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19、第十八章 离开上海

　　我和刘博彻底地分手了。严格上讲，我和刘博，至始至终都没有牵过手，更没有分手之说了。高烧退后，我就直接和刘博坦明了我的想法。

　　他问我，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表现太过于差强人意，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是的，是因为我真的想离开这座城市。

　　刘博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毕业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离开上海，回到我的东北老家，当时，好多人都劝我留下，只因为我爱的那个女孩，为了上海的户口，而委身于一家杂志社。我以为，我这样做，就可以和她坚守在这个异乡之城，想来真是可笑。”

　　我曾经也以为，一个人坚守在异乡的城市中，除了有他追寻的梦想，还有一个他触不可及的人。刘博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们因为同样一个理由留守上海，却带着孤寂的心入眠。

　　我紧握着他的手，安慰他道：“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你有比我更好的选择。”真的，我不适合你，我也不知道，我适合谁，谁适合我。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爱恋，我会将这份感情，铭记于心。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能为力的事情，放下的人，总会得到释怀。爱情也是这样，得不到的人，祝福她幸福，就已经很圆满。可是，我能够做得到吗？

　　最后，我们竟然还可以一起走出咖啡馆。真的想不到，原来，“分手”是这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时候我在想，当年，刘博甚至没能够牵过我的手，这段感情，算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段感情吗？我不否认，自己对他有好感，但是，他出现的时间，恰好地处在张小敏刚刚离开我身边的期间，而我勉强地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太过于思念她的原因。我不知道，这段感情我一直都没有看透。

　　正如很多人说的一样，感情的事，向来不能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一旦看清，感情也将不复存在。就让刘博，一直呆在记忆中，也许就是最好的。

　　两个月，原来真的可以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她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否能够释然一笑，然后抱着她一起痛哭。不对，痛哭的人，也许只是我一个人吧，她，不是过得很好吗？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异样的心痛。

　　忽然想起毕业前无意间，看到三楼的宣传标语上面写着，“不要成为迷失的那一个”。张小敏，上海那么小，你怎么就迷失了？

　　这天，好不容易从陈主编那里哀求到一个出差的机会，主要是去武汉做一个专题采访，时间大概有半个月。说实话，我的工作，现在竟然变为后勤人员了，以前明明是以“编辑助理员”招进来的，现在竟然主要负责办公室的打杂工作。有时候想想，确实不是滋味，这种打杂的活儿，哪里都可以干，什么人都可以做，只是荒废了我那厚厚的学历证明。

　　可是，这毕业半年以来，我竟然也觉得乐得逍遥，主要是，工作虽然繁杂，但是竟然没有多大的压力，回到宿舍之后，竟然还能坚持自己的写作工作，甚是感到安慰。

　　整理行李的时候，不小心将外套掉到地上。弯下腰捡起，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块长方形的硬块物品，正琢磨着是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个红色的发夹。我不由得笑了一下，说起这个发夹，确实是有一定的来历的。

　　记得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第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第一次经历大学考试，确实有一定的恐惧。当时，我和张小敏说过这件事情，第二天，她竟然别有用心地将这个红色的发夹送给我。“它确实有神奇的功效，我就是靠它才考上的大学，不然我肯定在二流的大学里面度过，也来不了上海啦。”张小敏信口开河地说道。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精致的发夹，虽然有点破旧，我还是感恩戴德地收下了。“夹在哪里？”当时我是短发，如果将发夹夹在头发上，看起来是有点滑稽。她想了半天，帮我夹到我的衣领处，对我说道：“那就夹在这里吧，到时候你就不会紧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夹的原因，我在考试的时候，竟然真的没有紧张。虽然监考老师不停地盯着我的发夹，或许他觉得发夹里头藏在答案吧，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仰起头开，正视着他，而这种举动的作用在于，向监考老师表明，我没在作弊，不要怀疑我。许是这种办法，竟然让我在面对满是题目的试卷时，头上没有冒冷汗，至少，心跳是正常的。

