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祈殇》殊柒姨

3、曼陀罗——眠（二）

　　屋里温暖依旧，熏香浓郁，隐约可以听见几声琴音，而伴随琴音的却是那好似永远也流不干的泪。
　　“小姐，小姐，你不要再难过了，文公子，文公子听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而且是文家长公子和小姐也算门当户对啊。”翠儿在一旁对着正扶琴的曼鹂说。曼鹂双眼通红，肤色竟比死人更为苍白虽在脸上看不见眼泪的痕迹，但身为曼鹂贴身侍女的翠儿知道，曼鹂不是无泪，而是泪流向的是四分五裂的心。
　　不错，在上次离家昏迷后不久，曼鹂就被陈家的家丁们找到带回了陈府。一直宠着曼鹂的陈老夫人也难得的发怒了，曼鹂被禁了足。而翠儿口中的文公子是城里文家长公子，十八岁，和曼鹂从小订了娃娃亲。为了给回府后就病倒了的曼鹂冲喜，本定于两个月后的婚事提前举行，两日后完婚，而这一切曼鹂也是才从翠儿口中得知的。
　　翠儿以为自家小姐是嫌文公子的品行不大好，与很多女子有染，不愿嫁给文公子便如此安慰。她哪里会知道她家小姐现在满心眼里想的都是哪位陆公子，都是那昏迷时隐约听到的陌生声音。会是你么，陆郎？“翠儿”，曼鹂实在是不愿在等下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陆郎“你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见到小姐这么多天以来终于开口说话了，翠儿对于小姐的问题自是无所不答，可粗心的她太过大意竟没想到自家小姐的问题是多么敏感。“哦，小姐是说那日啊！那日小姐说要自己休息，哪知一下午没从房间里出来，叫您用膳的小丫鬟发现您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全府上下都被你吓坏了，老夫人都气得脸色发白……”
　　“说重点，那个，陆郎他……’”曼鹂知道翠儿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不容易合上，若是平时她还会听上一阵，可如今实在不行了，她快没有时间了。
　　“哦。”见小姐不愿听下去翠儿很快停止了，只是心里埋怨了一下小姐没耐心，但一听见“陆郎”她很快反应过来“哎呀，对了，小姐不提还好，一提起那个什么陆郎我就气，根本没有陆郎这个人！那个救了小姐的是华王爷的小儿子华小王爷，华卿颜！他可是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那日他说他恰好路过，见小姐呼救便身不由己的冲了进去。就是小姐离家那天，他来陈府提亲，竟要纳小姐为妾，还说什么天意难违！我也是听老夫人贴身侍女云儿说的，老夫人当时可气了，据说小姐与文公子的婚事提前还有他的缘故呢！华小王爷可是出了名的难缠，若非看上女子成了亲，他看上的女子没一个能逃脱。哦，还有”翠儿停下顿了顿，说了一大段话可累了，可翠儿竟没有发现在她说第一句话时自家小姐就出现了异样“我们是跟着一个俊美的公子找到小姐的，那名公子可温柔了，可惜不知道公子的名字，那名公子就告辞了。说来也怪，他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找的是小姐你呢？”
　　翠儿滔滔不绝的讲道，直到她注意到自家小姐曼鹂那惨白如死灰的脸，小心的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曼鹂此时哪有心情回答翠儿的话，但她必须回答哪怕是简单的一句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终会传到陈老夫人的耳里，她不能让陈老妇人怀疑。当她听见根本没有陆郎这个人时，曼鹂感觉自己一下子懵了，自己早已四分五裂的心好像化为了灰烬，自己胸膛里好似空无一物，就连那颗不会跳的肉球也没了。难道那些海誓山盟，难道那些说要在一起的话都是谎言么？都是在欺骗我的心吗？我在暴雪下的苦等，我的离家都只是一个笑话吗？为何会如此……
　　“那，那些信呢？”曼鹂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对啊，还有信，曼鹂如同一只落水蚂蚁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知道此时自己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一切都如此明白了问了，更痛，可那又如何，她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啊，我听云儿讲华小王爷说，自从那一次相遇就无法将小姐你忘记，他从未给小姐写过信。不过我明明是亲手将信交到他书童手上呢！后来，我再去找那个书童也不见人影了呢，也许是脏东西也说不定的呢。”翠儿似是郁闷，不解的对曼鹂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一会。”曼鹂如同一个木偶，毫无感情，木讷的对翠儿说。
　　“哦，好的，那小姐好好歇息，别累坏了身子。”说完翠儿便离开了。
　　而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曼鹂没发现，翠儿关上门时投来的歉意眼神。小姐抱歉，翠儿欺骗了你，但翠儿也是为了你好，是老夫人让翠儿那么说的千万别怪翠儿。
　　其实，翠儿刚才也并不算是说谎，的确从来没有过陆郎这个人，当时翠儿也的确去找了但没找到。却被老妇人发现了，翠儿无法隐瞒便实话实说了，那些信也全交到了老夫人手上，而给与曼鹂的回信也是老夫人派人写的，想断了曼鹂的念想。哪知出现了意外，那些信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了，曼鹂竟然离家。俊美男子带他们找到曼鹂的事是真的，华小王爷——华卿颜的事也是真的，不过华卿颜的事是老妇人叫翠儿说的。但现在以尘埃落定，让曼丽好好想想，然后两天后嫁到文家一切也就过去了。可千算万算，陈老夫人将一切布置好算到，却算漏了曼鹂对陆郎这个人的心爱太深。最终以悲剧结尾。
　　脏东西，鬼么？鬼吗？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不过是一个鬼么？华卿颜啊，陆郎啊，你把我当个小丑在演戏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无聊时的玩具，你不要欺人太甚啊！鬼我又怎样，托你的福，我亲爱的陆郎，我不也早变成鬼了吗？
　　早在离家那日，曼鹂已被冻死了，大概是老天爷垂怜她的痛苦不甘，让她能以死活人的样子重回人间，黑白无常也没出现。可如今却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一个笑话，还有什么呆在人间的意义？在奶奶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换取更大利益的筹码，在翠儿她们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要人服侍的，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与其以活死人的模样在人间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如傀儡般没有自由，倒不如早早喝下孟婆汤，忘记一切，只愿下一辈子只有无尽的沉眠，不再去爱……
　　在曼鹂信念瓦解的一瞬间，黑白无常出现了。曼丽注意到身着黑衣的无常脸上浮现一丝不快，但又能如何，这一切已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有无尽的沉眠才应是她的归宿，在那里有爱她的陆郎，有早逝的爹娘，有自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