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之缘》月际

8、麻烦来袭

　　李青一听到嘉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头都大了，“嘉”是茗国的国姓，整个大陆只有茗国的皇族才有权利姓嘉，这明显就告知了自己的身份，李青急吼出声：“少爷！”越华听到了李青的声音，也猜到了李青失态的原因，眼睛眨了眨，轻笑出声：“不就是茗国皇室，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语气很平淡，好像一个大国的皇族是随处可见的，一点都不稀奇。
　　李青听到越华的话，被噎住了，他身后的一行人也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越华不再理李青而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嘉秽，嘉秽~”越华低声呢喃般的念出他的名字，嘉秽从没有听过有人用着这种语气念出他的名字，他只听过或是厌恶，或是不屑，或是讥讽的语调与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好像他的名字天生就应该这样念出来一样，但眼前的女孩不一样，她的语气很空灵，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听到她念出自己的名字，嘉秽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越华一边念着名字，一边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但想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明显的印象，最后才恍然忆起，前段时间曾经有一个商队路过，当时越华离得他们并不是很远，依稀听到好像茗国有一个皇子要被当成质子送去祁国，越华带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你就是那个被送去当质子的皇子？”
　　越华依旧坐在石头上，仰头等着嘉秽的荅案，嘉秽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越华清晰地感觉到在她吐出“质子”这个词时，嘉秽的唇微微抿紧几分，虽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嗯。”嘉秽没有点头只是很轻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当吧！”听到嘉秽的回答，越华只是耸耸肩，很无所谓的下了一个评语。
　　听到她的话，嘉秽愣住了，他无法不吃惊，自从他被定为质子人选的时候，虽然生活条件改观了，但是服侍他的下人对他的态度却愈加鄙夷，虽没有像以前一样摆到明面上，但是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他们的蔑视，那种感觉让嘉秽觉得更加难受。但越华的语气就好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一样，浑然不在意，这不由得让他觉得好像真的这一切都没有什么似的。
　　不止是嘉秽，他身后的李青也感到诧异非常，他原以为这个女孩说不定是伊斯特甚至可能是维国的刺客，虽然眼前的少女不很像，但作为一个在皇宫当差多年的侍卫，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现在，她已经点明了对方的身份，而且，李青听得出来，少女语中的不在意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了，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必要装出这样的一副样子，没有意义。
　　同时，李青虽然接下这个任务，但他可以说是被迫的，不谈他在皇宫里当差，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或许，嘉秽一走就回不来了，虽然他一直在路上没有与嘉秽过多的接触，但李青心里依旧对嘉秽怀有一丝同情，而现在，这名少女却说出这样的话，虽语气很平淡，但李青却觉得她是在嘲笑嘉秽，这让李青很愤怒，他不知是在气越华的话还是在气嘉秽一脸差异却带有庆喜的表情。
　　正当李青刚刚喊出：“喂！你……”话语还没有吐出，就看到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刚刚一直脸上带着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表情很严肃，紧紧地盯着他们，看到少女的眼神，李青感到刚才那消失的巨大压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青强撑着，准备开口说话时，察觉到他意图的越华断声喝道：“闭嘴，保持安静！”语气很重，却让人无法反驳，此时的少女与刚刚的样子截然不同，全身好像都笼罩这一股让人无法反抗的气势。
　　李青深呼一口气，才发现少女看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来时的路，就好像有巨大的为现在慢慢逼近。