　　心里想着，再过半个月，也许，我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张小敏的心情也会平静下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也许就可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互相说着关心着彼此的话语。想到这里，我对这次的武汉之旅竟然充满了期待。

　　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刚转身，从台面拿起感冒冲剂包，就听到电话铃声，拿起电话一看，是姐姐打来的电话，我拽了拽嘴，顽皮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你效劳的，姐姐大人？”

　　“我和你说件事。”姐姐一接通电话后就直接说道，甚至没有认真听她亲生妹妹的话，白费了我为她准备好的台词。

　　“什么？”我边听着，边撕开冲剂包的口子。水壶的水刚好不偏不倚地烧开了。

　　“啊——”我刚想往杯中倒水，姐姐在那头竟然兴奋地尖叫起来。

　　我的心提到了节骨眼上，急道：“干嘛啊？你不怕吓死人？”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桌子面前，不停地用笔在空白纸上涂鸦。

　　“我喜欢，我就乐意，你又奈我如何？”姐姐在电话那头兴奋着，我只能在电话这头陪着傻笑着，心里想着，老姐又开始发癫了，忙着催道：“说啦，有什么事情那么值得高兴的？”

　　“何乐，我们中奖了！”姐姐那边传来了一些吵杂的声响，但是也都没有盖过姐姐拿兴奋的声音。

　　“中奖？你天天都中奖吧？你的白日梦未免也做得过于真实了点，何翔。”我嘲笑着，又站起身来，准备结束通话。

　　说起姐姐和姐夫这对夫妇，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姐姐和姐夫两人一直都是彩票迷，都为中国的彩票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双方各自每天都坚持着买彩票，也经常中10—1000元不等的奖金，对于姐姐今天说的“中奖”的新闻，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一定是无聊透了，才会和我说关于“中奖”的事情。

　　“不准挂电话！”姐姐好像看到了我的手势一样，竟然预知我准备挂掉电话。真是“知妹莫若姐”。“不是和你开玩笑！我们真的中奖了，有50万呢！”姐姐在电话那头忙着解释道。

　　“50万？500块还差不多吧！”我笑着说道，姐姐每次打电话给我，总是憧憬着自己有天中大额奖金的那一天，实际上，我认为，那些都是一些无知的彩票迷们所谓的“空想”，真实情况并不存在。

　　算一下概率，说实在的，我认为如果概率为0.000001%的时候，你不小心被奖金砸中了，那么恭喜你，你中奖了。不过，以我以前所经历的所有故事断定，我们家中奖的概率等于零。虽然我偶尔下班路过彩票店也会偶尔买一两张，但是从来不去看自己有无中奖。

　　“我就不和你开玩笑了。”姐姐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语速开始有点缓慢地说道：“前段日子我们已经去领了奖金，也纳了税，现在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竟然有比中彩票大奖更为重要的事情？”我在心里偷笑着，姐姐每次说的“重要事”，实际上在我眼中真的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说她哪天哪天在菜市场捡到100元等等，我很少记于心上。

　　“说真的，何乐，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想要回N市发展吗？”姐姐的语气变得十分正经，甚至有点严厉。

　　“有这么个打算吧。”我半敷衍着。这些话，我记得我曾经说过，那是我毕业的时候，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抉择，我曾经和姐姐说过，我要做一个作家 ，但是对于刚刚毕业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作家这个职业可以选择，当时和她提起过这些事情。

　　毕业后的一段时间，有时候上班受到委屈，也曾打电话说过，不想再为难自己，想要离开这座卧虎藏龙的地方，转而投向小城市的怀抱。可是现在呢，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想要什么，也许，我真的也和张小敏一样，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面，迷失了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转而坐在床上，一边将被子盖在腿部上，准备睡觉。没准，和姐姐说话，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姐姐的话已经多次被我当做催眠曲了。

