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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他们顺路而行,拐过几间厢房,遇上了接引的小沙弥,把他们引到了上香的正殿中。那两人已不见踪影,于是他们在寺中捐了些香火钱,然后被小师父们恭敬地引至静室中用斋。

      折腾了半日,成玦也是饿了,此时见了桌上糕点,也不客气,一人抓一个,塞得满嘴都是。

      慕公子叹气,倒了一杯茶给递过去,含笑道:“怎么还是见了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成玦咽下糕饼,大口灌下半杯茶才缓过来,听了这话倒想起了之前惦记的一件事。他眼巴巴地看着谢少侠,到底不敢冒昧开口,低头向慕公子救助,“少爷,您这位朋友收徒弟不?”

      慕公子倒不知道他私下转了这念头,看了谢少侠一眼,心知其中诸多为难,只微微一笑,“这才初会,你这小鬼倒会打主意。”

      却见谢少侠淡淡地瞧了过来,慢慢道:“小子性狡,于剑不合。”他也知成玦不过是顽童性子,然心性不定,其意难诚,在剑术上难有精进。

      慕公子噗的笑出声来,小成玦一脸茫然,拉拉他家公子的衣角,问:“少爷,什么意思?”

      他家公子笑吟吟地饮茶,“性狡若狐,说你是只小狐狸呢。”

      成玦茫然道:“狐狸?我没见过……锦姐姐她们倒是说起,少爷小时候自己猎到过一只火红狐狸,个头小小,却可爱得紧,她们每日里最喜欢逗弄那小东西,尤其是看它眼珠滴溜溜地转的时候,像极了少爷……”

      话未说完,就被一块桂花糕堵了嘴巴。慕公子抹去手指上的糕屑,却见一旁的谢少侠转过头去,肩头微微耸动。

      慕公子苦笑道:“你要笑就笑,也不用刻意避着……”

      谢少侠从善如流地转过身来,眼睛清亮,毫不掩饰的笑容中,还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慕公子与他一路同行已有数月,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也有这样合乎年龄的神情。

      不由地心中一动,才想说什么,就听一旁一阵咳嗽声,成玦好容易咽下那块糕,嘟囔着嘴道:“少爷你下黑手……”

      于是收敛了心思,回头看去,看那小鬼有些怏怏不乐,微笑道:“让豫哥儿教你时,却只知道贪玩,今天怎么就想起拜师来了?”

      小成玦垂下头,却没有掩去眼中的黯然,“就是看了豫哥前些天那样子……心里难受,如果我能变强了,就不用豫哥为我出头。”

      慕公子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叹道:“你若明白他为何替你动手,就莫要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成玦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默默垂下了头。

      趁着天色犹明,三人回到了王家,少侠忽的惦记上了昨夜喝的杜康酒,于是乘兴往酒窖的方向拐去。不过数日间,慕公子除了摸熟了掌厨大师傅的拿手菜外,还顺道为少侠找到了王家藏酒的地窖,然后才发现论到酒窖偷酒的功夫,少侠才是真正家学渊博。

      走到十几步远开外,恰好见有家仆捧着酒坛离去,小成玦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好奇怪的药味。”慕公子虽无所觉,但知道成玦当年体弱多病,被何叔调养多时,不但体格健壮了,而且对药毒之物的敏锐异于常人。

      他们随后走进酒窖中,二人眼光何等之利,稍加留意就发现了几坛酒被搬动过的痕迹。慕公子随手拍开了一坛,浅尝了一口,沉吟道:“似乎并无问题。”

      王家主厅中,众掌门人齐聚一堂,正在议事。正值武林盛会之期,偏是魔教复出的传言四起。现今执掌武林盟的朱家还未能有人前来,然天下十大门派掌门俱已到此,王焕之也心中大定。

      华山派掌门方才说道“近日魔教屡有异动,恐又将为祸武林。”就听得外面一声瓷瓦破碎的脆响,夹杂着守卫弟子惊喝之声。

      王老爷子方待唤人询问,就听得耳边一声冷笑,如附骨随形一般,令人汗毛耸立,他犹不及出声求援御敌,一道凌厉无匹的掌风已自暗中向他袭来,一时却是避无可避。

      正此时,主座上一位老僧,忽抬起了右手,三指拟拈花之态,姿势优美闲适,一道无形劲气径直打向那暗里偷袭之人。

      那人哼了一声,认得是少林绝技之拈花指,暗暗惊讶几乎从不下嵩山的少林住持竟会在此,又此时,余光瞥到那老和尚下首坐了个老道,手抚长剑,按而不发。他心中暗凛,一击不中就抽身而退。

