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患难后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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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迹部的伤并无大碍。对方枪法不错，目的又只是作为警告，虽流了不少血，但也只是皮肉伤。在养伤期间，基于迹部夫人的命令，被小迹部揣在怀里兜回来的塞勒斯被隔离了。塞勒斯自从发挥出那股诡异的力量后就一直软趴趴的昏迷，小迹部失了不少血，人很虚弱，精神上又受了不小的惊吓，颇有些魂不守舍。见母亲大人发话隔离塞勒斯，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紧紧抿住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那个男人的死状诡异，对于没有见过塞勒斯的人来说，这是个无解的谜团。但是对于他们，答案实在一目了然。塞勒斯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基因合成品种，他就是美杜莎，货真价实的美杜莎。不只拥有剧毒的血液和毒牙，还拥有传说中石化所有雄性生物的力量。
“景吾？景吾！”
“啊嗯，母亲大人？”
迹部花梨柔声唤了几次才把自家儿子的魂给唤回来。躺在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海蓝色的眼睛不若平时熠熠生辉，总有些茫茫然的样子。迹部花梨眼眸微暗，嘴角勾起的笑容却依旧温婉。
“伤口还痛吗？”
“不疼了，母亲大人。”
小迹部下意识伸手轻轻抚了抚腰际的绷带。
敲门声打断了迹部花梨的话，目光投向打开的房门后，迹部花梨随即站起身，深深鞠躬。
“父亲大人，日安。”
拄着手杖，面色冷淡的迹部老太爷对着她点了点头。他年事已高，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迈得极稳，从来也不需人扶。他走近小迹部的床边，在迹部花梨之前坐得位置上坐下。
“爷爷……”
小迹部显得有些沉默。
“景吾，日本那边你父亲会处理好。学校，暂时也不用去了。发生这样的事，迹部家总是要等一个交代的。”
迹部老太爷没有因为时光磨损了半分性子里的锐气，但凡开口，依旧是这样说一不二的霸道气势。
“那么，景吾，现在你来给爷爷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小迹部骤然攥紧了拳头，抬头迎上迹部老太爷锐利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慢慢开口。
“我……没有足够的警惕心。”
迹部老太爷微微眯起眼睛，点头。
“不错。这些人虽胆大妄为，但也不失谨慎，正式下手之前必有数次试探。不过，有心算无心，学校保安都一无所觉，景吾你毕竟年纪尚幼，要你注意到这些，也是强人所难了。但是，你身处安逸的环境而失了警惕和锐气也是事实。”
“还有呢？”
“……”
小迹部攥紧拳头的手骨节微微发白，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低下头避过了迹部老太爷的目光。
“……我应该开枪的。”
稚嫩的声音很轻也很沉闷。
“再说一遍。”
迹部老太爷双手按在手杖上，面色冰冷。
“……我应该对那个人开枪的。”
声音止不住细微的颤抖，但是小迹部还是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没错。”
“你应该开枪的。”
迹部老太爷半阖眼帘，从他口中出来的话均是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的宛若有人在一旁将之挨个的刻在板上。
“景吾，你已经十二岁了。你今天没有办法扣下扳机让爷爷觉得，迹部家对你教育是不是完全失败了。”
“我……”
小迹部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下意识就提高了声音断然反驳。
迹部老太爷是很疼这个孙子的，虽然教育方面也不会放水，但是相比对迹部苍真，迹部老太爷对小迹部的态度真的是非常温和。迹部苍真三十多岁的时候做了荒唐事，迹部老太爷依旧有力气追在他屁股后头，甩着膀子用手杖敲断他的“狗腿”。但对小迹部，像今天这样重的话从未有过。
“爷爷曾经问过景吾，是不是明白自己是谁，景吾给了爷爷肯定的回答。爷爷也问过景吾，知不知道肩膀上的东西有多重，景吾也给了爷爷肯定的回答。爷爷还问过景吾，能不能把肩膀上的东西抗住了，景吾，你又是怎么回答爷爷的？”
“我说我能！这本来……”
