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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朱砂红 ...

  •   无渊之都,京杭88年。

      无渊天家宋氏登基入主百年以来,盛世清歌,万民聊生,皇都内皆不宵禁。戌时正点一过,皇都城内红灯摇曳笙歌翩翩,又恰逢上元节,长街上熙熙攘攘热络异常,叫卖声都宛转。碧溪河河面上,漂浮着上百盏的花灯,像极了夏令时节盛开在浅滩上的莲花,白净不染又极致的妖娆着。河两岸的杨柳依依,映在早春袅袅生烟的河流中上下沉浮不止。

      石桥旁的青草丛上立着窈窕的天青色身影,单手持宫灯,恭敬而一瞬不息守着前方站在河堤上素衣黑耄的幼主。河口突然起了风,手上的灯火忽明忽暗的跳跃着,宁酒眉眼忧心却仍进退不得。

      自从六年前小主被王爷从难民巷中抱回后,逢时令交季起风降雪之时,便会突来一身的病痛,小身子每每都难受得上下闹腾。这会刚刚开春天气阴冷又忽然起风难保明日不会染上风寒。

      百里外地王府后门"吱呀"的一声,行色匆匆的走出灰袍瘦弱的小厮,穿过昏暗无人小巷,在人潮拥挤的街道左右寻找。桥面像结霜鞋底冰凉,踏过青石板,终是在河堤上寻得两人。

      灰袍的小厮放轻脚步走到掌灯的宁酒身侧,微微俯身,唤了句:"酒姑娘。"

      宁酒心下一怔,对来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静静的向后退了几步,在河堤右侧两丈远的杨柳下止了步,"可是总管有事让你来寻小主?"

      来人侧头望了下未察异样的小主一眼,刻意的压低嗓音,"秦二小姐被下毒昏迷在屋内。贴身婢女前几日回乡探亲,这几日的食宿都是由宁知姑娘在操办。太子妃听闻后,要求交由大理寺处理... "随后又零散说了府上目前的情况以及 大理寺说是要查找罪证想擅入七王爷的内院。

      秦二小姐是贵人,姐姐是当朝储君的正室,父亲是权倾朝野的秦丞相,母亲又是当朝天子的亲姐姐、无渊的长公主,风光自是为人所不敌的。前几日淳王府来了几位异乡的官商,秦昭露便请旨来学习异乡礼仪。如今,七王爷随六殿下至浙波一带视察水患,独留一府的女眷和下人。宁酒看着手上的宫灯有些许的出神,就算是秦二小姐醒过来了,怕是秦丞相和东宫的那位主子也没这么容易放过淳王府了。

      静立的夜色中的幼童,兀自抬手折断不停拂过侧脸的柳枝,将它抛入河中,打翻了好几盏的花灯。长发因为波动在空中扬起小小的幅度,一枝碧玉的簪子在黑发中显得尤为显目。脸色大抵是因为恼怒柳枝的打搅,泛着细细的粉红。

      宁酒微微发笑,心里一松,倒忘了还有这么位主子在。整了整被风吹歪的灯罩后,轻声地发问:"下的是什么毒?"

      灰袍的宁北低头欲言又止,斟酌了半响才开口,"总管说,是丹砂。"说完才抬眼去看眼前的人。

      "丹砂... "宁酒脸上血色全退,苍白的抿着嘴唇,看向仍旧站在河堤的小主,声音里带了丝丝的寒气,"可是和小主院里的丹砂相同。"

      宁北摇头称道:"我出来时,总管还未分辨出是否一致。"然后伸出拢在长袖的右手,摊开掌心,一小撮红褐色的丹砂滞在其中,又道,"姑娘常年跟随小主身旁,可认得清是不是小主院里的东西。"

      虽然是选在了下风口的位置。但对于此时耳目全开的温浣礼,想要捕捉他们的声音这并不是什么难处。两人低语间,一只细弱隽长的手突如其来的沾了下宁北掌心里的丹砂,放在唇上舔了一下。二人自知逾越,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礼,语气诚然并不见半分慌乱"小主。"

      "是院里的丹砂,不过... "

      宁酒不禁娇斥了一声,"温小主,莫要欲言而止。"

      温小主微笑着伸出双手接过宫灯,不言一发的转头就走。宁北急急拉住身侧的人,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宁酒一愣,若有可无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即疾步跟上前行的小人儿。

      街上南边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简单的艺台,中间放着一个硕大的木箱,木箱周围镶着五光十色的玉石,台上的几个大汉身着同样的异服,敲着锣鼓。温浣礼突而停下脚步,眯眼看着台上的人,甚是不解。

      那是庆和地处西北的小部落 — 维蛮的服饰,这几日并未曾听闻此地有战事发生,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到京杭都城内求生。

      宁北在身旁轻轻唤了一声,她才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调头离去。

      偌大的淳王府就在眼前,不见太子妃倒见大理寺卿黄泰站在大红漆门前,台阶下是一众大理寺衙役。宁酒抬手将自己主子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到身后,又把簪子稳稳当当的插在最显眼的发端中。细细打理了一番后,才同宁北一起退至身后一片暗黑中,不见踪迹。

