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如果声音不记得》莫离暄

2、贰

　　<贰>

　　宁风走进落花的时候，蔚天晴已经走了。她不想看见他，再也不想。在这五年里的每一天，蔚天晴时时刻刻都在学着放下。而如今，她才刚刚学会，他凭什么就这样回来打乱她的生活。
　　蔚天晴回到自己的小别墅，烧掉了那个自己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用的日记本。烧了之后，蔚天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夕阳，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Summer sun Music Organization。
　　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唱片公司，简称SMO。只要从那里出来的新人没有一个不红的，但他们最新人的要求也很高，绝不要花瓶新人，只要试用三个月，一旦没有实力便立刻被淘汰。

　　蔚天晴是SMO创作部的艺术总监。没有人知道，拿到总监的这个位置，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其实，她能够丢下一切去奥地利学习了那么多年音乐策划，也拜宁风所赐。或许，她也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伤害，她不会毅然的离去，不会如此独立。如果不是他的伤害，她不会有今天的光彩。

　　一天的劳累工作，让蔚天晴有点吃不消，一直到下午，新歌手第一张EP的demo都基本做好了。她才有空泡点咖啡慰劳一下自己。一有点空闲，她开始想起那个声音，不觉蹙了蹙眉。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让她的心总是安静不下。因为他的歌声，一直是陪伴她走过这些日子的全部。
　　蔚天晴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勇气走近他，就任凭他这样消失了。

　　“天晴，你在想什么？晚上有空了？”叶孜是创作部强大的人才，很多有潜力的新人都是她推荐挖掘的。
　　蔚天晴笑笑：“这次又有什么人才给我推荐啊。“
　　叶孜笑得神秘：“走吧，请你喝咖啡。”

　　咖啡馆是露天的，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 sad river.，旁边紧邻着蔚蓝的海岸线。喝着咖啡，心情格外舒畅。
　　叶孜冲蔚天晴示意：“你瞧角落那个人。”

　　蔚天晴还没来及回头去看，一阵吉他声就传入耳畔，虽然是不同的歌，可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让她的心重重狂跳了起来。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她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依旧是灰色的衬衣，柔顺的黑发遮掩住额头，黑亮眼睛深邃的看不到底，睫毛随着音符轻轻颤动。怀里的吉他旧旧的发出黯淡的光泽。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一个动听的抡指开场，唱的很投入。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的吧，尘雨还是很有潜力的吧！”叶孜自豪的炫耀起来。
　　蔚天晴有一瞬间透不过气，缓缓地站起来。原来是他，原来一直陪伴她的，是他的声音。落花酒吧的台柱。而自己，却恩将仇报的把愤怒发泄给他，将他赶出了落花。

　　暮尘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蔚天晴不知该说什么，也只是傻傻的站着。暮尘雨突然停下不唱了。两个人都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他突然不带一丝表情的问：“怎么？大小姐气还没出够？想把我赶出sad river么？”
　　“我……”蔚天晴不知如何开口。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暮尘雨轻笑一声，又开始接着唱另一首歌，无视了她的存在。
　　“你们认识？”叶孜有些惊异。
　　蔚天晴懊恼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来形容他们的关系。冤家路窄？可是……他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声音。
　　叶孜在问清了事情的所有经过之后，无奈地叹了句： “暮尘雨心底那股傲气真是没辙。前几天我跟他谈过有没有兴趣和SMO签约的事情，多少人抢破头皮想进来，他居然一口就拒绝了。我看现在……更加没戏了。“

　　叶孜走了，蔚天晴整整在sad river坐了一下午，她想不出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只许只是想跟他说一声抱歉，却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就这样静静的听他唱歌，其实也蛮好。她轻叹口气，望了望远处的跨海大桥，极尽目光之所及天海相接，看不到通往的方向。Sad river旁边的草丛里种满了红玫瑰，香味阵阵飘来，让她有些发愣。
　　每次听着他的歌，心情就会突然安静下来。这是自从宁风离开之后，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可是又不是单纯的安静，还带着一丝跳动和雀跃。