　　嘉秽看到越华的样子，不由心生疑惑，但听到越华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越华才将视线收回，脸色稍有好转，看到嘉秽的眼神，语带调侃的说：“没什么，只是现在有一群豺狗在靠近着，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不过不要紧，只有十几只而已。”说罢，就摸了摸之前随着自己一同站起来的狼，揉揉它的毛发，声音很低，但语带不善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它们也敢来，看来一段时间没整治，它们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一听到越华的话，李青的脸就白了。他知道在草原上除了狼之外，就是豺狗最具有威胁，甚至有时遇见狼还可能生还，但遇见豺狗就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因为狼在吃饱之后，就不会再袭击猎物，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你出现在它的附近，它也不会伤害你，但豺狗就不一样，豺狗这种动物极其贪婪，就算自己刚刚吃饱了，也会去袭击猎物，而且豺狗也是群居动物，对猎物有着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执着，可以说是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一群豺狗更是将这种残忍发挥到了极致，它们的猎物将死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有的更是生生地失血过多而死。
　　如果说狼还存有理性的话，那豺狗几乎可以说是全然病态。
　　也就是这个原因，无论是草原上的人还是狼，都会刻意地控制住豺狗的数量，不然，依豺狗的繁殖能力和它的习性，草原的生态平衡必定会被打破。
　　李青立刻就转身开始部署整装队伍，他先将女眷与骆驼安放在圆心正中间，在以侍卫作为外圈，将她们护在里面，然后，李青立刻去找嘉秽，他一脸恭敬地微低着头，请示说道：“少爷，一会豺狗就来了，还请少爷移步到队伍里。”
　　嘉秽犹豫的看了看李青，然后面向越华，越华已经坐回了石头上了，一边摸着小七的毛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腿，一脸闲适，全然没有刚才严肃的神情。“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嘉秽带着有点迟疑的缓声说道，越华抬眸瞟了一眼他的神色，注意到他眼中那隐含的担忧，刚被那群豺狗搅乱的心情又稍稍愉悦起来，越华再次唇角带钩，一脸无辜地说道：“啊！去你们那啊？我可不想死的这么冤！”
　　李青在后面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嘉秽领悟到越华的意思，皱着眉说：“他们有什么问题吗？”听到这句话，李青真的被怔住了，嘉秽不仅叫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女来他们的队伍里，还站在可以说是少女的角度去思考他们这些人存在的问题。李青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李青自己心里也明白，就包括自己在内，一队人中真会为嘉秽拼命的人根本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真的这个少女还友善些，毕竟直到现在都没有做什么恶意的行为，还告知了豺狗即将到来。
　　越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李青的欲言又止，但只是把眼光转开了，没说什么。“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会引来豺狗吗？”越华轻笑问道。“额——”李青陷入了沉默，嘉秽也皱起眉，看到他们的样子，越华笑得更开心，她伸出手指在他们面前绕了绕，语带神秘的说：“因为——他！”说罢，手指就指向他们队伍中的某个人。
　　嘉秽和李青的视线顺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到了正偷偷向后退的许其，他动作粗暴地推开了一个他身后的婢女，那名婢女低低的惊呼一声，但转身看到是许其，就又将声音强压了下去，紧咬着唇，往后挪了挪。
　　“你说许其？”李青有点不信地说，虽然许其人品不好，但好像他也没有什么能耐吸引来豺狗。越华看见他不信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一边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们接近这里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血腥味，估计那人身上带着沾了血的东西。你们最好快点把那东西处理掉，不然会很麻烦。”但她却一脸闲适，没有一点遇到麻烦惊慌的表情。
　　虽不信，但李青担不起如果这是真相的结果，所以他还是大步向许其走去，手一把向许其抓去，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不理许其骂骂咧咧的粗话，抖开许其一直抱在怀里的包裹，一个外表沾了血的金项链掉在了地上，李青的脸上顿时变得铁青，他一把揪住许其的衣领，质问道：“这是哪来的？”许其硬着脖子和李青对峙，“这是老子捡的，关你娘的鸟事啊！”“你快把我们害死了，他妈的混蛋。”李青怒吼道。许其虽然心里有点怯，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吼：“你乱讲什么啊！明明是你领的路有问题，还来怪老子！”许其并不知道豺狗对血的敏感，他当初只是在风沙后休息时，看到一具尸体，那人估计是遇到了风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了死亡，以前被沙子埋住了，现在才显露了出来，看到其颈间的金项链，不由起了财心，反正人已经死了，留在这也没有用，许其很心安理得的拿走了，又因不远处就有人，怕被别人抢去，许其匆忙地就将项链揣进了自己的包裹里，没有留意到项链上干涸的血迹。
　　李青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火气强压下来，他知道现在和许其争论没有意义，豺狗快来了，他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李青自己现在也没有信心能斗赢豺狗，他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恶战。
