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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你真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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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主编去北京出差,我几乎是在焦虑中渡过了一整天。我把他能够说出的最难听的话,全部一股脑地写在草稿本上,竟然也写了有十页之多,手竟然也没有觉得累,要是平常,抄一张草稿就觉得手指发麻。
周四,我依次从主编、老板、人力资源总监的办公室走出来,这辞职的流程听起来还真的有点吓人。
首先,要先经过主编的同意,然后再和主编去大老板的办公室解释原因,最后,还要通过人力资源总监那一关。进来出版社的时候,我记得我也是面试三次,也是历经了“披荆斩棘”的阶段,如今,我要离去,同样一个流程,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下午的时候,终于走出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楼层的时候,我假装闷闷不乐地冲同事们笑了一笑,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慢悠悠地整理东西。
实际上,主编确实因为我的离去而感到不爽,特别是我告诉他的时候,直接告诉她说周五走人,所以我必须要在明天下班前办完所有的离职手续,还要教接手我后续工作的人,做好交接工作。这样一算,我竟然在这里待了8个多月,毕业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内,我竟然一直呆在这家出版社。
要知道,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吴昕婷毕业后,上个星期已经和我说过,她换了3份工作,还有更夸张的是隔壁班的那个赵洁,竟然换了5份工作,真是不知道,这年头是不是太好,工作都换得频繁,和换衣服差不多周期。
到人力资源总监吴总办公室的时候,我假惺惺地和她不停地说着抱歉,还假装很大方地用我的工资弥补出版社的损失。实际上,这当然是骗她的,我们的工资,早就在22号发到我的账上了,我还多领了公司一个星期的工资呢。
但是鉴于出版社这一年对我的“虐待”,一个星期的工资是不足以弥补出版社对与员工的伤害的。毕竟,从一个在校生转变为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人,出版社确实是功不可没的。吴总看到我的样子,原本的气儿没处使,竟然也假装大度地放过我,答应我的请求。
也确实为难了吴总,她是一个离异的女人,有一个不到2岁的孩子,孩子是跟在她这边,很多时候,她都是抱着孩子来到办公室办公,所以她的房间隔音效果出奇地好,这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
当时面试进入公司的时候,还真是她的帮忙,她说她看中的是我的细心,只是后来我觉得在工作上,有时候陈主编管教的事情过于细节,很多时候心里都暗暗不爽。
不过现在一说要走,我脑中突然闪现主编、吴总的种种不好,心里面甚至觉得这些人的这些过于注重细节的“变态”行为。说陈主编吧,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理会我们的手指甲是否修整干净。
还有吴总,写年终个人总结的时候,竟然连标点符号也要我我叩上半天。我想,吴总中年得志,是因为她的婚姻生活的失败,导致她将她的所有精力倾注在事业上。从外行人看,她是一个十足的女强人,但是在我们员工眼中,她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周四整天其实过得比较自由,让我感到不爽的是跟我进行交接的小胡,我将我手头的工作程序向他讲述了4、5遍,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朝我摇头,说这个不懂那个不懂,搞到我十分不爽。
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的忍耐性已经达到了极点,我冲着他大喊道:“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老板是怎么选上你当她的员工的,你要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就直接和老板说去吧,老子不陪你玩了。”说完拿齐了我的装备气呼呼地下了楼梯。
第二天的时候,又再一次踏进吴总的办公室,将电子卡等其他属于出版社的东西交还给她,当做最后的道别。吴总连头都没有抬,直接问我道:“听说你昨天和小胡在交接上,有点小误会。”
我愣了一下,脑中将所有有机会接触吴总的人想了一通,还是想不出到底是哪个这么缺德,一定要在我离去之前狠狠地将我踩在底下,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我讪讪地回道:“我不太了解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的意思是说,我昨天和小胡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9点多,大家都是是了交接的工作进展顺利,才拖到那么晚,我就不知道这些闲话是从哪些人口中说出来的。”许是,见不得我们加班吧,我想。当然,这些我就没说出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个射出来的箭,要往哪个人身上发。
吴总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些闲言闲语,有的时候,还真是能够颠倒是非黑白呢。”说完,又将头扭到了电脑屏幕面前,专心致志地研究总公司发来的OA系统软件。
我笑盈盈地从她的办公室出来。到楼梯口的时候,竟然遇见了刘博。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竟然凹了下去,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因为脱水而即将死亡的病人。
我看了他一眼,紧皱了一下眉头,开玩笑地和他说道:“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也是来辞职的吧?”
