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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   邵书龄这两日有些闹心。

      前两天,宝珠她娘进城赶集,顺便回娘家,打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她娘家嫂子的弟弟开了一家铁匠铺,两年多前收了个小徒弟,叫阿集。阿集今年一十八岁,其实不算小了,是宝珠她娘的嫂子的弟媳妇家的远房表弟。本来住在乡下,无奈这一年爹娘都病死了,乡下也没有亲戚,干脆进了城投奔了表姐一家。她表姐见阿集长得人高马大,年轻又有力气,于是和自己的相公商量,就留他在铁匠铺里当学徒了。

      阿集不但力气大,人也勤快,这两年在铁匠铺里任劳任怨,手艺学得也好。他表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又想着毕竟是亲戚,可不能让他一辈子只当个学徒,总要帮衬他成家立业才好。可是阿集没有依靠,在城里怕是难找到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到相公姐姐家串门的时候将自己的忧虑一说,相公的姐姐(也就是宝珠娘的嫂子)给出了个主意,让她回去问问阿集愿不愿意入赘,阿集的表姐一听,觉得反正他父母双亡,找一家厚道的人家当上门女婿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于是回家就同阿集说了。阿集想了想,自己一个乡下孩子,没钱没家的,若是不入赘,自己这一辈子怕是也娶不上老婆,就也点头同意了。

      这一日,阿集的表姐又来自己相公的姐姐家串门,想让她帮阿集留心寻个人家,正巧碰上宝珠娘进城回娘家,说到阿集的事儿,宝珠的娘就上了心了。

      沈记点心铺的老板娘向来热情直爽、乐于助人。她和邵家的神仙醉做了几十年的邻居,看着邵书龄长大成人。见她二十多岁了还不嫁人,真是比人家的亲生父母还要着急。早几年前她就已经帮着相看了好几家的公子,可是邵家眼光高,都瞧不上,后来又说家里酿酒的手艺不能外传,只能招赘,她才作罢。

      在飞龙镇这样的小地方,民风朴实且传统,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儿子给别人当上门女婿。邵老爷见在当地招婿不易,就带着邵夫人外出找女婿去了。大约也没那么顺利,邵家夫妇出门三年多了还没回来。眼见邵书龄一年比一年大,沈宝珠的娘真是急得心都焦了。

      此番听说阿集愿意入赘,宝珠娘立刻就想到了邵书龄,当即就和阿集的表姐说她有个开酒铺的邻居想招赘个女婿继承酿酒手艺的事儿。阿集的表姐听罢喜上眉梢,连忙打听邵家的情况。

      “那姑娘真是没话说,长得和天仙似的。就是年纪大了些,今年二十一了……”

      “阿集今年十八,女大三,抱金砖!年纪大一些不碍的。”阿集的表姐毫不在意:“不是我自夸,我那个表弟,人是最忠厚不过的,又勤快,又顾家。沈家姐姐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和我去相看相看。”

      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立刻出发去铁匠铺看阿集去了。宝珠娘认真地观察了阿集好一会儿,判断他是个身强力壮、浓眉大眼、又能吃苦的三好青年,越看越觉得和邵书龄很般配。随便寻了个借口,说要帮自己相公打一把新菜刀,让阿集打好之后给送到飞龙镇去。她是想着趁送刀的机会让两个人先见上一面,又与阿集表姐使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就急匆匆地赶回家了。

      回到镇上之后,宝珠娘径直就去了神仙醉。那个时候没什么客人,宝珠和邵书龄两人正坐在桌边嗑瓜子聊天儿,不知说到什么笑话,正笑得开心的时候,就见宝珠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沈宝珠和邵书龄急忙站起来。宝珠见她娘脸红扑扑的,满额头的汗,又在拿手煽风,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递给她娘道:“娘,太阳还没下山呢,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又殷勤地问道:“珠花帮我买了没有?”

      她娘坐下后,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没好气地说:“哪还顾得上帮你买珠花,忙都忙死了。”宝珠小嘴一撇,有些不高兴。

      她娘也顾不上她高兴不高兴了,拉过邵书龄就问她爹娘什么时候回来。见她也不知道,当即便催她给她爹娘写信,让他们早点回来。邵书龄有些奇怪,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宝珠娘也知道自己本不该将阿集的事儿说给邵书龄听,这种事总归应该先告知她父母才好。可她那个急脾气根本藏不住话。邵书龄只不过随便一问,她就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将铁匠铺的阿集夸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沈宝珠本来自顾自地生闷气,一听到阿集可能要入赘邵家忍不住也侧过脑袋、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邵书龄却是越听脸越白,心脏砰砰砰地跳。偶一偏头居然瞧见自家的大酒缸也挪到了后窗下面,光明正大地在偷听,立刻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宝珠娘说得太投入、宝珠听得太入神,怕是会发现她的头顶上已经开始冒白烟了。