　　“如果我现在帮你买套房子，你就肯定会回去，对吗？”姐姐有点不自信地问道，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重。

　　“到时候再算吧，那得等多少年以后，就凭你们那点工资，还想帮我在N市买房？不过倒是可以作为我们以后聊天的谈料。”我真的有点困了，打了一个哈欠。用力地摧着自己的大腿，哎呀，真疼。

　　“我是说真的，这些天我在网上看了一下N市的房子，我看上了在九龙相会小区的一套135平的三室两厅的房子，又那么巧，我认识里面的一个售楼小姐，刚好是我的小学同学，我已经下订单了，到时候你回去签名，房子就是你的了。”

　　姐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似乎看到她边和我说话，边用指甲钳修正自己的指甲。怎么说呢，姐姐和我们讨论正经事的时候，自己都是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而每次她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肯相信她说的话。

　　“什么？”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刚刚，姐姐是不是告诉我，说她买彩票中了50万？等等，她还说她帮我订购了一套房子？等等！下了订单？买了房子？何悦，你确定你现在和我说的不是国际玩笑？还是核实一下吧。

　　“你没听错，我告诉你何乐，我向来是好话不说第二遍，反正房子已经买了，你要是回去，就直接去我同学那边签名，不然有你好看的。”我似乎看到姐姐朝我咬牙切齿的神情。

　　“可是，等等——”我张嘴说道，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或许，我是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兴奋的消息，或许，我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确认这件事情的真伪，或许，关于我是否回N城发展还需要进行下一步的论证。

　　“等什么！你这个笨蛋！”姐姐骂道。“我可和你说啊何乐，你要是不回去办理过户手续，到时候你姐夫反悔了，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告诉我没有提醒你，陈飞鑫是个十分善变的人，他好不容易才答应将房产过户到我们家名下，你现在竟然还这个态度！”姐姐小声地在电话那头说道，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兴奋的态度。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不是何欣？”我问道。在我们家，何欣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最主要的是，何欣现在也在N市，在N市租着一套两房一厅的单元房。说实在，我也不知道姐姐这样安排的目的。

　　“我说你这些年在上海到底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长点见识？我真是怀疑你们学校的教育，怎么把一个活泼思维的人变成了一个愚笨无知的人！”

　　姐姐的语气愈发变得不爽，直接在电话里头喊道：“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我如果把房子过户给何欣，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有老婆的人了，我要是给他了，那套房子我们就只有一半产权了，到时候你让爸妈喝西北风去吗？你怎么当人家小孩的！”

　　“果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恭维道。“老姐，我真是佩服你，连这个也想得那么周全。”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对姐姐刮目相看，虽然姐姐的文化水平没有我高，但是她的智商和情商绝对是我们家三个小孩中最高的。

　　我记得我看过一篇科普文，据说家中的第一个孩子都会继承父母最先进的一面，我觉得姐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姐姐继承了妈妈最美的面容，还有爸爸那高挑的身高，虽然没有沉鱼落雁之貌，但是她那独特的气质，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所不曾有的。

　　最主要的是，好的基因都被她“继承”完了，我和哥哥在相比之下，真是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那是，不然你真的以为我这50万是骗来的？那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姐姐同时也是一个极其自恋的人，稍有人夸奖她，如果她是一只孔雀，尾巴可能都不知道要翘到哪里去。“要不是我与生俱来的独特天赋——”

　　“到最后，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是我？”我打断了她的自夸话语，在电话里头又怯怯地问道。

　　“何乐！”姐姐大叫了一声，终于说道：“说实在的，那套房子的产权有70年，你也知道爸妈上了一定年纪了，近几年国内正在鼓吹着说要遗产税，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他们身体有个偏差，你就是最好的产权人。”

　　说来说去，姐姐打的算盘真的是，一石二鸟，不，应该是一箭双雕。不过，这才是我的姐姐，不是吗？

　　“那你不怕我以后会独吞房产吗？”我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道。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想象着135平的套房有多大，竟然干咳了一声。