      温小主子掌着宫灯徐徐走进,府前灯火通明。她抬手揭开绘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灯罩,让夜风涌入扑灭烛芯,惟剩孤烟飘渺的散在空气中。

      黄泰终于看清这在淳王府算得上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小主了。只是一眼,就想起曾经拜读过得诗文: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绿波。只是不知是黑色大耄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毫无血色还是本该如此。黄泰躬身拘礼后,复又抬头看着仍旧站在台阶下的人。

      身后的灯火映得她双眼碎光闪烁盈盈碧波,脸上却面无表情。黄泰不急不缓的步下大理石,站在她的身前,似笑非笑。清心寡欲的七王爷府上居然藏着这么不合常理的孤女,想来东宫的那位主子的担忧委实不是空穴来风。

      "宁礼姑娘,事情你应该清楚了。黄某想请姑娘同我一道回大理寺交代一番。"宁礼是七王爷赐的名,除去府上的内院的人,其他人一律只知她唤宁礼,是七王爷的身边的侍童。因为七王爷淡泊清心对她却极为宠爱,府上的人便称她为小主。

      宁礼漠然地抬步越过黄泰,往先前就候在王府前的高总管和宁知走去,未见半分的迟疑。刚刚消失在巷口的宁酒和宁北,此时也齐步从门内走出来,站在总管身边。

      待到温浣礼走进时,原本就面色不郁的宁知脸色愈加,伸手恶狠狠的掐了一把宁酒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让你看着小主,又让她去河口吹风。我看你是王爷不在,骨头松了。"

      宁酒"嘶嘶"地吸了几口冷气,搓了搓被掐麻的胳膊,喃喃道,"我不敢拦,不然王爷回来我还是要被紧骨的。"

      台阶下的黄泰背对着灯火,脸上阴狠的圆睁着双目,攥紧收在袖子里的拳头,不识好歹的东西。再转身已恢复常态,对着静默不言的总管笑容可掬,"高总管,你看这事头上还有东宫的那位候着,能否通融下。"

      一片静谧中,高迁看了一眼,那明晃晃的笑脸上皱成菊花的纹线,垂头思索了一会,"能否请教黄大人一个问题?"

      黄泰听出有商量的余地,眼光看向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的马车。迫切地上前走了几步,"高总管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大人为何断定,凶手是府上的宁礼姑娘。"

      黄泰一愣,没回答。笑意褪尽,阴测测地抬头说:"御医断定下的毒是丹砂。朝野之上,无人不知淳王府上的宁礼姑娘身子不好,常年用药,药里独独不能少了丹砂这味。而且,据知秦二小姐入府和宁礼姑娘数次言语不合。宁礼想下药毒杀秦二小姐,不料因为丹砂不足秦二小姐只是昏迷不醒。这不是很清楚的事吗?除非... "

      黄泰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气氛,怒目愤斥,指着温浣礼的位置,"除非高总管你能藏匿罪犯。"

      宁酒不可置信地看着所谓大理寺卿的黄泰,这么瞎的话都说得出来,也就是王爷远在江南,才容得你在这时蹬鼻子上脸。宁知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向前踏了一步。温浣礼抬手挡住她的身子,将她抵在身侧,又向暗处的马车瞄了下。风将起,吹开了车窗的紫金流苏,摇摇曳曳的摆动着。

      秦昭水...这姐姐当真是疼爱自己的妹妹,这种时候不是在丞相府的闺房内却是在淳王府的巷口里。

      温浣礼抬眼越过重楼浩阁亭,看向江南一带的方向不言不语。随后才慢悠悠的行下台阶,语气轻重得体,"黄大人请先行,我自然随后。"

      身侧的人皆是一愣,云里雾里。宁北疾步而下,被高迁一把拉住,对她摇了摇头,"不可。"

      黄泰满脸兴奋,拱手大叹,"宁礼姑娘果然明事理。"然后命人一前一后压着宁礼离开,一眼也不敢看大门前的人。都说淳王府里的人个个一身武艺,轻易得罪不了。今儿看看也不像众人所说的那般,至少看这不足13岁的宁礼细胳膊细腿的又一身病痛练武铁铮铮是不可能的事。

      直到一行人渐行渐远,高迁放手随着温浣礼离开时看的方向望去。夜色浓墨,重楼浩阁深深,千里万里不见江南。"你们想不到,不代表小主想不到。王爷会选在这种时候视察江南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知和宁酒互视一眼,缄默不言。七王爷不可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么就是有意而为之。从江南到京杭一路快马加鞭也要4日的时辰,况且王爷根本不屑驾马来着,那至少拖上一倍的时间。如此下来,倘若丞相府和东宫不肯作罢,要么小主动手将事情来个大逆转,要么...

      "你们是淳王爷府的人,主子只有一个。"高迁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入了大门。

      宁酒咬牙切齿的白了他背后一眼,压低声音咒骂,"你不担心小主,你让宁北特意去找小主何事,没事就喜欢装黑脸。"

      宁知掩嘴轻笑,招呼着几人进屋免得黑脸气成红脸了,王爷回来认不得。宁北走在最后,关上门时,看见巷口的那位才驾着马车离开。摇头轻叹:真是为难了,一孕妇大晚上还要来为淳王府守上一番的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朱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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