      在座余下的各位掌门虽反应稍慢了一瞬,但见那人身形诡异疾若鬼魅,已然出厅而去,当即一齐掠了出去,他们修为原在伯仲之间,因而至厅门前抢到了一处,又慢了一步。

      及至待他们赶到,之间人群中央,一位神色淡淡的少年持剑而立,一边上还站着一位青年牵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王焕之举目看去,守卫的弟子们都呆立一旁,看上去也对适才发生之事茫然不解。

      原来一众弟子正在门外守卫,见一位送酒的仆人才走近,手中所捧的酒坛忽然被不知何物击碎。众人陡然吃了一惊,正待四下查看,忽见一灰影从厅中出来,转瞬已至跟前,竟无一人能及时出声或阻拦。

      众人还未及看清来人形貌,那人一路掠至厅外,心中犹在暗骂“这老秃驴和牛鼻子居然在此地现身”,却在此时瞥见了携成玦而来的慕公子,于是积怒之下牵起旧恨,尚隔了数尺,就一掌拍出。

      慕公子早已瞧见,挥袖挡下,那人还不罢休,却只听一声清啸,斜下里一道剑光忽现。示警在先,递招时长剑也未指要害,只在迫他退后。那人却托大得很,眼中不过慕公子一人,左手屈指就欲弹开长剑,却不想一招落空力道顿失,那人始料未及,身体一僵,当下远遁而去。

      要说这番交手只在一刹那间,以那些弟子的修为,都未能瞧个真切,且转瞬已不见那灰衣人身影,这般身手若说是人,莫若说是鬼神。

      华山掌门道:“适才那人是谁,我们竟无一人发觉他暗伏于室,难道就是……”

      昆仑掌门颔首道:“必是应从劭无疑了。”

      这个名字,却是年轻一辈弟子也曾听师长们谈论过的,闻言更是心悸,一时竟无人说话。

      王老爷子沉吟半晌,抬眼却见场中还站着几个眼生的人,才待出言询问,就听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叫道:“了空大师,我终于见到你啦。”

      王老爷子身旁站着两位老僧,一人就是方才惊退应从劭的了因方丈,他多年未曾下山,故而见过他真容之人并不多,然与他一道同来的师弟了空,负责少林俗务,多有在外奔波行走之时,与各派掌门都有所交情,也深为武林中人敬重。

      了空大师闻言,走了出来,细细看了成玦一番,不由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拉着他的手道:“小施主可好?老衲寻了你多时,幸而今日得见施主无恙。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成玦看着大师的慈容,也不觉眼眶红了,“那日走散,不见了大师,幸而遇到我家公子收留,但时时感念大师恩情,于是央求我家公子带了我前来,只望再见大师一面。”

      了空大师凝目而视,成玦身旁站着一位眉飞入鬓、温雅如玉的翩翩公子,于是双手合十,“公子宅心仁厚,必有福报。”那青年公子也谦然回礼。

      了空大师又抚了抚成玦的头,长叹一声,转身对了因大师道:“此子就是明州成家的遗孤。”

      一年前,海南剑派弃徒凌天客,在明州行凶,致使成家满门遇难,只余一稚子幸免。又因月前凌天客惨死临安,众人印象深刻,此时被提及当年惨案,皆是动容。

      那青年公子温尔尔雅,看上去不似江湖中人,他牵着成玦的手道:“小玦方才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改日再来拜会大师。”

      人群中忽一人指着那执剑少年道:“此人又是谁?也是一道的吗?” 适才一番动静也惊动了府上之人,陆续有各门各派中人先后赶至。

      谢少侠神色淡淡地回头看去,却在转身之际轻勾嘴角,无声地吐出了一个“酒”字,他表情微不可辨,只有慕公子瞧清了,似笑似叹,带着小玦悠然离去了。

      当下众人所见的情形,似乎这少年与另二人毫不相识,且有少林大师作证,也无人敢质疑那一大一小的两人来历,只得把目光都放到那持剑少年的身上。

      王老爷子既是此间主人,诸位掌门都在等他先开口问话。他的目光落到打碎的酒坛上,皱眉道:“那送酒之人呢?”众弟子一愣,才发现适才一阵混乱,早不见了那仆人踪影。

      王老爷子再细细追问方才情形,那些弟子略略答了几句,他们眼力有限,不知酒坛何人打破,那仆人何时逃匿,适才慕公子与应从劭暗劲相较,他们也毫无所觉,众目睽睽下所见也不过这少年出剑、灰影远遁而去。

      人群中有人冷笑一声,不屑地指着那陌生少年道:“这娃娃就算是吃奶时就开始练武,也未见得能挡得住应老魔一招半式吧?”这说话之人眼神中带着狐疑之色,显是在说这少年身份大有可疑,许是与魔教一路的也未可知。

      那少年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似众人四下议论都与他无关一般,也不出一言辩驳。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却好像视天下武林为无物,难免看着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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