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一章 阴谋家群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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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戏终于落幕。穆翻阅着梵蒂冈整修的部分账目，突然觉得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头，默默地看着窗外为了修缮外墙而搭上的脚手架。
罗马像是一头巨大的怪物，趴在这狭长的土地上。台伯河是流淌着恶臭的血管，凄凉的罗马时代建筑是□□上狰狞的伤疤，而梵蒂冈，就是这个怪物肥硕而长满了瘤子的内脏，不幸的是，穆自己就在这怪物肮脏的内脏里。
这般想着，穆有了一种反胃的感觉。感觉一上来，便压不下了。穆皱着眉头，觉得什么东西涌上喉头。
……
“吐出来就好些了吧。”沙加拍着穆的背，递上杯子。银杯上梅蒂奇的家徽闪着悲怆的光，刺痛穆的眼。
穆别过眼，接过水杯，漱了漱口。
“下午让医生来一趟吧。”沙加将穆搀到椅子上。他微微弯下腰，替穆擦拭手掌。
“算了，”穆摇摇头，“老毛病了。”
沙加将杯子里剩余的水倒掉，为穆再倒了一杯水。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在耳边萦绕不去。
沙加没有再劝穆，只是在自己心底记下午后必须请医生来一趟。穆的肠胃本就虚弱，过去长年辗转各地留下了病根，再加上罗马的气候与环境全然不如翡冷翠舒适可人，季节稍有不对，穆就得大病一场。当年放弃了曼图亚的神学院，放弃了比萨，只因仓促告别时穆苍白的脸色让沙加无法视若无睹。
“沙加。”穆斜靠着椅背，望着沙加在光线下变得透明的金色发丝。
沙加微微侧过脸，表示他在听。
穆轻轻地用指尖划过胸前的十字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一直在利用你。”他一下捏紧了十字架，金子的冰冷传遍指尖。“我利用你的同情与爱情，将你束缚在我的身边，为我做所有与你本心相违背的事情。”
沙加没有回头，他只是偏着头，微微将视线斜出，本应冷锐的眼睛此刻却如玉石表面散着点点的光。他捧起银杯，手指与银器接触，有种难以形容的美。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利用你？”沙加的发梢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摇晃起来。他走回穆的身边，微微躬下身，将银杯递到穆的嘴边。“利用你的爱去完成我想完成的东西。”
穆苦涩地摇头，“这样的谎话根本骗不了我，沙加。你讨厌萨伏那洛拉，也不喜欢梵蒂冈，如果有可能，你会抱着所有圣典在修道院里钻研直到主召唤你。”
“但是越是品读圣典，越会发现，我们的圣母教会早就偏离她的轨道多年。”沙加抬起嘴角，看上去是在讽刺性地微笑，“所以我怀有改变一切的理想，那也正常不过。”
“天哪，我面前的这位是枢机莫非是潜伏于梵蒂冈的改革者？”穆不无讽刺地笑了。
“如果我出生在波西米亚，那我一定试一试。”沙加注视着穆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笑着道。
“哦，原来沙加•本博枢机是一位不为人所知的胡斯。*”穆的语调似乎是在开玩笑。
“也许。不过若是梅蒂奇枢机禀报了教皇陛下，那沙加•胡斯就会变成沙加•死尸。”沙加接话，神色悠然。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沙加。”穆脸上的笑容突然褪色，他摇了摇头。
“这仅仅是个笑话。”沙加伸出手，为穆抚平鬓边散落的发丝，“你知道的。”
穆微微一笑，觉得肠胃的不适减轻了许多。
教皇没有待在他的办公室。他沿着空寂的走廊向前，在祭台前站定。大落地窗让圣彼得光线充足，宽敞的空间带着土黄泥灰的颜色，落在心上的温度比人能够感觉到的更低。
“……”
“……”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后面有个声音道。
撒加没有回答。
“我在想如何让凯撒得到他应有的报酬。”报酬二字重音中带着蔑视。
撒加捻着玫瑰串珠，“不需要你动手，他自会得到他应得的一切。”教皇闭着眼睛。
“我以为你就打算隐忍下去。”加隆短促地笑了一下，却只有半边脸带着笑意——在光的照射下隐在阴影中的那半边脸。
“在你眼里我就是只会隐忍不会伸手的人吗？”撒加手中的串珠停止转动，他回过身。
加隆摊开手，毫无贵族气质地耸肩，“事实不是这样的吗？”
撒加挑眉，“那是因为没等我抬起手，你已经把手伸过去了。”
加隆的笑容终于扩散到整个面部，“所以又是我的不是？”
撒加微微偏头，眼神挑衅，“难道不是？”
