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之顶》罴罴

17、第十六章 谁的宝座

　　“看样子，快要下雪了。”撒加望了一眼窗外，柔和地说着。
　　加隆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道：“雪吗？希望它等大队人马抵达罗马之后再下。姬蒂斯颠簸了一路，总不能再冻着。”
　　撒加回头，望着加隆的侧脸，“当年那个连婴儿都不会抱的加隆上哪儿去了？”他的语调里有些打趣的意思，“我现在看到的这个好爸爸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地中海海底？”
　　加隆翻了个毫无贵族教养的白眼，不理会撒加的恶趣味。他用右手手肘抵着椅子的扶手，支起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趣地亮出了修整得十分妥帖的指甲，在扶手上胡乱地划着，却没留下什么痕迹。
　　“世间一切名为宝座的椅子似乎都不那么令人舒服。”加隆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他身下的，正是号称“中央圣座”的教皇宝座。
　　“或许你可以在上面铺一块软和的兽皮？”撒加拿着两个酒杯。他将八分满的华丽酒杯递给了加隆。
　　加隆抬起头，接过酒杯，眼角微微提起：“你知道我的意思。”
　　撒加短促一笑，倚着教皇圣座，靠近加隆。后者抬起唇角。撒加伸出手，摩挲着加隆的颈侧。
　　“身下一片冰凉，你可以体内一团火热。”撒加如此道。俯下身，贪婪的一吻。
　　不长不短的一个吻。加隆似是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你有兴趣在这里做吗？”他坏笑，“不怕那边的玛利亚捂脸？不怕圣彼得被你气得裹着裹尸布从棺材里跳出来？”
　　撒加略带遗憾地道：“可惜你觉得这椅子太冷，不然试试也无妨。”
　　加隆微笑，“我忘记了，你这家伙其实也没多少节操可言。”
　　撒加回以微笑，“过奖。”他再次俯下身，吻了一下加隆的耳垂，“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变成这般模样。你让炽天使撒拉弗上了我的身，这种灼热的渴望，也只有你能解救。”撒加的手在放肆地游走，神情却是一本正经。
　　“我真恨我自己不是炽天使，上了你的身……真是一件好事。”加隆恶意回应着。伸出手，捏着撒加的下巴将他的脸往下掰，然后恶劣地咬了一下撒加的下唇。
　　“……”端着盘子和酒壶的德里密已经完全脱力了。他抬起头，望了一眼肃穆的十字架，欲哭无泪。

　　临近傍晚，阳光已经全无暖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罗马。他们将按照规矩在罗马城外逗留一宿，整顿礼仪，待到明天一早，进入罗马城。
　　尽管大队人马停留在城外，一部分的随员已经先行进入罗马城，为皇帝的驾临打点一切。当然，还要将公主殿下与【教皇陛下的养女】护送入城。美丽而娇嫩的公主已风餐露宿了十多天，自然要在罗马城度过这个夜晚。
　　“Rome.”骑着马的男孩喃喃了一句。冬天里略无生气的建筑，恢弘的古罗马时期遗物。那些斑驳的城墙、凝固的砖瓦，这里是欧罗巴精神的中心，是圣座所在之地。
　　朱利安不由得握紧缰绳。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投对了主公。如果不是跟随了加隆，自己一辈子恐怕也无法离开多瑙河畔，一辈子也不会看见这属于神的城市。
　　“以后可以叫‘魔铃姐姐’吗？”姬蒂斯在马车里这样问道。她的身边坐着红发的少女。
　　“当然可以，公主殿下。能被您这样称呼是我的荣幸。”魔铃这样回答。她的神智还停留在一刻钟之前，在教皇的安排下，自己乘上马车，到达城外，坐进公主的马车——一切都只是为了捏造身份假象。魔铃第一次体认到，教皇陛下是一位思虑很深的人。
　　魔铃望着10岁的公主，姬蒂斯的脸上有着10岁女孩的单纯美好，而碧色的眼睛里也有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世故——两位帝王所教育的女儿，再过数年，当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呢？魔铃在心底叹着。隐隐然也有些期待。
　　姬蒂斯望着魔铃，高兴起来。她一直生活在加隆身边，几乎没有同龄人陪伴。围绕她的是苏兰特、艾尔扎克这样的男孩和面目模糊的男女仆从，突然有一天，多出了一个姐姐，姬蒂斯自然是高兴的。
　　“呐，魔铃姐姐，再多给我讲讲你弟弟星矢的笑话吧。”姬蒂斯这样道，拉拉魔铃的袖子。
　　魔铃笑着允诺。