刘博略吃了一惊,急忙问我道:“怎么,你辞职了?”见我点了点头,他好像有点难过,又自顾地拿着手中那张纸,低头说道:“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的。”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尴尬地笑道:“是这样的,因为家中有一些急事,我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你不要太过于放在心上。”
说着,自己忽然思绪万千,有点悲伤,又不想让我和他继续进行这么压抑的话题,只好问道:“那你来这边做什么?”刘博的办公室不在这一层楼。
他想了一会,回我道:“我是来辞职的,我在家乡那边找到了一份类似的工作,想着,回去发展也许更好一点。”刘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自顾地看着自己的鞋子。
我只觉得一阵凄凉,就像是在大寒冷的冬天在雪地里面行走一样。心里一想,刘博之前选择这家出版社,是因为我的关系,选择留在上海,也是因为我的关系,现在离开,还是我的关系,我顿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一样,冷地觉得心口一痛,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刘博看到我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忙安慰道:“其实不是全部为了你,我也想回去,刚好那边也有一个比较好的机会。”
我停顿了一下,直立起来,抬头看着他,低低地说道:“那,我走了。”说完,便低着头转身。
刘博拉着我的手,又立马放下,忽然冷冷地说道:“怎么,你都不打算和我说一下,你什么时候走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下意识地去瞅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想。”此刻,自己却再也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刘博退后一步,冷笑道:“何乐,真的想不到,你原来竟是个如此狠心的人。”说着便大步走向总监办公室,只留下一个背影。
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挪动着步子,慢慢地下了楼,在一楼的大厅休息室,呆呆地坐着。就如刘博所说的,也许,我真的是一个狠心的人,和他分手的时候,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自顾地在他的对面笑。
现在,同样是离职,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亲口告诉他。就连他问我离开的时间,我竟然没有打算告诉他。我真的,是一个狠心的人,如此抗拒另外一个人渗入到我的生命中,哪怕是一秒钟。
我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眼前好像看到张小敏就坐在我对面,微笑地看着我,我也冲她笑了笑,说道:“你回来了。”刚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一下子就撞到了椅子上。我猛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白日梦”,做得有点离奇。
周六,拖着行李,前往火车站。原本火车于下午3点25分开车,验了票进到候车大厅的时候,竟然收到通知说那趟火车今天要晚点到4点半,心忽然想死灰般地想要撕掉手中的票,却是烦躁得紧。我突然想起了张小敏,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说:“你好吗?”
张小敏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沉默着,一直无语。我想了一会,淡淡地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里?”张小敏急着问我道。
“N市,回家。”我们的语气,竟然像是对待陌生人般,言语中脸一丝温情都没有 ,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汉字。
“哦。”她轻轻道了一声,电话那头已经没有声响。
“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冷笑道,心头竟然还是隐隐疼痛起来,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怎么,临走之前,为什么我还要和你说这样的道别。我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将头埋在膝盖上。
“你说什么?”张小敏紧张得在电话里面跳了起来。说到底,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张小敏?可是这些,还有用吗?
“我说,我要离开上海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又重复了一下刚刚的话语,可是这一次说出来,心口却没有刚刚那般疼痛,想是自己已经放下了。
“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张小敏厉声地说道,又下命令道:“我也都还没有允许你离开。”
我忽然有点心软了,心里却是百般无奈,只能低声说道:“我已经做了决定了。”可是,这个决定,怎么听起来,像是哭泣的声音,连我也听不清楚自己所谓的这个决定,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坚定。因为,听到张小敏的声音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动摇了。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张小敏沉沉地说道,听起来她真的在生气。她现在,是不是整张脸,因为生气都变得通红了?
“你不是从来都不想听吗?”冒然间,我竟然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很不自觉之间。
“谁说的!”张小敏喊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了,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我看见人群已经开始涌动,火车,终于要到点了。回去,似乎也已经成为定局了。
“快告诉我你究竟在哪里?”张小敏冲着电话叫喊道。
“火车是三点二十五分的票,你觉得我在哪里?”我低声地说道,提着行李,站了起来。
“该死的,你现在就下火车,我去接你。”
“我不会再回去了。”张小敏,我不会再回来了。虽然,这里有一个你,一个可以让我牵挂一辈子的你,可是,你再也不需要我了,你只需要你自己,你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好好的,不是吗?我的心在呐喊着,张小敏,你如果再深情一点,也许我会丢下我的行李,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待在这座充满了你的气息的城市。但是,你永远都不会这样子为我做的,不是吗?
“你做这些事情之前,你就不能想一下我吗?”张小敏紧张厉声问道,“你就不能先问一下我的意见吗?”她的情绪显然已经变得十分激动。
“不能。”我看着行李,痛心地说道。我站在候车大厅里,终于发现我落单了。广播里面不断地传来声响,催着没有上车的乘客赶紧验票上车,我顿了一下,却感觉自己的腿有千斤重,压根没有办法提起来。
“你真狠心。”张小敏在电话那头狠狠地说道,语气听起来十分不高兴。可是,这些年以来,我待在你身边,我高兴过吗?当然,我肯定高兴过,至少我还在你的留言薄上,写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慢慢的都是快乐”,为什么现在,我竟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快乐,竟然是我痛苦的来源。
我沉默,却始终没有移开步子。
“你用不用这么对我?”张小敏气呼呼地问道。
从此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气呼呼的脸了吧,还有你开心时候脸上绽放的微笑,以及哭泣时候的样子,我再也见不到了吧。想到这里,我迈着步子走向门闸处,却还是站立着,终于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检票人看着我,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她一定以为我是疯子,她很有礼貌地问我道:“请问,你要登上这趟列车吗?”
忽然意识到,原来疯子还有这种待遇,至少在我作为正常人的时候,对火车站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张小敏,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可以忍受你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忍受你作践自己。”因为,所有的其他事情,我已无能为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为你做的。
我终于将票交给了验票员,终于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车厢,虽然,这一路,听到的都是破碎的心跳声。
“我们会有冰释前嫌的那一天,对吗?”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因为她已经挂掉电话了,就好像是,我真的,伤了她的心一样。她真的狠心挂掉电话,连一点谈判的余地都没有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