加隆做了个无所谓的动作。“与你争论输家总是我。”他挥了挥手，似乎在驱散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再起来。”撒加如此道：“既然我已经砍掉了他的领地，我就不打算再让他继续上蹿下跳。”
“亚历山大六世死掉的时候这家伙病得真及时啊……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加隆突生感叹。
“我怎么可能做到这般地步？你太高看我了。”撒加微笑，“只能说，能够让这一切发生的，唯有我们全知全能的上帝。”
“哦，感谢上帝。”加隆装模作样地在胸前划了十字。
撒加只是再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你想怎么做？”加隆做了个活动肩膀的姿势，看上去有点兴奋。
“哦我亲爱的皇帝陛下，这种粗活就不用劳烦您大驾了。”撒加如此道。
现在轮加隆挑眉了，“你不想让我插手？”
撒加没说话。但加隆明白他的意思。
“真是无趣。”加隆一脸索然无味，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高音调道：“不对，我说过我会让他偿还的。如果我不身体力行，那就失信了。”
“你可以身体力行地讨好我，然后让我替你向他索取赔偿。”撒加这般说着，凑近加隆，抚摸他的下巴。
“我不是你豢养的猫，撒加。”加隆不客气地拍掉撒加的爪子。
“你要是有卡斯托尔一半的乖巧，我就不用如此头疼了。”撒加这样说着，肩上挨了撒加一拳。
“把我和你的猫相提并论？”加隆不悦地盯着撒加。
“抱歉。忍不住。”撒加微笑着，贴上加隆的唇。片刻之后，他们分开。加隆漫不经心地捏起撒加肩上散开的蓝发。“这算补偿？”
“我可以晚上补偿你。”撒加用拇指轻抚着加隆的额头。
“轮我上你。”加隆直白干脆地提出要求。若是有旁人，只怕会被他简答粗暴的用词吓得眼珠掉一地。好吧，他确实非常不悦，身为皇帝的自己居然也会为了这种闹剧被人传唤。这份不悦自然得找地方处理。
“好。”撒加答应得很干脆。
反正，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大纠结攻势与守势问题。以撒加主导居多的原因，其实也只是加隆一向散漫，而撒加对弟弟的控制欲比较强罢了。
加隆用力在撒加唇上砸下一个吻。
“我去履行我那惨淡的皇帝义务了。”说罢，加隆便转身大步向大门走去。
撒加淡淡微笑着目送同胞弟弟离开，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他笑着，用舌尖舔了舔唇。
“蔫玫瑰，你突然来了精神？”迪斯马斯克躺在躺椅上，看着晃着身子哼着曲子在踩舞步的阿布罗狄。
“我有了新的猎物。”阿布罗狄轻快地踏着步子，将手中盛着红酒的水晶杯放到迪斯马斯克面前。
“哪方面的猎物？”迪斯马斯克带着恶意看着他。
“食物，以及，食物。”阿布罗狄开始哼一段圣歌，只是这轻快的调子半点庄重都没有。
“你准备撕掉个中立派的墙头草了？”米罗的脚依然架在矮几上，阿布罗狄却完全没有找个东西把那双腿砸下来的意思。
“杀鸡，儆猴。”阿布罗狄笑着，将一块小甜饼塞进米罗嘴里。
“啧。”米罗咀嚼这小甜饼，琢磨着阿布罗狄的话。
沉默坐在一旁的卡妙拿起酒杯，“那个叫德里密的孩子下葬了？”
“嗯。”阿布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美斯狄坚持由他操持所有事情。”
“……”卡妙默默划了个十字。
迪斯一脸满不在乎地喝酒。
“美斯狄去费拉拉了？”米罗问道。他顺势抬起手要喂小甜饼给卡妙，却比卡妙推开了。
“嗯。”阿布罗狄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撒加认为费拉拉方面每年上的贡太少了。”
“是很少。”米罗接话，脸上写满了怨气，“米兰一年上三万斯库迪，阿布罗狄。费拉拉一年六千杜卡特！兑率再怎么波动也差着至少一万斯库迪！”
迪斯马斯克冷笑一声，“那是米罗没有个艳冠群芳的枢机在教皇的床上卖力工作。”
阿布罗狄的脸沉下来。
“我开玩笑的阿布罗狄。”迪斯见阿布表情不对，自觉失言，赶忙站起来，安抚道。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矮几，葡萄酒洒了一桌。
“哼。”阿布罗狄猛地扭头，向着房间另一端走去。
“我说……”这个房间里一直存在着的某个人终于开了口。
修罗放下笔，道：“我说几位，你们拿了我的藏酒我的点心在我的办公室里享用弄得一片狼藉也就算了，能不能安静一些？我还在工作呢！”劳苦功高的大法官左手边，是一叠厚厚的待批公文，右手边是一叠更厚的已批复的公文。
“……”
厚脸皮霸占他人办公室的人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一章 阴谋家群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