　　“PAPA！”先是规矩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姬蒂斯便扑了过去。
　　“上帝保佑你，我亲爱的孩子。”撒加温柔地道，伸出双臂牢牢地接住姬蒂斯，将她抱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
　　姬蒂斯开心地笑了。
　　“天呐，姬蒂！”撒加抱着姬蒂斯转了一个圈，“你那个皇帝papa虐待你了吗？一年多不见，为什么还是这么轻！”
　　“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发誓我把她当玛利亚供着呢！”加隆立刻道，神情相当不悦——当然也与姬蒂斯直接忽略自己扑向撒加有关。“她吃的比成年人都多。一天三顿还加夜宵！”说着，他走过去，捏捏姬蒂斯的小鼻头。
　　“Papa你不要听他的。我才没有那么能吃呢！”姬蒂斯嘟嘴。在两个papa都在的时候，她一般不会用指向模糊容易引起双胞胎内乱的称呼——除非她是故意的。好吧，她确实是故意的。把她抛在一边自己偷溜的papa最讨厌了！
　　“……”加隆知道自己大概又得罪了这位公主殿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啊，魔铃。”撒加抱着姬蒂斯，走到魔铃面前。
　　“Pater.”魔铃行礼。
　　撒加微笑，“辛苦你了。虽然这么做看上去在演戏，但偶尔演一演还是很好的。有备无患。”
　　“……”魔铃没法接话，她微微低头。
　　“好了，在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梵蒂冈宫。”撒加依然微笑，“教皇的女儿必须从梵蒂冈宫出嫁——这是我的坚持。”没错，他的坚持差点没让艾欧里亚跳脚，艾俄洛斯也开始思考自己那时那么积极地应下来是不是正遂了撒加的意——撒加明显是想让自己家鸡犬不宁嘛！
　　“走吧，我亲爱的女儿们，我带你们去看你们的房间。”撒加心情极好，这样说着，带着女儿和弟弟，向梵蒂冈宫的另一侧走去。

　　“二十一天的长途旅程，换来一个教皇女儿——不知道这是哪来的生意。”伊奥骑在马上，没完没了地抱怨。
　　“这不是生意，这是工作。”苏兰特严肃地瞪了一眼伊奥。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伊奥无视苏兰特的瞪视，再度抱怨了一句。
　　拜安望着伊奥一脸郁卒，故意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陛下？”
　　“当然是我们效忠的陛下！”伊奥怒视拜安。
　　“你要知道，对【我们】的陛下而言，【那位】陛下的心愿比什么都重要。”拜安故意叹一口气，道。
　　“好了。”苏兰特这样道，试图结束这个话题。“嫁妆部分，慷慨的教皇陛下乐意自己负责，我们所需要办的，不过是把身份文书做好罢了。还有营造这位伊亚格里斯小姐随我们从维也纳前来罗马的假象。”
　　“听上去就不是个好活儿。”伊奥嘟哝了一句。
　　“谁去？”出声的是艾尔扎克。
　　“伊奥。”苏兰特回答。
　　“为什么又是我！！！”伊奥惊叫起来。
　　“因为你看上去最闲。”苏兰特、拜安等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又在忙些什么？！”伊奥忿忿不平地道。
　　苏兰特轻轻挥了一下马鞭，白色的马儿打了个响鼻。“我们原定落脚于天使堡，由于教皇陛下【思念亲人】，特赐【慈恩】让我们搬进梵蒂冈。之前一路上做的所有规划全盘推倒。”苏兰特无奈地皱眉，“我要安排所有人住进合适的房间，核对随行人员的人数及身份，卸行李……还要照顾姬蒂斯殿下。你要是愿意替我做这些事——我很乐意接手你的工作。”苏兰特瞪着伊奥。
　　后者心虚扭头，“那拜安呢？”
　　苏兰特替拜安回答，“他要和教廷卫队协调，安排我们的兵士驻扎守卫工作，熟悉梵蒂冈宫的地形……”拜安对伊奥露出恶意微笑。
　　伊奥觉得不妙，立刻打断苏兰特的话，“艾尔扎克！不出海他能做什么？！”
　　艾尔扎克自动回答，“我负责清点看护所有值钱的礼物。陆续要派人送到各红衣主教和观礼贵族手中。还有一些携带的珍宝……”
　　伊奥苦着脸，“那克修拉呢！他甚至都不在这里！”
　　苏兰特对伊奥不死心的表现相当不满，回答：“克修拉已经先行进入罗马城。他必须呆在暗处监视罗马城中的不安分子——再者说，他不适合出现在一些场合。”
　　克修拉的母亲是东方贩卖来的女奴，父亲是个贵族老爷。克修拉从小被当作奴仆养大，随后被送到加隆的城堡工作。他的五官和肤色略略遗传了母亲，偏东方式的脸孔不适合在贵族等级感浓厚的罗马城招摇。
　　“……”伊奥无言，只能默默接下这份看上去一点不美好的工作。

　　“罗慕路斯和罗慕斯的城市。双子之城。大概非常适合被双生子蹂躏吧。”苏兰特望了一眼隐隐然青色的天空，如此喃喃着。
　　众人听得他的话，觉得背后发凉。没有错，如果那对双生子都拥有了宝座，那么欧罗巴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