小迹部急切地大声回答，原本斜靠在床头的身子也直直坐了起来。他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否定自己，这和这件事情又能有什么关系。
“不对，你不能。”
无视小迹部的急切和难过，迹部老太爷轻轻巧巧地断然否定。
“不管你为什么不开枪。不想杀人也好，紧张害怕也好，哪怕是因为觉得对方罪不至死也罢，这个，爷爷不关心。景吾，你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来保护自己的生命，这一点就把景吾你自己说过的话全部否定了。”
迹部老太爷抬眼看着呆愣的小迹部微笑。
“连自己的价值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迹部景吾，没有办法承担迹部家的任何东西。”
“……”
“对不起，爷爷。”
小迹部低下头，闷闷地道歉。
“你是对不起爷爷，你也对不起苍真和花梨，你更对不起迹部家。但是景吾，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迹部老太爷终于放缓了语气，那样的声音到底显出几分苍老来。
“景吾，如果你死去了，我们会悲伤，但是悲伤也是可以被时间掩盖的。迹部家的每一个孩子都不是不可替代的，你消失了，还有分家的孩子，苍真和花梨也还年轻，也还会有新的孩子。总有人能够坐上你的位置。那么，你迹部景吾是什么呢？你的梦想，你的才华，你的情感要怎么办呢？你迹部景吾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
迹部老太爷伸手轻轻抚过小迹部紫灰色的软发，那对海蓝色的眼睛里有不可置信，有难过，也有仿佛正在被慢慢点燃的愤怒。迹部老太爷微微地笑了，有愤怒，这很好。
让爷爷看看，你迹部景吾能走多远吧。
“花梨，让忍足君进来。”
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迹部老太爷收回放在小迹部头上的手，淡淡吩咐。迹部花梨深深地看了还没缓过神来的小迹部，便鞠躬退下。
没多久，忍足汐便跟在迹部花梨身后走了进来。
“那条蛇是怎么回事？”
迹部老太爷并没有去看忍足家的这个孩子，直接问结果。
“晚辈致电了意大利的斯夸罗小姐，但是斯夸罗小姐说希望能直接和迹部少爷通话。”
“我？”
小迹部被迹部老太爷激起的郁闷和烦躁还没有完全褪去，此刻却也只能转头来解决塞勒斯的问题，说实话，连小迹部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就在这里打吧。”
迹部老太爷一锤定音。
很快，斯夸罗家的小姐，意大利著名黑魔女的身影通过房间内的可视屏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裙摆两边提起，双腿一前一后微微屈膝。
“迹部家的各位还有忍足君，日安。”
莉莉贝斯斯夸罗那一头银色卷曲长发直达脚踝，祖母绿色的眼睛美得纯粹，明明是十岁的女孩却依旧顶着六岁孩子的身体，那张脸蛋还美得如此成熟妖冶。那种矛盾所散发出来诡异的不详气息，让人几乎无法抬头去看她第二眼，更不用说直视了。
“斯夸罗家的掌上明珠，久仰大名了。”
迹部老太爷笑得和蔼可亲，人畜无害。
“迹部爷爷真是太给莉莉贝斯脸面了。”
莉莉贝斯斯夸罗弯起翠绿的眼眸，笑容惊艳。
“我的要求有些唐突。不过既然是有关美杜莎，不和美杜莎的主人直接对话，就没有意义了。”
“塞勒斯到底……”
小迹部可不管对方是谁，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那是美杜莎的能力，石化所有与他对视的雄性，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莉莉贝斯说话非常直接，似乎丝毫都不愿意浪费时间。
“但是这一次是意外。”
“美杜莎的血统已经淡薄。诸如迹部君的塞勒斯，想要发挥出所拥有的石化能力需要时间。五岁的塞勒斯无法主动使用力量，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也只能让雄性生命体静止很短的时间。想要如传说中一般化生命为石块，他所需要的是远超过迹部君生命的漫长时间。所以，这一次意外爆发，提前预支力量的结果是塞勒斯发育不完全的能力尽毁，短时间内都不能再使用这份力量。”
“请问，‘短时间内’是多久？”
忍足汐皱眉。
“短则五年，长则十年。你们可以从塞勒斯尾巴上的花纹分辨。暗金色的花纹越清晰，他的力量就越成熟。”
做出解释后，莉莉贝斯翠色的眼眸一转，凝住了小迹部。
“那么迹部君打算怎么办呢？打算将美杜莎还给我吗？”
六岁的女孩微微歪头，正常小姑娘做起来很平常的动作，由那张成熟美艳的脸做出来，就显出几分矫揉造作的感觉来，让人很不舒服。
“难道斯夸罗小姐打算收回这份礼物吗？”
忍足汐忍不住皱了皱眉。
“咦？要做出选择的可不是我，而是迹部君啊!”
