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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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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月光皎洁如水似纱,梅香若有还无。秦慕归似笑非笑之间,似月清,月却输其一段媚;似梅傲,梅却逊其一份灵。
耶律莫才松开了手,道:“你真和人有约,三年内必返京师?”
秦慕归低头抚平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向前走了几步,梅树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脸庞。秦慕归拈花反问道:“在下说的话,将军可信?”
耶律莫才一时无语。
秦慕归轻笑道:“可惜。在下本还想邀请耶律将军常来坐坐。”
夜空静谧。一青一玄两个身影遥遥相对,不知是谁,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冬去春来,雪化无痕。
扬州的三月,早该是柳絮翻飞,而永清县,却仍严寒,永定河上的冰将化未化。
秦慕归的待遇提升了数倍,除了房间仍是偏安一隅,出入间都俨然有了知府的样子。永清县虽然贫瘠,却民风淳朴,少有动荡。秦慕归整日里无所事事,有时候窝在房里读个书画个画,有时候出门走街串巷听听八卦,更多的时候是趴在他那一张软塌上眯着一双凤眼戏弄小舞。
“爷,”小舞嘟着嘴端茶进屋,望了望窗外繁星,“耶律哥哥好久没来了。”
秦慕归把脸埋在被子里低低地应了一声,撑起身子笑道:“你想他来?”
小舞睁着一双剪水秋瞳:“想。他来,爷精神许多。”
秦慕归吃吃地笑了两声。窗外,夜深沉。今夜,有星无月。
“舞儿,他若不来,我要多费多少心思?”
长夜将尽,亮了一夜的红烛终于烧尽,窜出最后一缕火花,熄灭了。
秦慕归推开堆了一桌的永定河志,长身而起。黎明的光透过窗洒在他青色的长衫上,仿佛跃动出幻灭的舞蹈。
小舞从睡梦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美丽的场景。秦慕归紧锁双眉,连鬓角都仿佛闪耀着光芒,犹如东君驾鸾。小舞单纯的心灵里升起一种浩然如江水的敬仰,张了张小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秦慕归舒展了眉,回头对她千娇百媚地一笑:
“小舞儿,去跟咱们张掌书说,本官想他了,让他陪本官出去走走。”
小舞跨下了肩膀,抽泣了两下,哀叹唯一一次对自家爷的敬仰还没说出口就这样夭折了。
汩汩的水声,永定河上还覆着一层薄冰,冰下的水隐约可见流动的痕迹,阳光下仍是炫目。
秦大知府和张掌书骑着马,一前一后哥俩好地走在荒凉的河畔。张秋同在后面偷瞄着秦慕归优美的腰线,想着秦慕归的传话,“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心里颇忐忑。秦慕归眯起了眼,策马前行了几步,指着堤坝上一处问道:“上次,辽军就是掘开了这个地方水淹永清县?”
张秋同愣着半晌,终于依着手指的方向探头看了看,那处堤坝明显别于其他,砖头杂乱堆砌,天气一暖,竟还有多处长出青草来。张秋同心里顿时慌了,硬着头皮答道:“正是。那次下官忙着应付灾情,没能好好修补堤坝……”
秦慕归伸手摸了摸,一用力,砖头居然有些松动,一双柳眉立刻竖了起来。现下方是初春,河水还未涨起来,但再过几个月,一旦涨水,这块堤坝势必形同虚设。
秦慕归叹了口气,下了马,走上一个小山坡,张秋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张掌书,你看,对岸辽军的营地可有什么变化?”
“……似乎……更靠近河边一些。”看着辽军越发接近的大旗,张秋同心下惴惴难安,“大人看这是……”
“永定河对岸气候更加寒冷,土地也贫瘠,故我中原少有人前往居住。只有我县北面的大兴县相对繁荣,可以供养起兵卒。辽军营地向河边推,很可能是因为辽国又向边境增兵,要使大兴县容纳更多兵卒。”
“增兵?”张秋同惊慌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战事将近?”
“也不一定。”秦慕归冲他安抚地一笑。
这一笑把张秋同刚刚忽略了的忐忑又勾起来了,老脸顿时红了红。
那边秦慕归越贴越近,一只手指点了点张秋同的肩,开心地笑道:“不过,他们上次掘了堤坝好像是尝到了甜头,这次八成是要重施故技,这些辽人还真是没创意……不过本官听闻近日永定河上游春雨绵绵,我们这边河上的冰却还没有化,按照永定河志的记载推算,不到半个月就该有春汛了。到时候河水一涨,张掌书补得又不牢,说不定还不等他们挖,自己就开了~”
他说这些话的口气仿佛调笑一般,话的内容却一句比一句让张秋同胆战心惊,秦慕归就像没看到他坐立难安的样子,说得愈发神采飞扬:“这可不是我乱猜哦。人嘛,总爱以己度人,辽军想拆我们这面的堤坝,自然也怕我们打他们那边堤坝的主意。所以驻扎得离水近些,也方便看守。这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掌书,你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张秋同滴了两滴冷汗下来,扑通一声跪倒。秦慕归伸手拦了一拦,讶道:“掌书大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本官说错了?”嘟起嘴,秦慕归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大悟道,“是啦。我这么说不是连带着把自己也说成小人了?!”长睫轻颤,一双墨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向张秋同,声音温柔多情,“是么,掌书?”
张秋同浑身汗毛一根根地竖起,连声道:“下官知错了。今日下官就带人来抢修堤坝,以后轮流驻守……”
秦慕归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回了扶住他的手,任他跪在地上。这位新任的知府大人终于敛了快乐娇媚的神色,冷冷地哼了一声。
张秋同却觉得这一声有如天籁之音。他从小念书,又曾考取过进士,却直到这一刻才真切的领悟到什么叫做表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