　　他唱，她听。

　　看着看着，天空居然又开始下雨了，依然是穿插着阳光，细细密密的，打在身上湿湿的，却有种温暖的感觉。暮尘雨前面的头发湿漉漉的，鼻尖也有点点滴滴的雾水。他突然一个转头，对上蔚天晴有些迷蒙的眼神。太阳伞下的她，似乎在看着他发呆，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烟雨朦朦中她看起来似乎没有昨天那样讨厌了。他又看向前面坐着的一对情侣，两个人似乎都在沉默着，女生短短的头发，看起来楚楚动人。

　　“你，为什么要走，不能不走么？”女生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是做错事的小孩。
　　“不能。”男生沉默的点点头，握住女生的手：“ 我必须走。”
　　“好，那我等你。”女生咬咬牙，坚定地说。
　　暮尘雨猛然心中一痛。其实每一首歌，都是一个说不出口的故事。
　　我仅仅是想认认真真地唱好每一首歌，唱出每一段笑不言、痛不语的心情。只是那个听歌的人，早已离去。
　　吉他声如同低俗的耳语，歌声越来越近地飘入耳畔：
　　“窗外阴天了音乐低声了我的心开始想你了……“

　　太阳渐渐接近地平线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汽笛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却打断了他的演唱。暮尘雨松开按着和弦的左手，给弦轴滴了点松木油，用布仔细得擦拭，小心翼翼得将吉他装进琴包。
　　站起身来，才突然发现蔚天晴仍旧坐在角落的那个桌子旁，已经睡着了，倦意的脸上微微带点笑容，看起来像个孩子。暮尘雨心想，这家伙居然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敲了下她的桌子。

　　蔚天晴睁开眼用带着水汽的眼睛望着他，可怜巴巴地吐出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赶出落花的。”
　　暮尘雨本就不是记仇的人，听到她的话心中的积怨一扫而空。想笑却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听我唱歌有这么无聊么？你居然睡着了？“
　　“没有！你唱歌很好听。“蔚天晴偷偷瞄了他一眼，声音弱下去，”非常好听……只是我…”
　　暮尘雨终于轻笑出声，也不说什么，背起吉他就走。
　　“你……去哪里啊？”蔚天晴清醒了一下，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
　　“跑场子，你也要跟着？”暮尘雨看她一眼，继续走。
　　“可以么？”蔚天晴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暮尘雨轻笑了下：“欢迎。只是你们这样的人，会瞧得起驻唱歌手？”
　　“没有什么好瞧不起的，有时候自由歌手才更加有感染力。只要是好的音乐，我都尊重。”蔚天晴说，“只是，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

　　暮尘雨停下来，蹙眉看了看她：“我承认，最初一天就赚几百块，甚至有段时间都三餐不济。不过……我唱歌只为纪念曾属于那些故事的心情。如果你和叶孜一样，也是来当说客的，那还是请回吧。我只是想唱我自己的歌，暂时还不想踏入你们那个圈子。”
　　“你这个人真是……我没有想这么多。“蔚天晴有些嗔怒，”我只是喜欢你唱歌，想跟去听听不可以嘛~！ “
　　暮尘雨耸肩：“我刚已经说过了啊，随时欢迎。”
　　他就这么一路走着，也不回头看。他速度极快，蔚天晴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崴到脚。最后他上了一辆公车，她也跟着挤上去。

　　公车的铁门已经生锈了，来回的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车上的人很多，推推搡搡。蔚天晴抓住一个扶手随着公车的摆动摇摇晃晃。暮尘雨看着身边的她一身奢华的名牌，和现实的境况格格不入，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何，蔚天晴就是知道他在笑自己，怒视他：“你笑什么！为了听一首歌我容易么！ “
　　“又不是我让你跟去的。”暮尘雨无辜的眨眨眼，“对不？”
　　蔚天晴嘟嘴不理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蔚天晴。“
　　“你看，你是晴，我是雨。明明是对立的，你干嘛当跟屁虫？“
　　“你……你才是跟屁虫！ ”
　　夏季的天空黑得晚，路灯却亮得早，昏黄的光源一盏盏地闪过来，再一盏盏得退后。蔚天晴侧过脸去看他，暮尘雨的脸忽明忽暗，鼻头上有汗珠，嘴角却带着笑意。不知为何让她如此迷醉。

　　正发着呆，却听到他的声音轻轻扫过她的耳廓：“蔚天晴，下车了。”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带着磁性和魔力，像这夏天里湿热的阳光，暖得人微痒。在心底里为自己默默编织的细网忽然被冲破，发出微弱的敲击声。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