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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嫡出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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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悠悠过着,唐倦影每日坚持练五禽戏,身体好了许多,总算不再像以前那般弱不禁风,脸色也好了起来。林嬷嬷和半夏原不信这个,初时见她练五禽戏怪异的动作,还以为她中邪了,吓得赶紧制止她,唐倦影解释了半天才叫她们勉强接受,直到她练了一段时间确有成效,她们几人才完全信服。尤其是听唐倦影说了练习五禽戏的好处后,林嬷嬷和半夏她们也开始跟着练,几人从一开始别扭地跟着唐倦影动作,到后来熟练自如,练习五禽戏的成效越发明显,林嬷嬷感觉腰腿灵便了,半夏几人也觉得身子轻快许多,于是,主仆几人天天练五禽戏。
这日,唐倦影真在用早膳,白芷神色焦急地进入屋内:“不好了,四小姐,佃农们聚到庄外闹事了。”
“出什么事了?”林嬷嬷请示唐倦影,见她点头方出声询问。
白芷将事情的起因说了一遍,众人脸上都浮现一抹不安。
这些佃农是京郊村落里的农户,租了唐家的地种些粮食度日,收成好的时候,交完赋税、租子,家里还能有些余量;收成不好的的时候,别说交赋税了,连家里都吃不上粮。这唐家的庄子原是唐倦影生母方氏的陪嫁,生母方氏在世时,这些良田的租金比其他家要便宜一成,因此,佃农们都抢着与唐家庄子订契约,这便宜一成的租金能给家里省下不少口粮。唐倦影生母在时,唐家的庄子在京郊一带颇有美名,佃农们提起唐家也是感恩戴德,然而,自其母去世后,唐家的田租便涨了,佃农们对此颇有怨言,多有交不起租金就被管事搜刮全部的口粮,发生一家子挨饿的情形,使得唐家庄子如今落个“恶主”的名头。今年,佃农们地里的收成不好,便想与主家商量能否按以前的规矩并到下一年再结,不料,庄上的管事蛮横不讲理,反而还指了几个壮劳力把地里的收成都拉到了唐家庄子入库出售,佃农们一家的口粮被夺,这其中还有几家的父母、小孩又都得了重病,生活本就艰难,佃农们聚到一起群情激奋,便纷纷拿了种地的家伙把式,把唐家庄子团团围住,要求主家给个说法。
“报官了吗?”林嬷嬷首先想到找官府,白芷一脸无奈地摇头:“佃农们把庄子围死了,胡管事派了他手下胡三去官府报信,刚从后门出去就被佃农们抓了起来一顿好打。”
“这狗腿子活该讨打。”半夏拍手称快,胡三是胡管事的心腹,跟着胡管事作威作福久了,欺负了不少人。
林嬷嬷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别当着小姐的面放肆,半夏努努嘴不再说,乖巧地站在唐倦影身后。
“眼下是什么情形?胡管事呢?”唐倦影见白芷神色惊慌,想来外面的情形一定很糟。
白芷面色凝重:“四小姐,这外面聚了三十来户的佃农,人人手上都拿着庄稼把式,吵着闹着要见主家讨个说法。胡管事见胡三被抓起来一顿好打,眼下也躲着不敢出来。外面的人说,再过两个时辰,唐家再不派人给个话,就直接冲进门来了。”
“这个天杀的缩头乌龟,一遇事就躲,也不想想他平常得了庄子里多少好处。我的小姐,不是老奴爱嚼舌根,实在是这胡管事真不是个东西。自打小姐来了庄子后,他都没来跟小姐请安问候,连伺候小姐的人手都不安排。前些日子小姐病重,让他去请大夫,这庄子上的下人还说要请示胡管事,老奴问他去了哪里,下人们不肯说,还是后来咱府上跟着的车夫李大跑去请的大夫,他回来后与我说了才知道这胡管事跑外面花天酒地,李大与他说了小姐病重这事,他还拖拉着不肯回来。”
林嬷嬷神情愤慨,念着唐倦影年纪还小,如胡管事跑到花街窑子里厮混这事她不好对小姐说,李大请了大夫回来后与她说了这事,她气得不行,恨不能当场把胡管事揪过来一顿好打,奈何那时候唐倦影生死未卜,只得将这事先搁下。现下听白芷说起佃农们闹事,这胡管事居然自顾自地躲起来,也不管这些佃农们失控冲进来惊扰主子。
林嬷嬷看着稚嫩的唐倦影,脑中突然打了激灵。
“四小姐,这胡管事可是夫人的人……”林嬷嬷没有再说下去,唐倦影已经明白过来。
这夫人,当然是指那唐府的夫人,她的后娘王氏。