　　越华没有搭理那边的闹剧，依旧把玩着自己垂在身前的头发，依旧一副漫不经心样子。“你还是和我一起过去，很危险。”嘉秽继续皱着眉劝说道，他对草原并不了解，但从小的生活环境使他对恶意和危机的感觉很强烈，这也是刚刚他敢靠近越华的原因，但现在嘉秽却感到了不安，深深的不安，甚至感到恐惧。
　　越华抬起头，轻唤了一声：“嘉秽。”“嗯？”嘉秽无意识地应答着，头脑里还想着怎么劝说越华。“你相信我吗？”一句话就将嘉秽的思绪拉扯回来。
　　嘉秽微低着头，皱着眉，想了半响，才回答：“相信。”语气却没有半丝犹豫。四目双对，然后嘉秽看见越华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庆喜，好像小孩得了一个十分中意的玩具一样快乐。
　　越华慢慢站起身，一边对嘉秽说：“之前你送水给我喝，那，现在我就保你平安。”语还未毕，她的身形就动了，一瞬间将嘉秽和他身后准备强行带回队伍里的李青都震住了。
　　很快，相当的快，只能看到一个虚影在自己的眼前晃过，下一瞬，眨眼之间，越华就依然站在原地，一步都没动过的样子，好像自己刚刚所看到的都是幻觉。
　　但下一秒，他们就知道那不是幻觉，越华真的动过，而且还不是小幅度的移动，而是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转瞬又回到了原地，因为嘉秽感觉到自己的发松了，原本整整齐齐的束在身后的发脱离了束缚，争纷开始下落，飘飘扬扬地披落在身后，乖乖的呆在背后，只是在风吹来时，偶有顽皮地翘起，然后又再次落下。
　　嘉秽恍然回神，看到了越华正手里拿着这一条发带，很眼熟，正是自己一直系在头上的那条，看着越华不是很熟练地将自己身后的发慢慢束起，心里不由得渗出一丝异样。
　　而他身后的李青已经完全被越华的速度怔住了，太快了，李青也算是见识了很多高手，但没有见过这样的身手，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少女绝对不是刺客，不然他们早就没命了。
　　越华很别扭地将自己的发绑好，她一直都不适应这种发带，所以也很少会系头发，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简单的将头发系成一个马尾，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好看但麻烦的发式。
　　嘉秽就这样看着越华，她的发系得很高，带着些许寒意的夜风将少女的发吹起，黑色的发丝如绸缎一样微微反射出月光的皎洁，她一袭红衣就站在那，好像就与天地共存一般，背着夜光的双眼却似能自己发出光彩，墨色不断在眸间闪烁，额前细微的碎发不断微扬，起起伏伏，虽有时遮住了她的眼，到那眼中的光却好像能穿透了一切，直射而来。
　　嘉秽皱了皱眉，因为那已经看似不像一个人的眼睛而像……嘉秽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知道看到原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狼，站起身，向少女走去，短暂的与狼眼相遇，他似一瞬间明白过来，那就好像是一头狼的眼睛，同样充满理性，又同样充满煞气。
　　少女走过来，轻拍嘉秽的肩，含笑道：“你站在石头边，小七会保护好你，你队里的那群废物很弱，一会这个小麻烦就会被解决掉。”越华的声音很低，但却满含杀气与寒意。
　　说罢，就拍了拍小七的头，说：“这次不用你帮忙，我就可以解决掉，你去保护他就好了。”小七亲昵地抬首，用鼻尖蹭蹭越华的手掌心，越华脸上的笑容加大，“去吧，不要撒娇了，懒家伙，休息一下都是好的。”
　　嘉秽抿紧唇，脸色有点白，在越华即将走过他身边，与他错肩而过时，他轻拉住她的衣角，双眼直视越华：“你不用去。”越华心中一暖，歪着头，眨了眨眼，说：“你不是说相信我么？只用一会儿，不会很久。也不再多语，踱步向前。
　　看到小七向嘉秽走去，李青不由得急了，他明白或许这头狼有灵性，或许这位少女有能力驯养了这头狼，但那毕竟是一头畜生，刚刚是有少女在一旁，或许有收敛，但一会儿打起来，谁也不能保证这头畜生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误伤到嘉秽。
　　心中这样想，身体就不由动了起来，还没等他的剑出鞘，就看见一道冷光从眼前划过，然后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袭向剑身，“叮——”的一声，剑被击的剧烈震动，使他的虎口一阵发麻，根本握不住剑，刚刚出鞘些许的剑身又再次滑了回去，只余下闷在剑鞘中震动的金属声在回响。
　　越华举起一只手，手掌向前，只听一阵破空声，一个东西顺着一个圆润的月弧飞回手掌中，洁白的手指有力地收紧，牢牢的将其握住，在月光的辉映下，李青才看清那个东西，那是一把弯刀，反射着冷艳的月光，刀尖很锋利，李青知道那弯刀绝对不会无害，反而他似乎能依稀从那刀上嗅出血的味道，那是一把收割死亡的刀。
　　弯刀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却很难用好的兵器，但看少女的举止，李青知道少女将她手里的刀完全驯服了，就她刚刚的动作，只要一个不慎，断去的就是少女自己的手臂甚至是头颅，但没有，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分毫不差，堪称完美。
　　这个少女很强！一瞬只有这一个念头充斥着李青的脑海。
　　越华淡淡瞥了一眼李青，但就这一眼就让李青心脏快停止了跳动。“你的主子不会有事，你很弱，保护不了他。”语毕，没再看李青。
　　越华舔了舔唇，慢慢勾起嘴角，“现在清理即将工作开始了。”语气轻缓，柔和，似亲密情人间的低语，但那隐含的意味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那双眼反射着月华，闪烁着月华，象征着死亡，如一个主宰者，轻笑着决定他人的未来，活着还是死亡。
　　一场杀戮即将开始。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