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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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还是顺着它原有的轨迹转动着。在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的一个月之内，黑龙江省也跟着沦陷了，日本还在加紧步伐蚕食着东三省。此时举国上下群情愤慨，为破碎的山河而心痛。
消息由陆尔俊的信传到瑞典已经是11月份了。
哈尔滨破城的那会儿，闲赋在家的陆振华在一些忠心老部下的护持下，只来得及带上八姨太和九姨太以及他们的儿女逃走。
已嫁的女儿管不了了，失宠的两个姨太太谁也没想到，不过好在大哥和三哥在外面不受影响。至于二哥在战场中死了，五姨太了无生趣也跟着去了。
整个东北动乱不安，军队反应不及时，再怎么补救也无济于事。
危，危，危！
信中末尾的三个大字就像三座大山压在陆如萍的心中，让她时时刻刻受着煎熬和拷问。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是不是自己不够努力？
她盯着这几个字，仿佛看见有鲜红的血液从上面渗出，惊心而刺目。
深秋，正是树叶凋零的季节。刚下完课的陆如萍抱了本书，踩在嘎吱作响的落叶上。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便看到了靠在不远处树干上的宋云涯。
干枯的枝条丫叉着伸向灰暗的天空，不时有叶子打着旋儿盘旋飘下。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表情寡淡。
“云崖，你怎么来了？”陆如萍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吹走这如剪纸画般的人儿。
见宋云涯依旧垂头不语，陆如萍蹲下身，不期然对上了一双饱含着挣扎和痛苦的眼睛。
大概是注意到如萍的存在，黑色的瞳仁瞬间平复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凝视着如萍的笑脸，不由地涌出满满的柔情。
被这么专注地盯着，陆如萍害羞地转了目光，没有看到男子的神情顿时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最终决定了什么。
“我要走了。。”宋云涯说着，背过身去。
可能是蹲得太了久吧，陆如萍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我们不是明年才毕业吗？”
“我申请了提前毕业，只要。。只要一个星期左右，一切就办妥了。”
“一星期啊。。你知道学医是不能提前毕业的。”陆如萍说得很慢，手紧得要把书给扯破了，“你是准备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了？”
“组织早在半个月前就下达了指示，我不得不离开。所以。。”
“所以只有对不起我了。。国内的情况你也知道，很复杂。你要去的地方，工作随时都会变。也许这一分开，再见面也就难了。”陆如萍像是要把男子挺拔矫健的背盯出一个洞来，使劲儿地睁着眼，可泪水早已蜿蜒着滑落，再也止不住。
宋云涯抬起手用力按住胸口，好像这样做心就不会痛了：“我什么都清楚，可是正因为国家动乱，才需要更多我这样的人去支持。时间紧迫，祖国。。等不了了。”
陆如萍眨掉挂落在睫毛上的泪珠，松开书跑到宋云涯的面前。
颤了手，踮起脚尖，一点点勾勒着男子脸上的轮廓，从眉毛到嘴角，再从鼻梁到下巴，一遍又一遍。
陆如萍湿着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了一抹幽幽的笑容，似怨还嗔：“就是知道你现在走是对的，我才更难受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可以放下学业陪你一起。”
“不，如萍。请原谅我不方便带上你。我们这次行动很危险也很隐秘，而且。。”宋云涯唇线僵硬，被反射到如萍泪珠上的光闪得瞳孔微缩，“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国内。你大哥找你父亲他们去了，到现在一行人也没什么音信。我若早点把消息告诉你，你肯定会不顾一切同我回国。”
宋云涯还是伸出了手，帮如萍擦掉眼泪：“我急着过去忙任务，顾不了你。若是你在那儿出了点什么事，我会痛苦一辈子的。。最好，你留在瑞典先缓过这一阵子，以后。。会有机会见的吧。”
陆如萍眼底空洞，令宋云涯听见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他含上了那被女孩儿咬得溢出血的唇。
唇齿相依间，他的话响在了她的耳边：“不要等我，也不要去找我。只要你好，就是死了，我也是带着笑的。”
陆如萍搂上宋云涯的腰，不住地摇着头，小声抽泣了起来。
很清楚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陆如萍和宋云涯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他们跑遍了瑞典的大街小巷，似是要把彼此最美好的回忆留在这座城市里。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宋云涯有事出去了。
单人宿舍里，陆如萍帮宋云涯整理着衣物。
