一股脑地装载在行李箱中，再也没有其他事情更让我觉得重要了。我要回上海，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我必须回上海，不然我真的会死掉的。

　　爸爸握着妈妈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像是安慰她一样，站在我身后，沉重地说道：“乐乐，都那么大的人了，回来就是劈头盖脸地说要去上海，我和你妈妈确实没有办法帮你做任何决定，但你至少让我们知道你没事吧？”

　　我心疼着看着妈妈，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好像随时会失去我这个女儿一样，我走近她身边，安慰她道：“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要去一趟上海，又不是一去不回。”

　　我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心如刀割。

　　百事孝为先，爸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上海那座城市，有一个比你们更需要我照顾的人在等着我回去，而且，没有她，也许这一刻，女儿就活不下去了。

　　半个钟头以后，韩东旭进到我房间，合上门，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他双手交叉地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没有说话。

　　半晌，见到我并没有停下整理行李的意思，他冷不防地将我的衣服丢在床上。我怒视着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突然要去上海？”韩东旭冷冷地问道。

　　我从床上捡取衣服，折叠好，放到行李箱。韩东旭看着我，冲我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又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可怜。

　　是的，上海那边的一个电话，足以拨动我心弦，而韩东旭，他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够将他的心意传达到我的心中。

　　我苦笑了一下，安慰他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我只是去几天，将所有在上海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回来去你家过年。”

　　说到最后，我越发觉得心虚，补充说道：“不过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你们先吃大年饭，以后我再慢慢补回去。”

　　我强颜欢笑了一下，又继续整理着行李箱。

　　“是不是我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我可以改的，你可以不去我家吃年夜饭，或者我来你家吃年夜饭，都是可以的，你可以不可以不去上海，或者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上海？”韩东旭哀求道，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好像预感我这次去上海就真的不回来了。

　　“没有的事，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去你家吃年夜饭，和你爸妈聊天，一家人一起过大年，可是现在上海那边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去办理，我不能不去。”我坚定地说道，我再也没有勇气欺骗韩东旭了。

　　“可是，为什么我看见你的眼中，满是哀伤，为什么我的预感告诉我，你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韩东旭痛苦地哀求着，在他看来，上海之行，对他来说，好像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灾难。

　　他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面，用手不断地扯着头发，喃喃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拉住他的手，勉强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许是今天你太累了，明天你回去休息一下，醒来就不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预感了。”

　　他黝黑的眸子里面，流露着丝丝哀伤，我忍不住又安慰道：“我会回来的，真的。”

　　韩东旭望着我，关切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去上海？”

　　我的心一沉，长叹道：“因为此刻，那边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人。”

　　韩东旭，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在这段关系中，我一直想要和你坦诚相见，因为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自然，我想你会谅解我的，是吗？

　　韩东旭踉踉跄跄退后了两步，痛苦地叫道：“不！”

　　我走到他身边，心疼地着看他脸上的泪珠，安慰他道：“韩东旭，我真的爱你，所以我不想伤害你，我竟然不忍心告诉你假话，我只是想要我们能够真诚地面对彼此，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说到最后，我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中，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出自我的本意，哪一句是欺骗韩东旭的话语，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欺骗他。

　　“是你以前那个吗？”他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抱住他和他一起痛哭，不停地对他说着对不起。

　　许久，韩东旭看着我，低声地问我道：“告诉我，这5天的婺源之旅，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吗？”

　　“不！”我痛苦道，我不应该这么残忍，即使你能够感觉到，可是我要如何残忍地告诉你，这次的婺源之旅，全部都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才使得这番旅行变得有意义。

　　“你告诉我，”韩东旭抓着我的手臂，手指甲陷入到我手臂上的肉，确实很疼，可是这样的挣扎没有任何功效，韩东旭的脸上，痛苦的表情超过了我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难道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天，这些快乐都是假的？”韩东旭开始对自己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就像很多恋爱中的男女一样，当一方对对方的感情产生不自信的时候，这段感情就开始出现裂缝。

　　“不是的。韩东旭，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在去婺源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去上海了，当时我在登机之前就想要和你说，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我忙着解释道，泪水早已泛滥成河。

　　“那你现在是怎样！”韩东旭推开我，朝我吼道：“你是可怜我！同情我！还是怜悯我！”说道最后，他竟然敢指着我叫道：“你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和我交往的！”

　　我想，再多的解释以及于事无补了，在韩东旭眼中，我就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何乐，我从一开始，就是以一种不正常的心态和韩东旭进行交往，现在他这样一说出来，确实点到了我的痛处。

　　我苦涩地说道：“对不起。”

　　可是，这一句对不起，能否消减韩东旭对我的恨意？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至少你告诉我实话了。”韩东旭站起身，痴痴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初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是我自己太心急，我说过，我愿意和你一起忘记你所有以前的事情，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等你。”这些话语，听起来，声音却是冷冰冰地，像把尖刀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底下，忍泪水浸湿我的床褥，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到最后，我还是要做出抉择了。

　　韩东旭打开房门，回过头对我说道：“我会一直等着你，你答应我回来和我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他离去的那份平静，就好像刚刚的那一幕，都只是在我的梦境中出现一般。

　　可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是红肿着离开。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合上房门，没有说话，泪腺却一直不停地分泌着体内的水分，许是，我的体重已经超标了，必须要通过排泄水分才能够减轻重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