胡管事平日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就是因为有王氏做靠山,想来唐倦影被派到庄子上养病,王氏跟胡管事打了招呼,让他好好“招呼”唐倦影。王氏连前夫人的陪嫁都能据为己有,可见她在唐府的势力有多稳固。唐倦影自认没有宅斗文里女主角的智慧与谋算,她不能把后娘怎么着,只能期望这后娘别把自己怎么着了就好。她想相安无事地过日子,可惜这后娘不同意,她只好自卫反击了。
“林嬷嬷,这庄上可有可信可用之人?”眼下只能靠自救了,唐倦影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一是信任林嬷嬷,二是事急从权,她需见机行事,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外面的佃农真的反了冲进来,这一屋子的女人也都别想活了。
林嬷嬷一听唐倦影的话,知道小姐已有打算,便将自己知道的详尽告知。
四小姐大难不死后胆子大了许多,又看了不少书,林嬷嬷觉得四小姐整个人都比以前伶俐,说话做事也都有谋算了,她不觉得怪异,只道是方氏在天之灵庇佑,因此,她对唐倦影的改变很欣慰。
此时,唐倦影认真听完林嬷嬷的话进行一番思量,不知道林嬷嬷的心理活动,自然没在意林嬷嬷满是欣慰的眼神。
当务之急,如何安抚外面的佃农才是最重要的。
按林嬷嬷所言,这庄子上还有几人是方氏出嫁时的陪房刘二苗一家,方氏生前将他们安排到庄子上做活,打理庄子的事务。方氏在世的时候刘二苗和他家婆娘是庄子里的管事,刘二苗管田庄的事,刘家的管庄子里的活计,两口子还有一儿一女,原本每年给主家收租交粮,日子过得和美,可谁料,方氏去世后,王氏一进门就对唐老爷建议往庄子里塞自己的人手,就是现任的管事胡大麻。
方氏这处庄子每年的收成和田租收入很可观,唐府老太太本就有意接手,可婆婆贪儿媳的嫁妆传出去太难听,唐老太太原还指望方氏识相主动把嫁妆交给自己管,可方氏是京城名门方家的嫡小姐,跟着方家主母学的管家手段,自然不肯任婆母拿捏,为这事,唐老太太私底下对方氏很有意见,两人维持面上的和气,可惜,唐老爷是个耳根子软的,两边的话都听,两边都哄着,表面相安无事了几年,直到方氏去世,唐老太太为他续娶了娘家的侄女王氏。唐老爷贪王氏年轻貌美,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现在的唐家婆媳站在一条线上,两人都想把方氏的陪嫁吃干抹净,因此,都变着法的蚕食方氏留下的产业。婆媳两分工协作,一个往方氏的庄子和铺子里插自己人,一个在自己的孙子孙女身上动脑筋,铁了心要把方氏的产业吞光,连点渣都不剩给他们三兄妹。
唐倦影对祖母和后母的极品行径想爆粗口,可这该死的孝字压死人,她不能这么做。这时,唐倦影感到由衷庆幸,自己虽然被王氏用“八字相冲”的借口打发到庄子上,可好歹林嬷嬷和跟着自己的四个婢女都是忠心之人,自己多亏有她们护着,顿时,她很同情那对没有见面的姐弟的处境。
林嬷嬷听了她的担忧,心酸地安慰:“四小姐不必担心,夫人生前给大小姐和大少爷安排的都是顶好的人,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是聪明人,再说还有老太君和舅老爷照应,老夫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见唐倦影神色舒缓,林嬷嬷欣慰道:“四小姐真正是长大懂事了,大小姐和大少爷若知道四小姐这般念着他们,必定会很高兴。”
“哎,我自小也帮不上哥哥姐姐什么忙。”唐倦影很惭愧,从林嬷嬷口中知道这原主从小就是个体弱胆怯地,六岁以前还有方氏护着,方氏去世后就备受家人冷落,因年岁小又不是嘴甜讨喜的娃儿,经常被唐老爷和唐老太太刻意忽略无视,跟她聪敏能干一母同胞的大姐唐淑影完全不同,更比不上和她差了一个时辰出生的大哥是整个唐府的心尖子,唐倦影在府上没啥存在感。在王氏及唐家一众姨娘庶女眼中,以前的唐倦影就是个软弱可欺的主,林嬷嬷虽然尽心照顾,但到底碍着身份,唐倦影有时候被王氏以各种理由责罚时,林嬷嬷也不能求情,全靠她的大姐和哥哥出头。以前的唐倦影能平安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她暗暗想道:既然王氏不肯放过他们兄妹,那她也不必客气了。
目中闪过一丝惊毅,她招了林嬷嬷上前耳语几句,着她去找刘二苗,又吩咐白芷半夏等召集庄子里的下人们。
几个丫鬟听令行事,很快就召集了庄子里的下人们。
木香搬了张红木的太师椅到院子里,下人们齐整地跪在院子里,院子里虽然扫除了积雪,但天寒地冻的,下人们跪了一会儿已觉得吃力,可一个个都伏在地上不敢吭声,又看小姐身边的几个丫鬟齐齐站在太师椅边上,一看这架势,众人都忍不住忐忑。该不是平日慢待这位小姐,如今要秋后算账了?