      就在此时,王引穿着一身半旧的道袍,身后依然背着把那把破破烂烂的木头剑,拿着个酒壶迈步走了进来。

      “打一壶酒。”

      这对于邵书龄来说简直是绝处逢生的一句话,她一下子跳起来,无比殷勤地接过王引手中的酒壶,努力把刚刚宝珠娘说的那一堆话赶出脑子,专心致志地往酒壶里灌酒,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头顶也不冒白烟了。她没有注意到,今日王引的表情格外阴沉,正在眼神冰冷地打量沈家母女。

      宝珠她娘和宝珠都感觉后背冷飕飕的,一回头瞧见王引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们,迅速地交换了下眼神,说天色不早要回家吃晚饭,立刻起身告辞了。

      邵书龄心不在焉地送别她们,又盖好酒壶,递给王引。王引却不伸手来接,眼神越过她的肩膀,直勾勾地不知道在看哪里。正在奇怪之时,王引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他牙齿有些外突,嘴唇又很肥厚,一笑之下不知道有多难看。邵书龄浑身抖了抖,赶紧把酒壶塞到他手里。

      王引却坦然自若,递过铜钱,说了句“多谢”就离开了。

      王道士是个五短身材,个子不高,尤其腿短。今日身影却被夕阳拉得特别长,道袍被晚风吹得起起伏伏,只看影子居然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思。邵书龄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暗中可惜:不要总是学什么开炉炼丹啦,多学点能将模样变好看的法术才是正道。

      这边宝珠娘带着宝珠回到家,立刻教育女儿道:“你以后离那个小道士远点。总觉得他邪性的很,怕不是和他师傅一样,修道也修地走火入魔了吧?”

      宝珠立刻附和道:“我也觉得他不太正常。娘,你瞧见他看人的眼神了没有?可吓人了。”

      她娘回想起那道冷冰冰的目光,后背又涌起了那股冷飕飕的感觉,忙说:“所以叫你离他远点。”又沉思道:“这孩子以前虽然有点木头木脑的,可也不是这样的啊。”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就说好好地去学什么修道炼丹嘛,人都变得古里古怪的,老老实实和他爹一样当个木匠不是挺好。”

      宝珠凑近了问她娘:“娘,你说他是不是两年前摔的那一跤把脑子给摔坏了?”

      她娘拿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别瞎说!即便是,也是摔开窍了。你没听说人人都夸他的丹药炼得好嘛。”又不满地斜眼瞧着她道:“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每天就知道玩,连个糖饼都做不好。”

      宝珠揉着脑袋委屈地说道:“爹都说了让弟弟继承点心铺子。我最不耐烦和面粉打交道了。”

      “弟弟才几岁,你都几岁了!”她娘气不过,抬手又要打她。

      宝珠吓得赶紧往后躲,一边躲一边嚷嚷:“难不成你也想让我去摔一跤?”

      她娘被她逗乐了,“你?你只会越摔越笨!”

      宝珠瞧她笑了,又重新凑到她娘旁边,撒起娇来:“娘,你说王引算不算大难不死有后福的?”

      她娘严肃地点了点头,“自然算的。你还记得不,那天傍晚他爹突然病了,高烧不退,镇子上的大夫说药材不够,得去城里买。王引这孩子傻归傻,但是真孝顺。听完大夫的话,拔腿就往城里跑,拉都拉不住。真是祸不单行,他出门没一会儿,天就变了,那雨下得,那雷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神仙在渡劫呢。”

      “孩子一夜都没回来,他爹心里大约也有数了,病得越来越厉害。亲戚朋友觉得这孩子凶多吉少了。没成想第二天一早王引居然回来了。虽然身上、脸上都是伤,衣服也破了,好歹人没事。一问才知道,他想快点进城就抄近道走了寒水涧,谁知刚进飞龙山就下大雨了。山里路滑难走,他一个不慎摔了一跤,也不敢往前走了,只好找了个地方躲雨,等天亮雨停了才出山回的家。”

      “他爹本来烧一直退不下去,谁知瞧见王引回来了,大约是高兴的,慢慢地病也好了。等他爹可以下床了,王引这孩子居然说要去道观拜师学艺。他爹拦不住,就随他去了。没成想这进了道观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学什么都快。谁也算不到,以前傻傻愣愣的小子,居然会在在开炉炼丹上特别有天赋,没学几个月,炼出来的丹药就有模有样了,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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