　　“唉，对于这种白痴的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吗？”姐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我没有说话，姐姐嚷着说道：“何乐，你说我还不了解你吗？房子过户在你名下，你肯定会接二老来市区生活，你也肯定会让何欣夫妇回家中生活，你是我们家中‘最没有出息’、‘最没有野心’的人了，以我的推断，如果我某天要收回房子，你肯定双手捧上。”

　　我没有答话，沉重的呼吸声像病毒一样传到了姐姐耳边。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何乐，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姐姐似乎停顿了好长时间，15秒？30秒？或者60秒？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所以你才是我最心疼的人。”

　　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好想被触碰了一下，内心刚刚装载的坚强顿时变成了绕指柔。我苦笑了一下，自嘲地笑话自己。

　　原来，我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人看透的人，心里面的所有想法，即使通过电话，还是有人可以知道我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这样，张小敏，和你吵架那天，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心里面想些什么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么说，我这么做，全部都是想要你好好地面对生活？难道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在乎你？

　　“何乐，你还在犹豫什么？”姐姐在电话那头催着，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有现成的房子给你，你只要回去办理过户手续就可以了，你竟然还在那边支支吾吾的，想不懂你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姐姐在电话那头没有好气地说道。

　　“没想什么，我只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现实撞昏了头脑，现在清醒过来了。”我咬了咬手指甲，这个坏习惯一直改不了，每当我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将食指的指甲放到嘴边去咬。实际上我确实不知道这样做能否减轻我的压力，但是习惯就是这样一种坏东西，总是如影随从地不停地跟着你。

　　“你问过爸妈的意见吗？”我问道，感觉我的整间房子忽然变得高大起来，可是自己的心却在不断地往下沉。我在犹豫，我在犹豫这种两难的抉择。

　　“没有，这种事情，问爸妈的意见是得不到任何结果的，他们肯定不想离开家里那些土地，说实在的，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留恋些什么，我们都长大了，不需要他们再为我们付出了，我觉得他们不应该继续待在农村了。”

　　姐姐的话很有道理，确实，他们真的老了，不应该继续待在农村，做着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生活了。“现在你要是答应我回去照顾他们，把他们接到城里来，也就是你最大的功德了。”姐姐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我在电话里头笑了笑，她察觉到我的笑意，又低声地问道：“这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吗？”

　　“许是吧，也不是吧，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喃喃地说道。好多年前，我记得刚刚来到上海的时候，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毕业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在上海买房，然后接父母过来生活。随着时间的变动，上海的房价现在竟然涨得离谱，即使我的工资再翻两倍，我都没用机会在上海买到一套像样的房子。再加上大城市里的环境，车多、人杂、治安乱，我有时候恍惚中总有一个念头，关爱父母，远离城市。

　　怎么说，城市毕竟只是年轻人打拼世界的天下，对于年事已高的老人，小城区还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选择。后来我将我的目标降到N市，以N市的发展速度，可能需要几十年才可以达到上海的水准，于是，我想，在N市买套房，接父母过来一起住，许是一个比较可行的梦想。

　　“那你可以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吗？”姐姐提高了分贝，满怀希望地问道，好像心里面已经早就有答案，刚刚的自信又回来了。

　　“可以吧。”我想，真的可以的，我真的可以放下这座城市，回到生我养我的N市，过着属于小城市情调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而且现在有一套现成的房子送给我，我真的觉得是天下掉下馅饼了。

　　我已经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待遇”了。想到这里，我长长地吁了一口去，答应这个差事似乎成为了一个不能扭转的事实。还有比这件事情更为美好的事吗？我欣慰地笑了笑，挂了电话，想着这几天的行程。

　　姐姐说，28日是签约日，现在已经是23日了，意思就是，我还有5天的时间可以向老板提出辞职，其中这5天还包括2天周末。姐姐给我下达的任务确实有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