只见这位主子穿着喜庆的桃红色绣花袄子,下着柳绿色绣花马面裙,捧着手炉坐在太师椅上,秀气的小脸上挂着淡笑。下人们觉得小主子笑的真好看,可这天寒地冻的,无端端背上起了一阵寒意。
唐倦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任由他们跪着。
她还叫木香给手炉里加煤饼子,却好像忘了跪在院子里的下人们。
有几个心眼的下人们明白过来,这位小主子是故意地,明摆着要对付他们。
平素对胡管事言听计从的几个下人不安分起来,不满地瞪着唐倦影,不屑地对唐倦影说道:“四小姐有什么吩咐可尽早说的好,奴婢们也好早做准备。厨房里还有不少事呢,耽误了四小姐和您丫鬟们的饭食,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那是胡管事的儿媳妇周五娘,管着厨房的事儿。”白芷悄声指着带头的说道。
唐倦影眨眨眼,客气地对周五娘说道:“这位娘子倒是有意思,主家寻下人来自是有事,这主家还没开口,你倒是比主家还急,什么都替主家说了,周五娘这规矩跟谁学的?也让我这几个丫鬟学学,这做事嘛,就要像你那么积极主动。我正准备叫大家起来回话,这不就被这位娘子给抢先了?只好劳累大家又多跪了一会儿。”
周五娘被唐倦影这话一呛,脸色顿时不好看,可偏又挑不出她的错,咬牙站起来,瞪着唐倦影的目光越发不友善。
呸,不过是个唐家不要的小贱蹄子,毛都还没长齐就敢给老娘脸色,等她给府里递了话,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诸位在庄子里做了有些年头,怎么做事、这做事的规又怎样,你们比我清楚。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诸位也心里清楚。”唐倦影说着,扫了眼众人的脸色,见周五娘子等几个下人面上幸灾乐祸,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此事起因缘由,想必大家都已耳闻,心里有数。为了给外面的佃农一个交代,须得有人出门去官府传个话。你们谁若能想法子去送信,唐府必有重赏。”
“切,有赏钱也得看有没有命花啊。”周五娘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那些种地的粗人可不讲理,胡三都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下人们面色紧绷,眼里都是惧意,不敢吭声。
“二十两。”
下人们一听主家出的赏银数目,这可比三年的工钱还多,一些下人面上松动,眼神犹豫。
周五娘也愣在那里,没想到唐倦影愿意出那么高的银子。
真奇怪,明明听公公说这小姐可没什么油水可捞,看来,她还是低估了。
周五娘想到二十两银子还是很心动,眼珠一转,脸上立刻换了谄媚的神色:“四小姐,这庄子上有难,奴婢必然要为庄子出一份力,奴婢愿意接这个活。这银子,您看……”
白芷半夏交换一个眼神,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做事就先想着要银子。
“胡娘子,你有什么法子?”唐倦影笑着问道。
“奴婢可以从后门去,后门不行,奴婢就从墙上爬出去……笑什么,老娘可会爬墙了……”周五娘扭扭肥胖的身躯,唐倦影听到“爬墙”这词一头黑线,暗道:原来还是一枝老红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