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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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瑜的外婆是个很慈祥的老人，起码在同里这一片，喜欢这位老太太的人很多。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而方瑜则完全继承了她的美貌。
相对于方瑜的活泼俏丽，我就显得沉寂一些。其实就像妈妈一样，我也是不难看的，她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眼睛又黑亮，好似嵌着两颗上好的黑珍珠，尤其是我们从“那边”搬出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显得明艳高贵起来，原本的暗弱优柔消失无踪。尽管她从来都不会像爸爸那样粗声大气地对我说话，更不会用什么东西打我，但我对她，却逐渐有了比爸爸更甚的敬重。
妈妈待我非常的好，尤其是物质上，本来因为搬出来情况一落千丈，我从未问她要过零花钱，而现在也完全没必要了，因为妈妈每个月都会定时给我零用，如果不够用，她还会接着给。当然，这些不包括妈妈给我买的东西，虽然她告诉我都不贵，但恰巧的是，有一次她给我带回来的一条丝巾忘了剪吊牌，上面清楚地标着21块5的价码。
我当时就吃了一惊。
从前这些钱，是爸爸给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
每隔两三天，我就会写一封信回去，而妈妈也会以同样的频率给我回信，但写的字很少，一般都是照片。妈妈喜欢上了摄影，会到处拍一些上海的人物和风景给我和方瑜看，其中还有一张是她穿着白大褂，和诊所里两个护士李姐和周姐——她们都穿着护士的衣服，却将脑袋聚在一处，睁大眼睛，嘟着嘴，两只手还分别摆成个“V”字，看起来是说不出的俏皮。
在同里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后，我又和方瑜一起回了上海。
开了学我们就是高二了，课业负担也比上一年要重很多，以至于我在学校门口见到爸爸时，居然愣了好久。
“怎么，和你妈妈在一起久了，见了面连爸爸都不会叫了吗？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爸爸的脸色很不善，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才低低低喊了一声“爸”。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所幸他很快就给了我答案：“你妈妈要和我离婚。”
其实当时爸爸还想说的是，妈妈为了和他离婚，不惜让一些流氓混混去骚扰“那边”，只不过碍于面子他没有说，从来都是他高高在上，一有不顺心的地方就对别人非打即骂，除了已经带着李嫂和可云离开的李副官，就连最得他宠爱的雪姨，也免不了被他打。但如今他成了被威胁的人，怎能不心生愤懑？
当然妈妈也没有告诉我，就在我和方瑜在同里游山玩水时，爸爸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来看病的人们，居然要动手打她。幸亏当时来看病的是一位颇有功夫的帮会中人，是带着小女儿来的，当时他果断出手，阻止爸爸打人，却被爸爸误会成与妈妈有苟且之情。
然后，爸爸来见我的时候，眼睛旁还有未退的青肿。
好在他们不是在妈妈的诊所里动的手，而是几天过后，爸爸再一次出门时，被几个寻衅滋事的混混围起来，打了一顿。告到巡捕房，结果巡捕房的人又说是爸爸依倚财势欺负他人，狠狠敲了爸爸一笔钱才放他走。
然后爸爸想到借助报纸，要搞臭妈妈的名声，但不知为何，居然有人抢先一步，连爸爸当年爱上一个叫萍萍的女孩子，结果后来那女孩子自杀了，爸爸为了了却他心中的遗憾，开始强抢一个又一个的姨太太，包括眼睛像萍萍的妈妈和下巴像萍萍的雪姨，再到后来九一八事变，他把七房妻妾丢在哈尔滨，带着金银细软逃到上海来做寓公，这些故事连名字都没有改，直接原原本本地发到了著名花边新闻杂志《晶报》上。
那时陆家墙外头都是等着来采访的记者，我们家诊所外面也有记者，但是妈妈洞察先机，抢先一步带着李姐和周姐到高桥海水浴场度假去了，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她们仨都晒黑了不少。
花边新闻的寿命仅仅持续了两周，接下来就被上海的歌舞厅要选皇后的重大赛事顶替，但是陆家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尤其是爸爸，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同情雪姨，把这个家庭的故事和最近上映的苦情电影《秋海棠》相比，倒连累她挨了爸爸不少鞭子。
“依萍，怎么愣在那里？”方瑜出了校门，就看见我要被爸爸拽上车，她极聪明的，马上大喊：“你干什么呢你？你想绑架吗？”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校工围了上来，爸爸见状，只好松开我的袖子，这时，从爸爸身后走来个铁塔般的男人，看见爸爸就冷笑道：“陆大司令，怎么？欺负完我们这帮白相人，就来跟小姑娘耍大爷威风，你也不看看这闸北是谁的地盘？”
这人便是那天带女儿来看病，结果被爸爸误会的那位，他姓吴，叫吴云甫，女儿在启秀附属小学念二年级。上次得了急性肠胃炎，夜里来不及送医，是妈妈冒着风险替他女儿做手术，结果捡回一条性命，是以他对妈妈感恩戴德。爸爸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看看你……”
“陆先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您吧，当年在东三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可日本人一来，您这个手里有枪的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把妻儿老小丢给日本人，算什么男人！”吴云甫身后又转出个女人，她长得颇有姿色，只是上挑的眉眼令人一望而知就不知道是什么善茬，“就是，不许欺负人……”“哪有这样的……”“封建军阀，对日本人畏若虎狼，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好了，爸，你快回去吧。”我见不是事，赶紧劝爸爸回家，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这才钻进汽车。
“依萍，你没事吧？”方瑜上前问道。
我摇摇头，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脑子有点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