她仔细地叠着一件件衣服，脑子里满是宋云涯穿着它们跟自己相处的熟悉画面。噙着泪水，陆如萍把脸贴了上去，顿时清香溢鼻，就像衣服的主人正在抱着自己。
宋云涯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怎么也迈不动脚，握着门把的手发出响声，惊醒了陆如萍。
手忙脚乱间，行李箱被碰翻了，一本鲜红的婚书夹杂着衣物掉在了地上。
两人都愣住了，好半晌陆如萍才抢先捡起它，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身着正装的宋云涯和笑靥如花的江萍，办理地点是瑞典，时间就在几个星期前。
“怪不得，怪不得。。”陆如萍好像失去了意识，只是重复地呢喃着，绕过还呆立在门边的宋云涯，对着空气，道，“那我们这几年又算什么，我竟是不存在的吗？你是怕我回国碍了你们的事，还是。。”
“就当你。。妨碍了‘我们’的事吧。。”男子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硬直。
陆如萍冷笑着扫了一眼宋云涯：“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登了婚书，你总要对人家女孩儿负责的吧。是，要怪就怪我。是我不愿加入你们，是我自私，我不够坚决，没有抛弃一切的魄力。”
“你想多了。。”宋云涯的表情却证实了如萍的话。
陆如萍忽然想到这段时间国家遭遇的一切。要是她之前不在乎个人安危，把消息透露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太过珍惜这一世的所有。只愿尽力而为，做不到像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为了胜利的曙光宁愿失却小我，甘愿抛头颅。
到现在为止，她站在的还是一个先知的角度上，俯瞰着这个民族和这里的人挣扎，彷徨，奋斗，然后走向光明。
因为知道终会迎来胜利，所以她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着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慰藉自己的心以继续安逸生活。
这时的陆如萍不知道怎么面对宋云涯，心中有酸楚，有愤怒，也有。。惭愧。说到底，还是她没有实现当初的誓言，坚定追随革命先辈的脚步。于是。。她这是被抛弃在前进的道路上了吗？
陆如萍的思绪很乱，那晚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甚至第二天没有去同宋云涯道别。
家中后来寄了信过来，由于陆尔俊在上海的良好发展，一家人在法租界定了居。陆振华这位名震一时的东北大军阀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四哥陆尓豪投笔从戎，进了黄埔军校。
经过连续几天的思想斗争，陆如萍终于做出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决定------提交申请，成为去德国西点军校的一名交换生。
既然本心淡薄的她关键时刻总是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从而畏惧退缩。那么，就让她直面炮与火，亲身体会这战争年代的生离与死别，让洒出的热血烫热自己的心。
与院方的交涉自然是不易的，好在陆如萍同导师的关系都不错，大家都支持她的想法。而德国那边也很乐意接收一位来自名校的专业技术好的军医生。
登船的那会儿，陆如萍头也不回，掉落的眼泪汇进海水里再也寻不到了。
军校的日子自是简单，辛苦而充实的。好在，从小陆如萍便受过陆振华的教导，体力跟得上，枪法和马术都是极不错的。
1932年时，陆如萍长成了大姑娘了。绝顶的五官，清艳的眉眼。剪成的利落短发，顺服地贴在怎么也晒不黑的脸庞上，英姿飒爽中夹杂着女人的妩媚。军校制服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迈着仿佛丈量过的步伐稳稳地走着，顾盼生辉间引人流连。
“报告。”
“进来。”说话的是国党在西点军校的负责人贺泽。
陆如萍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挺直身子，目不斜视。
“经过国内对你家庭状况，成长经历，求学过程的反复调查，核对无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今决定正式通知你成为国党的一员，从此为党国而尽忠，死而后已。这是相关证件。”
陆如萍郑重而缓慢地又行了一礼：“是，从此死而后已。”再上前双手捧过东西，觉得沉甸甸的。
看着表情始终沉定的陆如萍，贺泽脸上带着慈祥：“好了，现在面对贺叔叔就不用这么刻板了。我和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还同过战壕呢。只是没想到陆兄现在成了这样，还不如我这个失势放逐的人呢。”
贺泽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有着遮不住的笑意：“老陆要是知道我把他闺女诳了进来，还不立刻杀过来同我拼命？。。好了，你爸那就交给你了。这次你回国领少尉军衔，就职党国在上海的直系医院。淞沪会战刚过，那里有r本的驻扎军队，一切小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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