莉莉贝斯惊讶地扬起眉。
“送出去的礼物，我无权要回。决定权在迹部君的手上，我只是多提供一个选项罢了。迹部君完全可以选择将美杜莎退还于我或者杀了美杜莎以绝后患。啊，当然，如果迹部君舍不得的话，反正美杜莎石化能力的媒介是眼睛，只要把美杜莎的眼睛弄瞎了也就安全了。”
“你，你在说什么不华丽的东西！”
小迹部听得目瞪口呆，转而气的满脸通红，差点没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还是迹部花梨安抚住了他。
“诶？迹部君为什么要生气？我并不是在责怪迹部君啊？无论迹部君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完全可以理解。”
“毒牙也好，人身蛇尾也好，终究是看得见能够控制的东西。可是这样一份传说中的力量却是无可预见的。对于一分强大却无法掌控的力量，人总是又贪婪，又恐惧。虽然害怕接近，却又难以舍弃。这是人的天性。”
“啪！”
“给我闭嘴！不华丽的母猫！”
枕头被狠狠砸在可视屏幕上。
“本大爷的宠物，用不着你这不华丽的母猫来说三道四！”
“迹部大少爷……”
忍足汐头痛地扶额，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位大少爷对对方客气一点，怎么说人家也是背景雄厚的大人物……
屏幕里的莉莉贝斯并无半点介意的意思，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可是，迹部君……”
“啪！”
一脚踩上遥控器，可视屏幕突兀地暗了下去。
“……”
“景吾，对待女孩子要绅士。”
迹部花梨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小迹部的脑袋，轻飘飘的话却是不痛不痒。
迹部老太爷从头到尾笑眯眯，对小迹部明显不复华丽的行为视而不见。
“迹部大少爷这不太好吧，斯夸罗小姐她……”
“啊恩？你对本大爷的决定有意见？”
小迹部踩在床上居高临下，抱着双手挑眉。
忍足汐表示……他无话可说= =……
“带本大爷去看塞勒斯！”
“可……”
忍足汐刚想反驳，但看了看迹部大爷的表情，又看了看两外两位重量级人物，最终一言不发地带着小迹部走了。两个大BOSS看好戏，他还是不要做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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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真的还让景吾养着塞勒斯吗？”
待两人走远，迹部花梨轻轻摇着折扇，语声显出几分犹豫来。
“双刃刀的锋锐自古以来都是伤敌亦伤己。”
迹部老太爷低头看着黯淡的可视屏幕接话。
“……但是，唯有至快之刃才配得上至勇武士。”
迹部花梨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犹豫。
迹部老太爷转头看着她止不住地笑。
“苍真这败家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娶了你这样的妻子，生了景吾这样的孩子。”
“一点不错，迹部家的孩子不需要在开拓和守成里选择。唯有开拓才能存活，守成只能迎来没落和死亡。作为开拓的武士，景吾需要一把双刃刀，更需要敢于挥舞双刃刀的勇气。”
迹部花梨温婉微笑，沉默片刻，转而问道。
“父亲大人，那日本那边……”
“是谁做的已经查出来了。我老了，你和苍真看着办吧。”
“是的，父亲大人。”
折扇翻转，轻轻掩去嘴角遮也遮不住的狰狞微笑。
逆鳞之伤，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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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阁下，您要的都在这里了。”
男人接过资料，草草翻过后便浅浅地笑了。他将资料交给站在身后神色古板的管家，由他传阅给围坐在下首的人。那些人有的松了口气，有的不动声色。
“看起来，这件事到底是因为这小国家出来的人，太不懂事。居然到我大英帝国的土地上撒野，是该好好给个教训！”
其中有一个年级稍大的男子颇为傲慢的带头发话了。
“大卫，你错了。”
公爵的脸藏在雪茄的烟雾后，笑意朦胧。
“固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不懂规矩人情，难道我们的人也不懂吗？它就算是一条疯狗，匍匐在你的门前，你若同意它爬进门来，便要担起教化的职责。你若放它进门，却又纵它伤人，这便是谋杀了。你们说，是不是？”
下面的人噤若寒蝉，并不言语，有的已经开始暗暗擦汗。公爵也不介意没有应答，食指轻轻敲击在桌案上。
“这些人在英国的势力，不论根深还是根浅，通通给我连根拔起。其次，凡是和他们有往来的，站在位置上的便全都下来吧，注定坐不稳的位置就早早空出来。迹部家有任何动作，只要与此事相关，力所能及的你们要给予帮助。学校这边，相关人员一概辞退，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算是给迹部家的一个交代。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谨遵女王陛下的意愿！”
“很好。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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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长发披散，蜿蜒在雪白的皮肤上。往日里总是对着自己眨巴眨巴着就泪眼汪汪的金色眼眸此刻紧紧闭合。塞勒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痛苦也好，委屈也好，什么都没有。非常平静，平静到一点都不像往日的塞勒斯。
记忆中，塞勒斯似乎就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就算蜕皮的时候他也非常嗜睡，睡熟了的塞勒斯也常常要哼哼唧唧，尾巴则不自觉地一抽一卷，有时表情还丰富的不得了……可是现在塞勒斯的尾巴安安静静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金色的鳞片有些黯淡，上面原本隐隐有些现出来的暗金色花纹也看不见了。塞勒斯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趴在鱼缸里。
是为了自己。
小迹部很清楚，塞勒斯会提前爆发能力完全就是为了自己。
小迹部有些失神地伸手按上了腰际的伤口。
如果自己当时开枪的话……也许，塞勒斯就不会使用这么诡异的力量。
同时受到爷爷和那个什么斯夸罗家小姐的刺激，小迹部觉得异常疲惫，但同时心里不甘和愤怒的火焰也在慢慢的越烧越旺。并不是气愤他们的话语，而是气愤他们的话语……都是事实。
他没有做出理智的决定是事实。
他恐惧与塞勒斯的力量，这也是事实……
塞勒斯连续杀了四个人，三个死于毒液，一个死于石化。塞勒斯就在自己眼前轻松夺走了四条生命。即使塞勒斯是为了自己展现了这份力量，当塞勒斯脱力昏倒在他怀中的时候，他还是浑身僵硬，差点就把塞勒斯丢出去了。
小迹部沉默了许久，慢慢地站起身，探手将塞勒斯捞出鱼缸抱在怀中。
“塞勒斯……”
谢谢你，救了我。
“对于一分强大却无法掌控的力量，人们总是又贪婪，又恐惧。虽然害怕接近，却又难以舍弃。这是人的天性。”
蓦然，那对祖母绿的眼睛又出现在脑海中。
“哼！”
小迹部垂眼，不甘心地扁了扁嘴。
“本大爷才不是不华丽的无知凡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患难后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